司馬南喝了杯茶,方才離開冷靜的屋子。
走的時候,他發現,冷靜的眸中不再是無所謂的光,而是有些愛和眷戀。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真實。
他有些心酸,卻還是開心的命,開心的都要忘記他馬上就要成親,馬上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
夜已深,冷靜屋內的燈火已經熄滅,她睡了。
司馬南從對面的屋脊上掠下來,微微打個響指,一個黑衣蒙面暗衛出現在他面前。
“好生盯著,今夜恐怕有變。”司馬南低聲吩咐道。
暗衛拱拱手,攸然隱身于暗影之中。
司馬南留戀的瞧了那黑漆漆的屋子一眼,朝前面的應心殿走去。
那是皇上的寢宮,今晚上他值勤,他必須去那邊應卯。
他過去的時候,皇上已經就寢,里面傳來女人細細的叫聲和男人急促的呼吸聲。
司馬南微微嘆口氣,在殿外站住,一臉憂傷。
應心殿,是皇上就寢的專地,按祖制,是不許妃嬪留宿的。
若是以前,他必會沖進去,斬殺了這個大膽的妃嬪。
可現在?
他之前已經殺過兩個了。
江明每次都罵他過分,說他不能因為皇上的昏庸而去怪罪無辜的人。
他現在想開了,既然皇上不聽他的,他也不想再管。
他只盡了他的本分,做他該做的事就好。
他答應過師傅,一定要幫近管好這江山社稷。
那他就只管好這江山社稷便是。
至于皇帝變成樣子,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夜風吹過,消除了白天的悶熱,唯留下溫馨涼爽,立在風中的司馬南卻忽然打了個冷戰。
他微微瞇眼,朝尚宮局那邊瞅過去。
巍峨的宮殿擋住了他的視線,什么都看不到,風中卻傳過一陣微弱的血腥氣。
司馬南手握佩劍,雙腳欲動,瞅了身后的宮殿一眼,卻又站住。
身著黑衣的暗衛踉踉蹌蹌的奔近前來。
司馬南伸手扶住他,心卻跌進深淵。
“頭領,對不起,對手太強大,屬下,不是對手。”暗衛嘶啞的說一句,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身后的宮殿再也不是他的羈絆。
他輕輕打個忽哨,朝尚宮局方向急掠而去。
血腥氣從冷靜的屋內傳出來。
司馬南紅了眼,生平最快的速度闖進去。
屋內一切整潔,除了床上那灘血漬。
“冷靜。”司馬南心中疾呼一聲,扭身出去。
他的鼻子很靈,聞著風中僅存的一線血腥來到冷宮附近的樹林。
這里有間供太監們休息的小屋。
小屋內亮著微弱的燈燭。
一個身披黑色羽衣的男人正擁著一個女人坐在炕沿。
女人裙衫低垂,露出半臂香肩。
男人英俊非凡的面孔上,蠻是心傷愛戀之意。
司馬南剎住欲要前進的腳步,手中的劍出鞘,鋒利的劍刃將手掌割的鮮血淋漓卻渾然不覺。
而屋內的兩個人,完全沒有覺察有人靠近。
冷靜嘴里咬著九王爺章的錦帕,朝他點點頭。
章嘴角帶著抹鼓勵的淺笑,低聲道:“你忍耐下,一下就好,我動作很快,一下子就會將箭矢拔出來的。”
冷靜點點頭。
章卻突然拍拍腦袋,噫一聲,將頭轉到一邊:“哎喲,我的小乖,你倒是來搗的什么亂。”
冷靜聞言,繃緊的神經忽然一松,接著便是一陣巨疼。
章將拔出來的箭矢舉到她面前,額上的汗順著臉頰瀑雨一樣流下,嘴邊的笑容卻盛了幾分。
“你瞧,你一分神,這箭矢倒拔的順利。”章將箭矢丟到地上,從身上撕下一塊貼身穿的雪白的綿綢,靠過來,聲音有些發顫:
“時間緊迫,怕傷口感染,本王也顧不得什么男女有別,如果你要本王負責,本王樂意之至。”
冷靜拿下嘴里咬著的綿帕,拭拭臉上的冷汗,露出虛弱的笑容:“王爺言重,王爺的救命之恩,冷靜都不能報答,又怎么會理會這等小事。”
章給她包扎好傷口,輕輕將裙衫給她系好,扶她在炕上躺下,蓋了被子,低笑道:“你先歇會兒,待傷口不流血,我再送你回去。”
“麻煩王爺。”冷靜道。
章在她身邊坐下,順手拿起帕子幫她拭臉上的汗:“這創傷藥剛敷上會有些疼,過一會兒就好了,不要怕,箭射進去的并不深,只是箭矢上煨了毒,幸虧你是不怕毒的,否則真是要急死我了。”
傷口的疼痛讓冷靜有些支撐不住,她本來有很多話要說,現在卻一句也不想說,緩緩閉上眼,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少時候,睜開眼,卻見章依舊坐在炕沿,雙目炯炯的盯著她。
傷口已經不再痛的受不了,冷靜瞟了一眼窗外,還是漆黑一團。于是便問道:
“王爺,我睡了多久了?”
