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石近2000的下崗工人大部分都待業在家,重新找到工作的並不多,還有些就在廠區外陪著一條巷弄的衚衕裡擺起了地攤。賣些髮卡、手鍊的小飾品,20來塊錢的衣服、褲子,拖著自家養的母狗生的小狗來賣,總之,幾乎成了個小市場。
上個月城管來過一次,收過管理費後就聽之任之了,這在衚衕裡也沒阻著路,這都是下崗工人,還得照顧一二,不然真亂竄了,出了事要查起來是這頭沒事幹出去的,公安局那邊可不好說話。
一輛擦得閃亮的賓利轎車開過來,從車裡走出二男一女,那戴著眼鏡走在後頭的微佝僂著背,明顯跟那纏著手臂的男女有身份上的差別。
“上河,咱仨兒分開走,有消息了手機聯繫。”
週上河忙說:“那我去衚衕後邊。”
施可中拍著挽住他胳膊的小清:“咱們也過去吧,看能幫綸子哥打聽到什麼消息。”
這條衚衕有100來米長,但都是背向,也就是沒有衝著這衚衕這邊開門的,地攤幾乎把道佔滿了,好在平常也都是往衚衕口的大道走,偶爾有想超近路的,現在都得繞道,但也將這裡弄成了一條步行街。
“你這手鍊啥材料的?”施可中停在賣首飾的攤前問道。
攤主是個50歲左右的中年婦女,額角上還有個大肉瘤子掛在那裡,聽有人問就回答說:“您瞅上這串是硨渠造的,您瞅瞅,白得很吶,這可是《金剛經》裡說的佛家七寶之首。”
小清低頭拿起手鍊瞧,施可中就笑說:“大嬸信佛啊?”
“哎,從小就信,這逢初一十五的還都到這後頭的法嚴寺去上香呢,”攤主說,“寺裡的文殊菩薩靈驗著呢。”
施可中嘿笑說:“那您還擺攤?發財了?”
“發什麼財,也就是混個飯錢,沒法子,廠子裡要下崗,我們也就沒著落了。”攤主嘆氣道。
“噢,大嬸子是哪個廠的?”施可中一臉好奇地問。
“我瞅著您不是咱們這兒的人吧?華石,您聽說過不?管著咱們這一帶的燃氣管道呢!您要從前頭來的,還能在路上看到華石的加油站,那都是咱們在廠裡的時候給建的,可惜現在啊……”攤主搖搖頭,有些傷心地說,“自從市裡讓改制後,咱們就被下崗分流了,2000人吶。原說著的補償費也打了折扣,工作也沒給安排,只能在這裡擺地攤,掙幾個飯錢,免得被餓死。”
施可中順著她的話往下問:“那市裡就沒意見?一氣下崗2000人,市裡也沒個說法?”
“有屁的說法,”旁邊賣茶葉蛋的攤主就說,“說不定還收了那姓尹的錢了,跟那姓尹的一家蛇鼠一窩,咱們這些普通工人的死活,他們可不管,只要有錢收就行了。”
“大嬸子,您說沒錢給你們,可我聽說不是給那些管理層都發了錢嗎?還是重獎呢。”施可中一副疑惑的表情。
“說這個就更氣人了,說咱
們的安置費沒著落,買斷工齡的錢也沒給完,還要分成幾年發,”那男攤主很是氣憤,“卻偏偏給那留下來的中層幹部一人幾十萬,你說這是什麼道理?明明就是拿著咱們的錢來收買人心,我就氣不過,難道那些幹部是人,咱們普通工人就不是人了?”
施可中點頭就聽到手機響,原以爲是週上河打來的,一瞅卻是譚綸,就走到一旁接起。
“市裡經偵局查到了,那些信都是從一臺打印機裡打出來的,從語句分析來看,不像是文化水平高的人寫的,只能勉強說是文理通順,但具體是誰打印的,還要再看,依我瞧,多半是下崗的工人寫的,你多問問看。”
施可中收回手機,就看小清挑了幾串手鍊,正讓攤主打包,就走上來說:“那你們就沒想辦法跟市裡說?華石可是京城國資委下面很重要的企業。”
“說了也沒用,我還懷疑華石被賤賣了,寫了幾十封信給信訪局,還是國家信訪局呢,可那些信投過去連個水響都沒有,”賣茶葉蛋的男攤主鬱悶地說,“最近我想還是拉著大家去市政府靜坐,可答應要去的人都沒幾個。”
施可中瞅著他咧嘴一笑:“我倒認識幾個有能耐的人,這位老哥,要不你跟我過去認識一下?說不定就幫你們把問題給解決了。”
男攤主一愣,就嗤笑道:“你認識誰?市委書記還是市長?還是國務院的高官?我也就是跟你隨便說說,這心裡堵著不舒服,也沒想著誰能幫我們解決問題……”
“我都說了我認識人,解決得了解決不了,你跟我走就行了,”施可中燦爛地笑說,“要不我把你這攤茶葉蛋全都買了,500夠不夠?”
