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六宮中最偏僻的地方非善喜殿莫屬了,原前朝時候善喜殿是叫那些沒位份的宮女子住的,而今,這善喜殿卻有一位主位在,而這主位還是六妃中位份很不低的淑妃。
外表瞧起來荒涼的善喜殿內里布置的卻挺不錯的,屋內四處打掃的很是干凈,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家具也都是紫檀所制,更是奢華的包了金邊,床幔簾子等物也都是厚實的妝花宮緞,宮內燃了宜安香,叫整個屋子更顯的奢靡華麗非常。
淑妃坐在屋內的軟榻上,伸出尖尖的春蔥一樣的五指,輕輕的拈起一顆紫色葡萄放入口中細品。
她身后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嬤嬤肅立著,悄聲道:“娘子,官家去了永信宮。”
“小賤蹄子。”淑妃一用力,紫葡萄立時破開,紫紅色的汁液沾了滿手,她嫌惡的將葡萄扔下,拿出帕子細細的擦著手指:“也不知道她給官家吃了什么迷藥,竟叫官家這樣寵她,皇后也是個軟弱無能的,連個小小的嬪都治不住。”
“娘子說的是。”嬤嬤回應著:“皇后太過無能了些,若是娘子當了皇后必比趙家的強。”
淑妃勾唇淺笑:“可不是么,你瞧瞧她進宮后官家去了她的永壽宮幾次,卻了永信宮又有多少次,她還不趕緊想個法子治住那個小賤人,小心庶長子蹦出來給她添堵。”
嬤嬤也笑:“這次皇長子可是揣到娘子肚中了,以后啊,有娘子治她們的時候。”
淑妃摸摸肚子:“且等著吧,我若生下長子,必要那小賤人好看。”
說話間,淑妃和嬤嬤都笑了起來。
無怪淑妃這樣算計,大雍朝立儲自有規矩,這規矩就是立嫡立長。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其余皇子就是再有功勞再能干精明也越不過嫡長去,當年太宗皇帝時,高宗為長,老留王為幼,太宗皇帝寵愛幼子想要改立太子,可是朝臣不答應,太宗皇帝為此和朝臣幾次三番的爭斗也無可奈何,最后不得不硬著頭皮立了高宗。將老留王趕出京城。
如今官家可還沒有太宗的手腕決心,只要淑妃順利生下長子,再防止皇后產子,甭管官家寵愛誰,那些嬪妃生的皇子有多好,官家都不可能越過長子去立幼子的。
有閣臣們和滿天下的人瞧著,就算是李鳳兒也不成,只要李鳳兒孩子生的晚一些,她這一輩子不得被淑妃壓著。
這也是淑妃為何這樣舍下臉皮子算計的原因。
“小賤人這個月如何?”過了一會兒淑妃起身端了杯水小口小口喝著。
嬤嬤回道:“據娘子安插進去的人回報。這個月賢嬪月事也來了。”
“好!”這次淑妃是真情實意的笑了出來,將茶杯一放:“嬤嬤,你多勞累些,從今兒起打起精神來。將咱們的善喜殿給我看守好,不能出一絲兒的差錯。”
嬤嬤也知這里邊的重要性,立時答道:“娘子放心,奴拼了這條命也必將娘子保護好。叫娘子順利生下皇長子。”
李鸞兒從宮中回來就鉆進屋中再沒出來,等金夫人尋她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金夫人瞧著鉆到書堆里的李鸞兒搖頭苦笑。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她從書海中扯出來。
坐到院中,乘著習習涼風,金夫人輕聲慢語的詢問:“鳳兒這丫頭可還好?宮里可是有事?”