章閃了下眼:“約有一個時辰罷。離天亮還早,你再休息會兒,不用怕,我會送你回去的。
你若不想讓她們知道你受傷,我便悄悄行事,保證不讓她們發覺。”
“王爺,你怎么會去尚宮局?”冷靜問。
章歪了歪嘴角,笑一聲:“我若是不去,你命休矣。”
“你知道有人想殺我?”冷靜好奇的問道。
章搖頭,嘴角一抹落寞的笑容:“我不知道,只是恰巧遇上的。我只是想去看看你,跟你聊聊天,
你是知道的,我在宮中沒有朋友,又要成天裝個傻子,實在是很累,好容易有你這個知己,我真的有很多話想講,
我母親在的時候,我尚可以講幾句正經話,如今母親不在,實在是寂寞的緊。”
“可是這樣,真的很危險啊,你不要再冒險了,如果我有空,就會過來找你,和你聊天,我們就約在這間小屋好不好?”冷靜笑道。
章的眸光明亮,臉上滿是喜悅:“你真的愿意過來陪我聊天?不怕我這個廢物會連累你?”
“若說起連累,是奴婢連累了王爺才是,王爺本來只是要找奴婢聊聊天的,結果卻讓王爺遇險。”冷靜面露羞色,低語道。
“無妨,本王自認學了一身絕世武功,可惜并不有施展的地方,今天這一役,倒讓本王自信心大增,原來,周大娘并沒有騙我,我的武功是真的厲害。”
章興奮的說道。
冷靜也笑了起來,忘了身上的傷疼,與他說笑閑聊。
屋子外的人卻站成了石雕,心疼的滴血破碎。
司馬南原以為他與冷靜會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
可如今看來,冷靜對他說那樣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
原來她真的已經有了心上人,他們相依相偎,你儂我儂,甜蜜的很。
至少,他從來沒有被冷靜這樣溫柔的對待過。
他幾乎沒有見過冷靜的笑,尤其是這樣明媚的笑。
屋子里還是和風細雨,暖意融融。
司馬南卻已經站在了最冷的冬天里。
不知過了多久,小屋內熄了燈,周圍一片靜謐無聲,仿佛那些草蟲都怕驚了屋內一對璧人的美夢。
司馬南眼神的空洞的慢慢離開。
又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見應心殿的燈燭。
那里卻是亂哄哄吵成一片。
幾個衛隊守領瞧見他走過來,一哄而上,七嘴八舌的開始夾攻:“大將軍,皇上遇刺,刺客尚未抓著。”
司馬南的神智方才恢復,擰起眉頭,眼神變的犀利:“遇刺?什么人這么大膽!”
馮保從殿內走出來,心有余悸的回頭瞧一眼,走到司馬南跟前,啞聲道:“大將軍,皇上叫你進去,要小心,雖然沒傷著,卻受了驚嚇,正打人呢。”
司馬南拍拍他的肩膀,走進去。
孝帝正跳著腳罵人,地上烏壓壓的跪著一地人。
轉眼見他進來,罵的更大聲。
司馬南揮袖讓屋內的人退了出去。
孝帝氣喘噓噓的坐到龍椅上,怒吼:“今晚不是你值勤嗎?你死到哪去了?那刺客是不是你?
你若是想坐這把龍椅,只管明說,朕讓位于你就是,何需用這卑鄙手段。”
“這般悖論就不必再言,三日之內,臣定將刺客抓來交皇上親自發落。”
司馬南單膝跪地,啞聲回道。
孝帝瞧著他流血的手,冷哼一聲,眸光卻猛的收緊:“連你都受傷了?刺客倒底是什么人?”
孝帝身邊的太監總管明公公顫微微的回道:“皇上,老奴倒是瞧著那刺客有些眼熟,
不知皇上是否記得當看關太妃身邊的周大娘?”
“你是說,那個一刀鎮九州的周大娘?”孝帝失聲道。
“不可能,周大娘已經被本將軍擊殺,本將軍親自將他的尸首埋了。”司馬南沉聲道。
“所以老奴也覺得奇怪,他明明死了,怎么會又出現在宮中呢?”明公公嘟囔道。
“定是你這老貨眼花了。”孝帝不滿的揮揮袖子,轟他出去。
司馬南卻直了直眼,輕咳一聲:“皇上,當年,明公公與周大娘乃是結拜兄弟,他若認為是周大娘,這個刺客八成就是周大娘。”
孝帝冷笑:“那就是你當年是糊弄朕,根本沒有殺死他了?”
“我是殺死了周大娘,可未必就是真的周大娘!他的易容術也是天下無雙,否則也不會扮成太監,混到宮中十幾年之久。”司馬南道。
孝帝拭拭額頭冷汗,嘆一聲:“幸虧當年他混進宮中,只為躲避對手,否則朕的命早就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