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沒有秘書科的鑰匙,只能在綜合科坐等。片刻,譚志遠端著水杯慢悠悠地踱了出來。一邊喝水一邊問道:"沈桐,照相機你用完了沒?”
不管怎么說自己是新人,對方是個副科級股級干部,沈桐不好意思地說道:"譚科長,昨晚執行任務的時候情況緊急,我把相機給弄丟了,不過此事我已經匯報了張主任。”
譚志遠眉毛一挑,冷笑地道:"2000多的東西說丟就丟了?這可是固定財產啊,都是登記造冊的,一旦丟失或損壞,當事人要賠償的。"譚志遠壓根沒有理會匯報張立偉的事。
沈桐也不甘示弱,說道:"那譚科長的意思是讓我賠償了?”
"天經地義的事。"譚志遠加重了語氣,輕視地說道。
沈桐看著譚志遠丑惡的嘴臉,不緊不慢地道:"行,譚科長,相機我可以賠,不過我可不賠電池啊,我拿相機的時候里面沒有電池。”
被沈桐這么一揶揄,譚志遠臉色有些難堪,往沙發上一坐,斜視著沈桐道:"小小年紀睜著眼說瞎話,你才來縣委辦,以后的路還很長很長。"說話的時候,露出了陰險的諂笑。
沈桐意會譚志遠暗指什么,擺出一副無所謂地樣子,道:"以后的路還希望譚科長多加指點和栽培,沈桐不勝感激。”
只要來一個新人,譚志遠總會側面敲打一下,郭建剛比沈桐都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現在居然搞不定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他看到沈桐眼神掠過一絲蔑視,這就是對自己公開的挑戰,譚志遠不免有些吃驚,甚至有些憂慮。于是他煩躁地問道:"相機什么時候賠?”
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譚志遠,沈桐粲然一笑,道:"相機我肯定賠,不過我去問問張主任這款相機是在哪買的,我記得張主任說因公事損壞或丟失,不必由個人承擔的。再說了,縣委辦應該還是張主任說了算吧。”
"你,你,你……好,可以啊。"譚志遠被激怒了,臉色煞白,身子有些微微顫抖。
這時,喬曼來了。沈桐又對著譚志遠道:"譚科長,小沈還不懂事,如果有冒犯了你的地方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您是君子,切不可因為我喪失肚量,丟了君子的風度。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去工作了,以后有事隨時吩咐,我一定盡心盡力。"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綜合科。沈桐知道,此舉算是徹底得罪了譚志遠,不過回頭想想,如果任由他欺,今后的路更加難走。
回到秘書科,喬曼把包往桌子上一扔,問道:"譚膏藥和你找茬了?”
沈桐笑了笑搖了搖頭,沒有作答。
喬曼掏出鏡子,拿出口紅,一邊涂抹一邊道:"這個譚膏藥,你別理他,見了領導像膏藥似的往上貼,對下面的人卻如同狗屎一般踩,對付這種人必須以牙還牙。"喬曼涂完口紅,俏皮地雙唇抿了抿,直到自己滿意后才合上小鏡子,向沈桐拋了一個媚眼。
喬曼姿色過人,火辣的身材讓人欲罷不能。喬曼涂口紅的時候,沈桐直勾勾地盯著喬曼,眼神相撞時,他急忙收起慌亂的眼神望向了別處。
謝天亮進來了,顯然比昨天的精神好了許多。只見他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嘴角還洋溢著微笑,進門后不懷好意地挑逗了一下喬曼,然后對沈桐說道:"這兩天我事情比較多,也沒有與你溝通,秘書科并不是外界傳的那樣,寫材料的。其實我們不單單是要寫好材料,最重要的是為領導服務。當然了,寫材料的我們最主要的本職工作,這段時間你先熟悉下以前我給吳書記寫的稿子,可以當成范本使用,多學習才有長進。”
謝天亮自賣自夸地說了一通,喬曼頭也沒抬冷笑了一聲,沈桐雖對謝天亮的吆喝有些反感,但畢竟他是秘書科科長,最起碼的尊重還是應該有的,于是他道:"謝主任的稿件我這兩天一直在學習,不愧為東泉一支筆,寫出來的東西立意高,有深度,有廣度,我一定多家學習,還希望謝主任多加指點。"
謝天亮樂得合不攏嘴,點了點頭道:“好說,好說,共同學習。”
這時,吳江凱的腳步聲如洪鐘一般漸行漸近,謝天亮急忙起身,快步走過去推開吳江凱辦公室,又雙臂垂肩杵在樓道里,用目光迎接吳江凱的到來。
吳江凱神色凝重,似乎每天都是一副表情,難得見到他喜眉顏開,到了一定級別,很難從表情去判斷領導的喜怒哀樂,就算有天大的喜事或更壞的消息也會隱藏的極深,深刻體現著領導的莊重與威嚴。
吳江凱并沒有正視謝天亮,背手踱進辦公室,習慣性地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看看今天還有那些事沒有完成,還有那些事需要去辦,只見他本子上寫了三個關鍵詞:“富川事故,一把控四統一,理論組學習。”
“理論組學習”是學習黨中央9月剛剛落幕的十五屆四中全會精神。會議通過了《中央關于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這一信號表明,國家將大刀破斧地對國有企業進行改革。具體到東泉縣,就要對幾個縣管企業進行改制,東升煤礦便是其中之一。
“一把控四統一”是昨晚沈桐對整頓煤焦市場提出的思路,想法新穎,有一定可操作性,但還需要繼續鞏固完善,再進行實踐。然而實施的前提就是徹底根除私挖濫采這顆“毒瘤”。
“富川事故”已過去一天,顯然安監局長孫恒昶、國土局長謝天恩、公安局長陸昊放沒有把自己的指示當回事,從昨晚暗訪的情況就可以表明,這些人身上打著“丁慶祥”的派系,自己一個堂堂縣委書記居然掌控不了局面,傳出去貽笑大方,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也會對自己有看法,認為自己不能勝任。可是,對方的勢力遍布整個東泉官場,要想“奪權”,只能等待時機,一旦抓住把柄,必將一網打盡。
上任一年多來,沒有干出多少政績,市委市政府領導會不會對自己真的有了看法?市委書記馬上要到站,會不會在退休之前有什么大舉動呢?想到這,吳江凱有些坐不住了。屁股還沒坐熱,他對謝天亮說道:“和老魏說一聲,我們去一趟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