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疆在寧帝寢殿內待了許久,一直到日影西斜,他才從殿中走出來。
眾人一擁而上,想詢問寧帝和他談了些什么。
幸而顧述白眼疾手快,先上前扶住了顧懷疆。
“諸位大人,陛下屏退了我等,自然是不希望他談話的內容被我們聽見。家父病體未愈,我們要先陪他回府了,告辭?!?
顧侯世子的威望,在朝臣中絲毫不亞于殷朔,他說要走便沒有半點猶豫。
眾人只得目送他們三人離開,而后,賢妃下意識往殿中走去。
高公公攔住了她的去路。
“賢妃娘娘,陛下吩咐,他今夜誰也不見,只想靜心待著。還請娘娘和諸位大人都回去吧!”
這還是寧帝頭一次把她攔在門外。
賢妃心中咯噔一聲,心道該不會是寧帝發現了什么吧?
再仔細想想,或許是因為二皇子提及儲位惹怒了他,所以他才想一個人靜靜。
大皇子朝她遞了個眼神,賢妃身為后宮位分最高的嬪妃,當下站出來道:“既然如此,諸位就都回去吧。高公公,陛下這里一旦發生什么事,你要馬上派人知會我們?!?
高公公躬身應是,二皇子還有些不甘心,被丹陽公主扯著袖子才平靜下來。
他已經做錯一次了,現在要違背寧帝的命令進殿去解釋什么——
便是錯上加錯。
回府的馬車上,顧懷疆靠在車壁柔軟的一側,閉目養神。
玉扶握著他的手腕,朝顧述白點點頭。
只是身體虛弱,進宮勞累了一趟,并沒有什么不妥。
顧懷疆道:“玉扶,陛下的身子真的還能撐得住十日么?若是撐不住,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把他中毒的真相說出來。”
不管那是誰的陰謀,不管誰會記恨顧侯府,他都不能放任陛下中毒不管!
顧述白眉頭微蹙,心知寧帝中毒之事觸碰到了顧懷疆的底線,這是他決不能容忍的事情。
可現在的顧侯府同樣在風口浪尖之上,馬虎不得。
他們要等,等一個契機。
玉扶肯定地點點頭,“大將軍,你放心吧。至少十日,你把我調配的解藥抹到陛下腕上,會和那道抹過解藥的靈符一樣,對陛下身上的毒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
顧懷疆攤開手掌,他的掌心濕漉漉的,原本黑色的膏藥暴露在空氣中久了,變成了無色。
他在寧帝醒來的一瞬間抓住他的手腕,就是為了把藥不動聲色地抹在寧帝手上。
“那就好?!?
顧懷疆總算放心,又靠在車壁上歇息起來。
顧述白輕聲道:“玉扶,你說父親身上的毒很快就要找到解藥了,是真的嗎?”
“嗯,我做了許多組對照的試驗,答案很快就出來了。大哥哥,你放心吧,若非如此,我不會讓大將軍出門的?!?
比起寧帝中毒,顧述白更在意的是顧懷疆。
畢竟寧帝身上的毒,只要想解,玉扶隨時可以解。
如此一說,他便放心了。
“大哥哥,我替你試探了殷朔一番,我覺得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從前老丞相在的時候,也未聽說相府站在哪個皇子那邊,不是嗎?”
她故意當著殷朔的面,說老鳥和雛鳥的話,就是為了試探殷朔。
老鳥是寧帝,雛鳥自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問題不過在于,張嘴光知道要吃的那只雛鳥,到底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呢?
顧述白點點頭。
他也偏向這件事不是殷朔所為,只是為了有備無患,還是要排除這個可能性。
畢竟殷朔不是個普通人,他比殷兗更難對付。
顧懷疆忽然開口,“那只一味索求的雛鳥,是雛鳥之中最大的。他不僅索求無度,還想害死老鳥,甚至陷害比他更小的鳥?!?
他的話,給他們一直以來的猜測,徹底蓋棺定論。
顧述白和玉扶對視一眼,心知顧懷疆的定論,絕不可能有錯。
一定是寧帝和他說了什么,讓他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當夜,玉扶繼續在房中調制解藥,其間只有顧相和顧宜派人給她送了點心。
也不知道玉扶一手毒藥、一手點心,她敢不敢吃?
那也沒辦法,他們這些日子都不敢隨意到西廂來打擾玉扶,只能想出這個法子,來表達對玉扶的感激。
上房之中,顧懷疆命人取來了筆墨紙硯,在書案前坐了許久。
他蘸墨提筆,在空白的奏折上寫下了寧帝中毒的真相,而后對著那封奏折,呆坐了好一會兒。
他知道,這封奏折一旦送到寧帝案前,將來登基的若是大皇子,等待顧侯府的,便是滅頂之災!
可他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