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說話。”
顧夫人大驚失色,起身扶起甄巧:“你仔細些說,我侄女兒怎么了?”
甄巧看看李鸞兒,再瞧瞧金夫人,暗自思量片刻,鄭重的行了禮:“這便是李家夫人和李大娘子吧,奴有禮了。”
金夫人笑笑,算是受了這禮,又叫馬小丫搬了凳子放在堂上叫甄巧坐下才問:“到底何事,你細細說來。”
甄巧低垂了頭,幾滴眼淚掉了下來:“夫人、李大娘子,姑太太,你們怕是不知這些年我們家大娘子在家過的是什么日子,老爺耳根子軟,早就被付姨娘給攏住了,對我們娘子不聞不問,付姨娘又整日價尋事,但凡有些好的都是二娘子的,我們娘子連邊都沾不上,這還不算,她們還整日的敗壞我們娘子的名聲,好事都叫二娘子沾去,壞名聲都落在我們家娘子身上。”
顧夫人瞪著眼:“不能吧,怎么說你家娘子都是嫡……”
這話沒說完,她思量著便不對,嫡女又如何?一個從小沒娘的嫡女可不就是被磋磨的么。
李鸞兒這時卻點點頭:“難怪了,我總覺得顧家的事很奇特,怎的一個庶次女名聲那么好,而嫡長女卻一丁點都不顯,原來是這么回事。”
說著話,李鸞兒又瞧瞧甄巧:“只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們如何能管。”
甄巧苦笑一聲:“若單如此,我們家娘子也不會叫我來,實在是付姨娘欺人太甚了。”
說話間,甄巧便把付姨娘和顧二娘子如何打的好算盤要換親。如何往顧大娘子身上潑臟水,如何教著顧英在許懷文面前挑撥,把顧大娘子說成一個貪慕虛榮又目光短淺的沒有羞恥心的女子。
一行說,甄巧一行哭:“難為我家娘子最是和善不過了,向來不會爭什么。就是知道老爺和付姨娘想換親,卻也想著報答老爺的養育之恩,就這么吃了啞巴虧,并不向別人提起,哪知道,付姨娘母子竟還覺得糟賤我家娘子不夠。竟要絕了我家娘子的生路,我家娘子也是實在沒法子了,這事又不能與許家說,只能,只能叫我來和李大娘子說一聲。也叫你們心里有個數,知道我家娘子并不是這樣的人。”
“豈有此理。”顧夫人越聽越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原說那付姨娘倒也和善,哪知道竟是這樣蛇蝎心腸,實在太過可恨。”
她發泄一通怒火,又看向金夫人和李鸞兒,對著兩人深施一禮:“夫人,大娘子。這事都是我的不是了,許多年沒有往來,我竟不知我那族兄成了這樣。也沒打聽到他們家的為人稟性,便與你家說親,實在沒想到弄出這種事來,我……唉,當真羞愧。”
李鸞兒趕緊去扶顧夫人:“夫人,這哪里又怪得了你。他們顧家的家事,你又如何得知。”
金夫人反而并不生氣。一雙眼睛厲光閃現,緊盯著甄巧:“你叫甄巧吧。你說的這話不過是片面之詞,我又怎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與你家大娘子商量好了要往付姨娘和二娘子身上潑臟水呢。”
甄巧原還有些害怕,只覺得金夫人那雙眼睛像刀子似的,好像是要把她給凌遲一樣,只是,等金夫人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反而不害怕了,甄巧挺直了脊梁大聲道:“我家娘子什么人夫人只要打聽自然知道,至于說換親的事,等到換庚帖的時候,不用我說,你們也自然明白,我問心無愧,便是如何都不害怕的。”
金夫人嘴角多了一絲笑意:“即如此,我就信了你這一回,等以后我細細打聽,若我發現你敢騙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甄巧這丫頭是個烈性子的,聽了這話非但不害怕,反而激起一腔好勝心來,她當場發誓:“我甄巧敢對天發誓,若今日我言不由衷,有一句話不屬實,原天打五雷轟……”
“好了。”顧夫人趕緊拉住甄巧:“我是信你這話的。”
她又看看金夫人:“夫人,我這族兄怎樣我不敢保證,但我那死去的嫂子卻是好的,她性子溫婉和善,又最正直不過的,我那侄女兒也像她娘,想來,必是不會做出那種不要顏面之事的。”
李鸞兒卻在此時笑出聲來,她看看甄巧,笑呵呵道:“你既然來了,又把這些事告訴我們,我倒要問問,你家娘子是打著什么主意?是要我們揭穿付姨娘的陰謀,還是說,換庚帖的時候叫我們咬死口,只認顧二娘子,除了顧二娘子哪個都不要?”
甄巧猛的搖頭:“不是,我們娘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們娘子又是什么意思?”李鸞兒步步緊逼,說的甄巧一頭的汗:“若不是為了這個,你們娘子吃了啞巴虧也就吃了,反正她是嫁不到許家去了,管付姨娘對許家是如何說的,她只當聽不到就成了,為什么叫你來李家,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們?”
