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不是鳳身所出,當(dāng)年一出生,便被道觀接手,讓他跳出紅塵外,不在宮鬥中,才如此順利的成爲(wèi)王族道觀的頭頭。
不過清虛上人的師父很碉堡,有足夠能力保護王族道觀這一派不受朝廷的血雨腥風(fēng)影響,當(dāng)年胖老頭就因爲(wèi)情傷,被這位吊炸天的師父收爲(wèi)弟子,纔沒有釀出大禍……
當(dāng)年……朝廷風(fēng)雲(yún)比現(xiàn)在要精彩百倍。
自從凌謹遇成了鳳身獨子之後,再沒有那麼多的派系暗鬥,朝廷已平靜了數(shù)十年。
平靜之下,才滋生了那麼多安逸腐爛的官員。
而現(xiàn)在,溫寒也被控制住,之前剿殺黨羽,朝中大換血,政事漸漸清明,只要有皇爺爺盯著點,四侯輔政,一年半載根本出不了什麼事。
所以,所謂的朝中出事,不過是胖老頭想再逼他回宮。
“無論如何,總不能讓人知道,國君不在朝中……”清虛上人輕聲說道。
“我意已決,無可迴旋。”花開打斷清虛上人的話,淡淡道。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終於暴露出一絲凌謹遇身上的氣勢。
扮作賬房先生的清虛上人和那位侍衛(wèi)對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突然,一道人影飛馳而來,竟是花開的“船醫(yī)”,他臉色微有緊張,低聲說道:“那邊情況不妙……”
什麼叫情況不妙?
在這艘船上,最不妙的情況是什麼?
大概就是凌天清被綁架了。
而且,被鎖在自己防禦最好的實驗室裡,外人根本無法進入。
實驗室的一側(cè),有個透明度很高的金玉屏障,可以看到裡面的場景。
這是凌天清平時做危險實驗時的隔絕房間,就像手術(shù)室外的觀看臺一樣,只可惜,金玉屏障更是堅固,與那扇門一樣,根本無法打開。
凌天清如今就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臉色很正常,從外表看來,完全不像個被挾持的人。
“是因爲(wèi)我上次揍了你,所以你覺得沒面子,才這麼對我的?”凌天清問道。
“不是。”葉城搖頭。
“那是因爲(wèi)我要讓你下船,你很不高興,所以乾脆綁了我?”凌天清又問道。
“不是。”葉城搖頭。
“是因爲(wèi)……”凌天清還想說話。
“不必浪費時間了,你的防禦全部被我破除,再拖延時間也沒有用。”葉城淡淡說道。
“所以,這三天來,你就一直在我的船上搞破壞?”凌天清嘆了口氣,“葉城,何必如此執(zhí)念過往?我對你不好嗎?”
“抱歉。”葉城定定的看著凌天清,一貫平靜的聲音,涌上了一絲淡淡的難過。
的確很好。
但……若是你的親人、兄弟、臣民,在你的面前一一死去……
你的國家,屍橫遍野,烽煙瀰漫……
你的一切,都被人剝奪……
怎麼可能原諒?
葉城不可能因爲(wèi)任何人,丟下復(fù)仇的心。
“好吧,至少在我死之前,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凌天清問道。
她從帝都逃離時,就知道自己身邊都是一羣懷揣夢想,各有目的的人。
所以,他們不過是爲(wèi)了一時的目標(biāo),而與她結(jié)盟。
隨即,也會奔赴各自的夢想,不可能與她在這浩瀚的海上流浪。
“你不會死。”葉城也端坐在她的對面,隔著實驗桌,看著她,“我只想讓凌謹遇出現(xiàn)。”
“他誅了你的九族?”凌天清竟毫不驚訝,問道。
“豈止。”葉城臉色一凜,似是回憶到痛苦的過往,眸中有淡淡血色,“他奪走了我的一切。”
“那麼……其實你是……南海某個小國的王子?”凌天清搜索著腦中的資料。
當(dāng)初她在御書房,看到過許多王宮內(nèi)部的資料。
其中就有不可對外人言傳的王族秘史。
“珍珠國!”凌天清終於在腦中找到了那份資料。
秘史記載,當(dāng)年鯊口島,隸屬珍珠國,以盛產(chǎn)各類珍珠出名,如盤螺島一樣,被諸多強國覬覦,烽火連天,最終成爲(wèi)大晟天朝的領(lǐng)土……
算算時間,那時候,還是凌謹遇他爹當(dāng)朝,快有十多年的歷史了。
秘史所記,奉命征伐珍珠國的人,其中就有太子凌謹遇與凌雪。
當(dāng)年他們尚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而先帝爲(wèi)了早日磨練太子,常常將這等殘忍血腥的任務(wù)交付給凌謹遇。
少年征伐,積累的不止是寶貴的經(jīng)驗,還有各國馭軍之道,看到亡國之悽慘,也增加日後強國之心。
而凌謹遇的確不負所望,他所到之地,絕對寸草不生……
只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尤其是其他國家,若不斬盡殺絕,必留後患。
凌謹遇當(dāng)時雖年幼,但必定會杜絕一切後患之憂,皇室成員必定全滅,無論是否有人投降求饒,他絕不心軟。
之後,派兵駐紮,引入自己國家百姓,對待他國的平民百姓也十分嚴苛,若有反叛苗頭,定會株連九族,不留後代。
這樣殘忍的作法,幫助天朝很快擴大領(lǐng)土,只要凌謹遇親征之處,絕無叛黨,留下的真正都是“良民”。
凌謹遇當(dāng)年的做法受到朝內(nèi)爭議,但無論如何,他所征伐後的土地,雖被鮮血洗過,但日後必會繁榮數(shù)十年甚至百年,不會再有任何幺蛾子出現(xiàn)。
而後,太子登基,凌謹遇更是確立了前所未有的王權(quán)威力,衆(zhòng)人從他鐵血手腕上,知道與他作對的下場,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除了太后之子溫寒……
凌天清猶記得,當(dāng)她看到那厚厚的鮮血寫下的凌謹遇歷史時,曾問過他--爲(wèi)何如此殘忍?
