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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量黑社會和殘存的縣民自衛團在做最后抵抗,他們真的無法招架這么多日軍的群攻,日軍直打得他們血肉橫飛。附近的百姓人家也跟著遭難,日軍的殘忍是出了名的,現下他們眼里已沒有軍民之分,反正朝他們開槍的也不都是穿軍裝的。
宋子豪和唐龍凱,在他們還未成年時,就真正見識到了日軍的殘忍,也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場景。他們又哪里受得了如此的血腥?幾個日軍看到了兩個呆若木雞的少年,殺紅了眼的他們怎肯就此封刀罷手?一個矮墩墩的倒三角身形的日軍持起沾滿鮮血的刺刀,“哇”的一聲怪叫,快步奔向兩個少年。
宋子豪和唐龍凱當時絕對已被嚇傻,竟然連逃跑都忘記了。眼看帶血的刺刀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一聲槍響,持刀意圖殺人的日軍栽倒在地。
兩個孩子只見一個灰衣軍人騎馬殺來,右手馬刀左手匣子槍,居然硬生生在日本兵群中殺開了一條血路。這軍人老遠就看到宋子豪和唐龍凱,徑直奔向他倆,軍人高喊:“兩位少爺!快來跟我回府!”
宋子豪和唐龍凱認出是城防團副官,虧得這副官來得及時,人又極為勇猛,武藝高強,宋子豪和唐龍凱算在日軍刀下撿回了性命。
宋子豪卻根本來不及慶幸自己剛剛死里逃生,開口就問副官道:“誒!我爸呢?”
副官這次顧不上跟兩位少爺客氣,身后可還有鬼子兵沒死!他伸開兩條粗壯的手臂,一左一右將兩個孩子拎起來夾在腋下,這副官腋下夾著倆孩子就跟夾著兩只小雞崽兒似的。說到底這倆孩子才13歲,他可是行伍多年的老兵油子,力氣大是一定的。副官雙腿狠夾馬肚子。訓練有素的軍馬嘶鳴著奮蹄猛跑,馬背上的副官用胳膊死死夾著兩個少年的身子,眨眼的工夫已往內城方向奔出老遠。劇烈的顛簸中,一匹馬三個人跑到了暫時沒有日軍的地方。副官在顛簸中還在向驚慌失措的百姓大喊:“鬼子來啦!宋團座發誓死保鳳縣!正與鬼子在城外死拼為大家爭取時間!別慌!往北邊跑!趁著大批鬼子還沒進城!”
宋子豪也在喊:“你放開我!我要我爸!”
副官毫不理會孩子氣的宋子豪,催馬直跑到宋府大門口。副官下馬,夾著宋子豪和唐龍凱走進宋府,大叫道:“三姨太!大小姐!趕緊的收拾收拾東西出城!快呀!說話的工夫鬼子就到啦!”
不用他喊,宋府也早亂成一鍋粥,誰也沒想到仗能這么早打起來。唐龍凱的媽媽都化好妝換好最漂亮的衣服正準備出城迎接丈夫,見狼狽的副官和受到驚嚇的弟弟、兒子,便問:“我爹呢?姑爺呢?”
副官哪有時間細說?將唐龍凱交到宋大小姐懷里,又把宋子豪交到匆匆而來的三姨太懷里,哭喪著臉嚎道:“跑吧!團座讓你們跟著俺跑!俺發誓啦!一定讓你們活著!快去收拾金銀細軟!團座他們頂不了多久!”
落在城區的炮彈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縣民們絕望恐懼的呼號也被爆炸聲淹
沒了。真真是一切亂了套。宋府上下趕緊各忙各的,除了任性的宋子豪還在吵著要爸爸。同樣嚇壞了也擔心壞了的唐龍凱跟著媽媽回到居室,宋大小姐手忙腳亂地收拾包裹,她拿捏不定要走多久,這么多家當拿上哪個合適。亂,真亂。
就在宋大小姐左右為難、不知丟哪個拿哪個的時候,唐龍凱忽然開口了:“媽,就帶些值錢的小物件吧?!?
宋大小姐已經好久沒遭遇兵火,太平日子過久了確實消磨了她身上的一些素質。兒子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她不該這樣患得患失,寶貴的時間耽誤不起。她點著頭,嘴上應著:“對,你說的對,兒子,你說的對。”
他們母子收拾好細軟跑出居室,卻見三姨太和宋子豪還在居室里,隱隱有哭聲傳來。副官站在門口苦苦哀求,說:“求求你們啦!團座把你們交給俺啦!俺帶著你們先走!團座辦完了事一定會去找咱們!你們留在這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俺咋去見團座?。俊?
宋學武的三姨太在屋里哭喊道:“姓宋的死沒良心!他不帶著俺們娘倆走,俺們娘倆能走到哪里去?”
副官說:“三姨太!時間耽誤不起!宋團座是為了您和少爺才在外頭死頂呀!您這樣耽誤,多一分鐘團座就多一份危險呀!三姨太!開門跟俺走!”