男攤主愣了下,才邊幫施可中打包邊說:“那我就跟你走一趟,要你朋友不能幫咱們,你還得送我回來……”
“行,行!”施可中笑著幫他拉住袋子,看他將茶葉蛋裝進去。
……
錢洪介小心地推門進來替譚綸端上茉莉花茶,就聽那陌生臉孔的中年人說:“時間差不多了,她怎麼還沒來?”
“謀國,不要著急,”譚綸淡定地說,“她既然答應說要來,咱們就等等,時間還早嘛。”
蕭謀國說:“這約著是10點的,現在都快11點了,平時她是很守時的,我看是不是尹天橫那邊……”
嘎!對面的房門拉開,走進來一個穿黑色裙裝,化著淡妝,模樣迷人,身材成熟的女人。先衝著蕭謀國微一點頭,纔將手伸出來,朝向譚綸:“是譚先生吧?”
輕輕一握,譚綸就指著座位說:“餘小姐,請坐。”
餘豔豔一坐下就聞著空氣裡飄蕩著的茶香,等錢洪介給她倒上茶,退出去,她才悠然道:“是我喜歡的茉莉花茶,老蕭還記得我的嗜好?”
蕭謀國笑道:“餘總提過的事,我都銘記於心,我是商人嘛,小細節總是要注重的。”
譚綸饒有興趣的瞥了他眼,看他眼神轉開,
心中有數。
“請餘小姐來是想跟您說件事,”譚綸在旁邊的座椅上拿出一個檔案袋推過去:“這是我一位朋友受人所託拍的照片,還有一些分析報告。”
“哦?”餘豔豔眼裡透著狐疑,將檔案袋解開,伸手拿出照片,只瞅了幾張,俏臉就微微色變,“譚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尹總和饒秘書的照片我沒有興趣。”
譚綸微笑道:“餘小姐再看看分析報告再說。”
說完,譚綸捧起茶杯輕輕品著這帶著淡淡清香的茉莉花茶。
花茶中茉莉花、菊花最好,像那些玫瑰花茶就不知所謂了,蕭謀國投其所好,也是想讓她精神放鬆一些。
“什麼?!”細細的瀏覽過分析報告,餘豔豔失聲道,“他要和饒素秋那個狐貍精結婚?這不可能!”
瞅著微微弓起手指的餘豔豔,譚綸輕笑道:“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喜新厭舊本就是人類的通性,尹天橫跟饒素秋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兩年?那還在熱戀期嘛。餘小姐跟他呢,都快10年了吧?都說七年之癢,這癢都癢完了,怕是勁頭早就過去了。說句不中聽的話,尹天橫現在只怕將餘小姐當成是玩物,有性方面的需求,就會找你,還就是利用你財務總監的位子替他賣命,做他的一條看門狗……”
蕭謀國聽譚綸說得刻薄,瞧餘豔豔一臉神傷,想要勸卻是不敢打斷,只得坐在那裡捂緊茶杯乾著急。
“餘小姐一片癡心交託給他,他卻連個名份都不給你,何嘗考慮過你的想法?最近去私人派對帶的也是饒素秋,而不是你。我想你可能連做他情人的權利都沒了吧?你們有多長時間沒有同房過了?要是……”
“夠了!”餘豔豔嘶聲喊道。
“餘總,譚先生說的話雖不中聽,卻句句屬實,”蕭謀國說,“既然尹天橫要娶饒素秋,那你不如早些跟他斷了關係。還要讓後來的饒素秋坐正,你還要在背後做他的女人嗎?”
“姓蕭的!你以爲這樣就能得到我嗎?”餘豔豔突然從椅子上站起抓著檔案袋砸了過去。
譚綸早有準備,像是狡兔般的往後一跳就躲開了,蕭謀國被檔案袋砸中臉,下意識的往左邊閃了下,卻是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餘豔豔站在那裡渾身顫抖,眼裡全是絕望之色,隔了四五秒鐘,她霍地轉身推開門離開了房間。
譚綸將蕭謀國扶起:“謀國,你追求過她?”
蕭謀國老臉微紅,帶著些尷尬地說:“我和蕭瀟因爲工作的關係分開久了,婚姻關係早就名存實亡了,要不是爲了她……”
“好了,要是餘豔豔肯幫我查出華石集團的問題,我倒是能保證她不會有事,”譚綸笑道,“到時你就大著膽子追求她吧。”
“是,是。”蕭謀國憨笑道。
這時,譚綸的手機響起。
“譚哥,我跟上她了,看她去的方向,應該是天一閣。”胡衝在那頭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