那些王國之中也有良善之人,爲(wèi)何全要趕盡殺絕。
而凌謹遇回答她的卻是:“你若是看見親人一一死於我軍劍下,定有悲痛,若有悲痛,定會復(fù)仇,掀起更多的血雨腥風(fēng)。若無悲痛,必是奸邪之人。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一起離開這殘忍的世界。”
凌謹遇的邏輯,經(jīng)常讓她無話可說。
雖殘忍,卻讓人無可辯駁。
“你竟知道。”葉城聽到這個滅絕已久的國家名字,臉色終於痛苦起來,“我以爲(wèi)……世人只會歌功頌德,將君王暴行抹掉美化……”
“珍珠國的國君姓程,你莫非是……”說來可笑,凌天清雖然不茍同暴君的殘忍作法,但卻相信暴君若是誅了別人九族,絕不會遺落任何人。
尤其是王族的直系血脈,以凌謹遇的嚴謹作風(fēng),根本不會遺漏。
“一葉蔽目,不見孤城。”葉城閉上眼睛,整顆心都在地獄裡煎熬。
他來到王城十年,日日夜夜在尋找機會報仇。
甚至成功的接近了花解語,以爲(wèi)總會有個時機,可以混入王宮中成爲(wèi)侍衛(wèi)……
他永遠都記得,那一天,血洗宮殿,冰冷的長劍準(zhǔn)確的刺穿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甚至那還不夠,爲(wèi)了確保死亡,只要是王姓之人,和王宮之人,會再被割掉頭顱,確保死亡。
當(dāng)年,他的幸運就是因爲(wèi)私生子的身份。
因爲(wèi)母親只是個婢女,隱忍多年,不敢對任何人說出自己的身份。
因爲(wèi)連君主,也不願承認他的身份。
他的母親,即使只是個宮中無足輕重受盡欺壓的婢女,也被斬首焚死。
葉城無法形容,當(dāng)他遠遠看著城門上密密麻麻如同螞蟻般的數(shù)千顆人頭時,他的世界有多荒涼。
他更無法忘記,城牆上,站著的那個少年,眉眼冷肅,君臨天下的模樣……
就像這個世界,本該就是他的!
就像這個世界,本該就任由他處置。
別人的性命,別人的幸福,別人的家……
“我看過。”凌天清突然輕聲說道,“那場屠殺,記載在王族秘史中,王宮八百餘人全被處斬,宮外有程姓子民四百餘人,無一生存,朝野震驚,四海之國口誅筆伐,也未能阻止太子殘暴之行……”
她問過凌謹遇,爲(wèi)什麼要連平民程姓之人都要殺盡。
他說,世人有謀逆之心,總會找個藉口,比如,借用王姓東山再起……
而他,從不會給別人這種機會。
她問凌謹遇,爲(wèi)何不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想自己有殘忍。
凌謹遇回答,正是因爲(wèi)想過,所以更要做絕。
因爲(wèi)他若是茍延殘喘倖存下來的那個人,這一生,只怕都會在復(fù)仇之路上艱辛行走,不管下場如何,帶來的都會在另一場災(zāi)難。
而他,只要征戰(zhàn)一次,就要永遠結(jié)束這樣的災(zāi)難。
他可以不殺人,但必須無人敢犯他的王朝,他的子民。
可惜,這種和平是有條件的。
首先,他要夠強,足以威懾天下。
其次,外人永遠不知你的實力如何,強大,就必須昭顯。
而他從太子時期,就開始昭顯強國風(fēng)範(fàn)。
雖然對其他國家來說是很殘忍,但,他也成功確保了自己的子民和領(lǐng)土。
否則,以當(dāng)年先帝的仁慈作法,西北部的國土,早就拱手贈給那些野蠻的蠻夷之人。
而那些人得到自己的領(lǐng)土又會做什麼?
也是無盡的欺壓他的百姓……
所以,凌謹遇寧可自己做那個欺壓別人之人,也決不許他人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也所以,凌謹遇這一次不顧江山,棄宮來尋她,讓身邊一衆(zhòng)親信不理解。
當(dāng)年那個殺伐果斷,寧斬萬人,不失寸土,強護臣民的凌謹遇,已從衆(zhòng)人心中的神,漸漸變成爲(wèi)情所困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