這時落在城里的炮彈越來越多,更有一發炮彈就砸在宋府大院里,整個世界都在顫抖,好像末日真的要到來了。
宋學武的三姨太死活就是不走。宋大小姐來到門外,說:“三娘!我是美玉呀!開門跟我們走,我爸會去找咱們的!”
宋子豪在房里說:“大姐,要走你走!我和媽在這兒等爸爸回來!”
這對固執的母子!
忽然宋府老管家一聲驚呼,三八槍特有的槍聲響起,眾人回頭,就見兩個日軍射倒了老管家,怪叫著沖進宋府大院!
“日你八輩祖宗的小鬼子!”副官暴喝一聲,拔出匣子槍“啪”“啪”兩下,本以為這大宅院里不可能有支那兵或抵抗力量存在的毫無準備的日軍腦門飆血一命嗚呼。副官拎著槍口還在冒煙的匣子槍走到驚魂未定的宋美玉母子面前,說:“大小姐,唐少爺,你們先走吧!出了城往西北邊跑,去找馬主席的部隊。我勸好了三姨太和小少爺,帶他們去追你們!”
宋美玉流著淚抓住副官的手,說:“杰叔!我一個人帶著兒子咋走那么遠???”說完,她又跟宋學武的三姨太說:“三娘!求求你跟我們走吧!”
副官說:“大小姐,你們宋家出去一個是一個呀!眼看著越來越不安全,你趕緊先走!俺會帶三姨太和少爺跟你們會合的!俺發誓!走呀!”
又是一顆炮彈炸響,唐龍凱嚇的縮在媽媽懷里。宋美玉狠了狠心,對副官說:“杰叔,我拜托你啦,一定帶我三娘和弟弟去找我們!”
時間真的不等人,宋美玉拉著兒子跑出宋府,匯入逃難的人群朝北門涌去。難民潮中,宋美玉和
唐龍凱幾乎被擠散,這對母子死死拉著對方的手不肯松開。有突入城中的日本兵沖難民潮開槍,虧得飛刀門眾弟子豁出了慘重的傷亡,死戰不退,吸引了大量日軍的注意力。就這樣,終于有幾千個難民通過北門逃出鳳縣城區。
宋學武的副官發誓,會帶上三姨太和宋家小少爺追上宋美玉母子。可是,宋美玉和唐龍凱卻再也沒見過這位一直追隨宋學武的忠心耿耿的副官。事實上,當固執的三姨太和宋子豪想走時,已經來不及了。大批日本兵渡過松花江參與攻城,鳳縣最后的抵抗力量也死的差不多了。日本兵正不斷沖入幾成廢墟鳳縣。副官心急如焚,顧不上太多了,發力撞開三姨太居室的房門,拎起連哭帶嚇已然沒什么力氣的三姨太和宋子豪,帶上府里的青壯勞力持槍突圍。
又是一場激烈的戰斗。虧得宋學武平日待自己人不薄,到了要命的時候即使不是城防團的兵,只要是宋府的人便豁出性命去保宋團座的骨血。怎奈他們畢竟只是家丁、傭人,跟訓練有素的日軍戰斗絕對有去無回。
很快,突圍的人死去七七八八。副官眼見突圍無望,心說自己就要去最后哆嗦一下了。他命令幾個家丁往另一個方向跑,引開大隊日軍的注意力。他自己將這對母子安頓在一處破敗無主的民房里。
在民房里,已經戰出一身傷的副官又聽見好像有日軍在附近搜索,他心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狠狠心,對宋家母子說:“三姨太,小少爺,跟你們說實話吧!團座已經殉國。別哭!”他有些粗暴地喝止了又要嚎啕大哭的宋家母子,旋即又用溫和卻急切的聲音說:“俺發過毒誓,生是團座的兵,死是團座身邊的小鬼。團座已殉國,俺也不能繼續茍活,俺這就出去拼命啦,你們不要怕,不要叫,記住了,以后你們不可以說你們跟宋家有什么關系,當心鬼子報復!你們要好好活下去,只要你們平安,團座一定會瞑目的。小少爺,杰叔跟你說,你是宋家的骨血!是抗日英雄的兒子!永遠別忘!”
副官說完,咬著牙閃出民房。三姨太和宋子豪哭著讓副官別走,他們母子養尊處優慣了,一下子什么依靠都沒了,他們怎么活?
已抱定必死決心的副官出現在日軍搜索隊伍面前放了兩槍擊倒一個日軍,隨后轉身就跑。日軍被打急了,他們進城以來遭到類似的暗算太多!一眾日軍狂喊著追在副官身后。副官就在鳳縣城中彎彎曲曲、七拐八拐的巷中狂奔,抽冷子往后面打一槍。日軍終歸太多,副官的所有退路很快都被封住,副官早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他還留著最后一顆子彈呢。他毫不猶豫,沖自己腦袋開了一槍,追隨他的團座去了。
當已經遠離鳳縣城垣的宋美玉和唐龍凱回頭時,就見曾高高飄揚在縣衙上空的青天白日旗緩緩降下,很快,一面上頭印著放射狀太陽圖案的旗幟緩緩升起。城內日軍粗野的歡呼聲隱隱傳來,一干逃難的民眾悲憤至極,想到剛剛慘死于城中的親人朋友,難民群中一片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