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扶吐了吐舌頭,用手指比出一點(diǎn)小小的距離。
“一點(diǎn)點(diǎn)啦。”
顧宜信以為真,道:“一點(diǎn)點(diǎn)也很了不起了,我們東靈人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很多和你一樣大的貴族小姐們都認(rèn)不得幾個字呢!更別提出口成章了。前幾日父親聽了朝臣們的話,還說要請師傅來教你學(xué)問,沒想到你本來就有學(xué)問!”
他雖然不懂她念的什么煙柳畫橋是什么東西,可一聽便知道是首好詩。
顧酒歌手執(zhí)折扇,在他頭上輕輕一敲。
“玉扶的學(xué)問,說不準(zhǔn)都趕上你了。你從此還不好好讀書,被一個小女娃比下去了,看你羞不羞!”
顧宜吐了吐舌頭,見江邊一艘畫舫慢慢劃水而來,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二哥,這就是你訂的畫舫吧?可真好看!”
眾人都朝那畫舫看去,只見舫中燈火通明,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施施然走了出來,水袖輕薄翩然,在甲板上朝眾人行禮。
“見過二公子,五公子六公子,玉扶小姐。”
顧酒歌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看向玉扶,“她叫邀月,是樂伎,彈得一手好琵琶。我今日特意請她來彈奏助興,你一定會喜歡的。”
邀月便伸出手來,要攙扶眾人上船,顧酒歌直接把玉扶抱了過去,讓她的手落了個空。
她只好扶住了后頭的瑤藍(lán),顧相和顧宜都是習(xí)武之人,更不必她來攙扶。
眾人上了船之后,船夫用竹篙點(diǎn)水,慢慢離開了岸邊。
玉扶是頭一次坐畫舫,稀奇地很,一直朝船艙的小窗外頭看。
夜色昏暗之中,一輪清朗的明月掛在空中,投下倒影在江心,隨著水波蕩漾無聲。
四周也有些其他的畫舫,里頭時不時傳出清歌或者樂聲,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燭火使整江面看起來,宛如天空的銀河。
河水接天,與滿天星輝相映成趣。
顧酒歌見她有興致,索性和她換了一個位置。
“你到這里坐著,看得更清楚些。”
說著自己坐到了玉扶的位置上,和顧相、顧宜挨著。
這兩人瞬間面露曖昧之色。
“二哥每次來都是和邀月姑娘坐在一起的,今日為了小玉扶冷落了邀月姑娘,這怎么好?”
兩人說著,朝玉扶擠眉弄眼,玉扶后知后覺地看了自己身邊的邀月一眼。
邀月頓時面色羞紅,輕輕地低下了頭,目光卻多情地朝顧酒歌瞥去。
玉扶頓時明白了。
這個邀月姑娘想來和顧酒歌是老相識了,應(yīng)該是他的紅顏知己,所以他時常請邀月來演樂助興。
“當(dāng)著玉扶的面胡說什么呢,我和邀月姑娘是知音,同愛喝酒也同愛音律罷了。”
說著端起酒杯,朝邀月一抬,仰頭暢快飲下。
邀月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朝顧酒歌一敬,用水袖掩著面飲了下去。
玉扶卻清楚地看到,她用衣袖掩住的面容上,有淡淡的失望之色。
“邀月在帝都孤身一人討生活,若非二公子幫助,早就不知被那些達(dá)官貴人欺負(fù)成什么樣了。外人都知道邀月是二公子的人,才不敢上門尋釁。而在邀月心中,只把自己當(dāng)成公子的婢女罷了。”
她說著,抱起琵琶起身一禮。
“今日是初次見玉扶小姐,邀月無以為賀。若小姐不嫌棄邀月技藝平平,想請小姐點(diǎn)一曲。”
邀月是個樂伎,在風(fēng)月場久歷,察言觀色了得。
她一眼便看出,今夜這三位公子的重心,全都放在這位年紀(jì)尚小的小姐身上。
故而她只請玉扶點(diǎn)曲子。
玉扶看了看她的手,十指纖纖風(fēng)韻無限,這樣的手不適合彈奏氣勢磅礴的曲子。
“春江花月夜也算古曲了,不知道邀月姑娘會不會彈奏?”
邀月聞言一怔,看著玉扶的眼光,不自覺溫柔了起來。
春江花月夜此曲婉轉(zhuǎn)哀婉,彈奏起來卻不廢什么力氣,更能表達(dá)出她對顧酒歌的情意。
不知道玉扶真是隨意點(diǎn)的,還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才點(diǎn)這一曲,她都心存感激。
“邀月正好會一點(diǎn),如此便獻(xiàn)丑了。”
說著在靠近船尾的位置坐下,側(cè)身面朝眾人,窈窕的身形懷抱琵琶,更顯出她的嬌柔美態(tài)來。
裊裊的樂聲舒緩地響起,正合美妙的江景。
眾人正聽得入神之時,忽然畫舫一陣晃動,邀月頓時抱不住琵琶,倒在了地上。
離她最近的是顧酒歌,眾人都以為他會去扶邀月,于是顧相、顧宜二人便都去攙玉扶,生怕她磕到頭。
誰料顧酒歌先攙起了玉扶,顧相、顧宜并瑤藍(lán)都撲了個空,眾人四散開來。
邀月狼狽地從地上站起,身形搖晃,鬢邊一縷碎發(fā)落了下來。
便聽得外頭有人大喊,“船艙里是哪位姑娘在奏樂?大爺我請姑娘到我們船上來奏,給你十倍的價(jià)錢!”
這聲音粗魯還帶著酒氣,眾人走出船艙一看,果然是一個喝醉滿臉通紅的胖大漢子。
他所站的船撞到了他們的畫舫,才有了方才那一陣劇烈的搖晃。
見到顧酒歌等人,這人仍是抬著下巴淫邪地看著邀月,因醉眼惺忪根本認(rèn)不出這是顧侯府的公子。
顧酒歌登時眉頭一蹙,被邀月拉住了衣袖,朝他搖了搖頭。
“公子尊貴無比,若有您出面開口,此事必然能夠輕松了結(jié)。可顧侯爺一向希望諸位公子在帝都低調(diào)行事,此事若鬧大了,只怕對三位公子不好,不如還是讓邀月出面。”
她雖是樂伎,仗著顧二公子的人這個名號,向來也沒人敢招惹她。
顧酒歌點(diǎn)了點(diǎn)頭,幾人朝后退了一步,讓邀月出面開口。
“我乃是邀月,奉了顧二公子的命在此招待貴客。這位客人若是不想得罪顧侯府,還是速速離開吧!”
那醉漢身邊的客人,聽見邀月二字,酒醒了一半。
“不得了,她是顧二公子的女人。顧二公子要招待的客人,必定非同等閑,咱們還是快走吧!”
有人忙拉那醉漢的衣袖,還朝邀月連連拱手道歉,“對不住了邀月姑娘,天太黑我們看不清楚,才撞到了你們的船,可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爺我就是故意的!”
那醉漢不領(lǐng)情地把手一甩,一招手,他身后的幾個手下便跳到了他們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