“并不是。”甄巧抹了一把汗連連搖頭。
此時,顧夫人和金夫人也都緊盯著甄巧,甄巧心里暗暗叫苦,心說她哪里知道這李大娘子如此難纏,若早知道……若早知道,為了她家娘子,她也是要來這一趟的。
“我們娘子并不是這樣想的。”甄巧咬咬牙,強自鎮定道:“我們娘子與我說了,我們家阿郎只與付大郎說了一席話,付大郎就全聽信了,連查都沒查就罵我們娘子不知羞恥,這樣迂腐之人并不是良配,便是叫我們娘子嫁到許家,我們娘子都不樂意了。”
“她倒是精明。”李鸞兒點頭,心下對這顧大娘子有了一分認同。
甄巧輕舒口氣接著說:“我們娘子叫我來主要是為了怕你們誤會,若是換庚帖的時候付姨娘也如許家一樣說些污蔑我家娘子的話,就真真要把我家娘子往死里逼了。”
李鸞兒明白了,笑了笑:“我們還沒有許家那么傻,只聽你們那個付姨娘瞎掰便信了,起碼,我們是要好好查查的。”
“這便好。”甄巧這時候壓力頓喊,也笑了笑:“我們娘子還說了,反正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她也不怕什么,你們若是覺得顧家不是良配,反悔的話她也愿意接受。”
“話可不能這么說。”顧夫人聽的急了:“要真反悔的話,宛兒可就,可就毀了,她……若是叫她爹爹知道她弄出這事來,說不得要逼她自盡或者把她送到廟里去呢。”
甄巧一笑,笑中帶著幾分凄婉:“要是不說,叫人誤會了,倒是還不如出家呢。”
李鸞兒越看甄巧越是欣賞,忍不住笑道:“你們主仆兩個倒是好,就沖你這一句話,我便信了你。”
“我代我家娘子謝謝您了。”甄巧道了聲謝:“娘子說不用顧及她,若是你們查實了覺得心里有氣只管去鬧。”
李鸞兒勾唇淺笑,越發覺得這顧大娘子著實是個有意思的人。
“我知道了,告訴你家娘子我自會處理。”李鸞兒笑的大有深意:“時候不早了,你若不回去怕有人要多心的,我也不留你,你自去吧。”
甄巧行了禮,由馬小丫帶著出了李家的門。
一出去,她就趕緊拍拍胸口,小聲道:“老天,原只說李家不過是個尋常的富戶,哪里知道這李家的夫人和大娘子竟這樣厲害,那氣勢比我原先見的宰相家娘子上還要嚇人呢。”
李鸞兒卻不知甄巧是如何說她的,送走甄巧,顧夫人覺得也有些沒臉面,就提出告辭,帶著顧歆又叫上顧茗回家,不說這娘三個是怎么商量的,只說李鸞兒等無人了瞧瞧金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卻是沒想到哥哥的親事還能引來這樣好玩的事呢。”
“你啊你。”金夫人指著她直搖頭:“你是如何打算的。”
“還能怎樣。”李鸞兒咬咬牙:“若這事是真的,我們只管去鬧唄。”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鬧的大了,顧家的兩位娘子可就全毀了,這可是活生生兩條人命呢。”金夫人嘆了口氣問。
李鸞兒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那是他顧家的事,與我何干,我又沒見過顧家的人,管他們家死活,我只知道我們受了欺,受了騙,旁的,我可顧不得管。”
說起來,李鸞兒這性子實在是在末世里養成的,末世二十年,叫她變的極其冷漠,對于無干的人不說踩上一腳,總歸是旁人的死活她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
金夫人也不是心軟的人,她活了這么大的歲數,受過欺受過騙,又歷經世情,自然也不會把兩個小姑娘的死活放在心上。
這位也許會說了,金夫人不是神醫么,總該有醫者仁心的吧。
可您也要知道,金夫人的名號是毒手神醫,神醫前還有毒手兩個字呢,這說明什么,說明金夫人的醫術殺人比救人要多,她用毒比用藥還要強上幾分呢。
金夫人笑著喝了口茶:“原來我還想著顧家怎么都是官身,雖說貧賽了些,可到底他家的娘子不錯,春哥兒總歸是有些毛病,咱們討了人家的姑娘,以后在銀錢上幫扶一下也是該當的,哪知道竟出了這樣的事,這事情如果把好了分寸,說不得咱們能拿捏住顧家,給春哥兒多謀些利呢。”
李鸞兒心領神會:“倒也是能給哥哥省好些事呢,比如說,咱們可以和顧家立下約定,不管是顧大娘子還是顧二娘子嫁到咱們家,都與娘家無干了,叫她不能拿著娘家來欺壓哥哥,也能把她拴在咱們家,叫她一門心思的為哥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