李鸞兒點頭又搖頭:“鳳兒好著呢,宮里也沒什么事,雖然說皇后和莊妃進了宮,官家有時候也留宿永壽宮和廣玉宮,可官家最喜的還是鳳兒,在永信宮的時間最多。”
“如此我就放心了。”金夫人笑了笑:“我也知你什么事都想做好,想著多照顧春哥兒和鳳丫頭,可你也能強求,總得顧及自己的身子骨吧。”
李鸞兒低頭淺笑:“我心里有數,我今兒進宮瞧著鳳兒似乎又瘦了,我明白她在宮里不好受,人家別人因著家世的原因一進宮便是妃,可她那樣得官家喜愛卻只能屈居嬪位,就這還有人說她媚上呢,還不都是因著咱們家沒權沒勢鬧的,若是,若是我們得力些,鳳兒在宮里也能挺直了腰桿子做人,也不用那樣萬事小心,過的戰戰兢兢的。”
“難為你了。”金夫人聽的也是一嘆。
“我有什么難為的,我就是心疼鳳兒。”李鸞兒苦笑道:“我也有心立起來,可無奈是個女兒身,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好法子幫她,只能看著她受苦。”
“且瞧著吧。”金夫人拉了李鸞兒的手勸了幾句:“你是女子不能科考,你哥哥那個樣子也是不成的,唯今之計只有從你們李氏宗親里尋一個品性好又聰慧的好好教導提拔,總得想個法子幫他中了進士,再與他走動走動找個好差事,等他立起來了,就可與鳳兒互為助力。”
李鸞兒一邊聽一邊想,猛然間想到鳳凰縣李家莊的那些宗親里可是有這樣的人物,頭一個就是她小叔家的李富。
小叔一家人品還不錯,李富又是個知道感恩的,且李富在讀書上很有天份,如果拉拔他一把的話,難保李富不能出人頭地。
想到這個,李鸞兒真心笑了起來:“夫人覺得李富如何?”
“李富?”金夫人也想了一時:“倒也是個好孩子。”
“唉!”李鸞兒嘆了口氣:“哥哥馬上就要成親了,咱們這些后宅女子打理家事還成,出頭露面的與人交往卻是不行的,想來,小叔一家很樂意到京城來搭一把手。”
金夫人立時會意,笑道:“你趕緊著寫信給你小叔,叫他們一家北上吧。”
李鸞兒起身告辭:“我這就去寫。”
等李鸞兒進屋將信寫好叫人去送后,她又琢磨了好一會兒,又寫了封信送到張勇那個小院中。
這一日,德慶帝狠罰了淑妃,將她禁在善喜殿一月,心中郁氣稍舒,信步去了永信宮,他前腳才進去后腳就被李鳳兒拉住,李鳳兒一雙妙目直盯著德慶帝,一張俏臉寫滿了怒意:“陛下,你說話不算數,妾身生氣了。”
德慶帝哈哈一笑,伸手將李鳳兒緊皺的眉頭撫平,又在她俏臉上親了一下,拉李鳳兒在身邊坐下:“是朕不好,惹鳳兒生氣了。”
德慶帝是極喜李鳳兒性子的,氣便是氣,高興就是高興,從來不與他端著,也不弄虛作假,哪里像那個才進宮的莊妃,嬌嬌弱弱的跟個病癆鬼似的,有沒沒事的還喜歡哭兩嗓子,沒的叫人覺得晦氣不喜。
這滿宮的人連同皇后都一樣,與他說話就喜歡繞彎子,還喜歡裝柔弱,只有李鳳兒爽快明朗,德慶帝每次來李鳳兒的永信宮都覺得心情大好。
“鳳兒說要如何罰朕?”
德慶帝拉著李鳳兒的手把玩:“罰朕帶你出去玩如何?”
李鳳兒使勁搖頭:“才不去呢,入了秋外邊風沙可不小,我才不跟著陛下出去啃沙吃土的。”
一句話,德慶帝也笑了起來:“那鳳兒要什么?”
“我要什么陛下都給么?”李鳳兒眨眨眼睛,一臉的嬌俏模樣歪頭看著德慶帝,瞧的德慶帝心頭一熱,低頭狠狠的在李鳳兒臉上啃了一口:“只要朕有的。”
李鳳兒也湊近了在德慶帝臉上吻了一下:“陛下也知我哥哥要成親了,我家里哥哥那個樣子,干娘年歲又大了,只姐姐一人撐著很是辛苦,哥哥成親的事務又多,姐姐沒法子就寫信叫我小叔一家進京幫忙,小叔家的富哥兒是個好的,很有讀書的天分,我想著小叔一家進京的話總得給富哥兒找個好學校,叫他能繼續讀書,可姐姐一個女人又沒什么本事,也給富哥兒尋不到好學,我想請官家幫忙將富哥兒安在官學內,若是能進國子監才最好不過呢。”
李鳳兒這話說出來絲毫沒有求人的樣子,也一點都不心虛,倒像是尋常夫妻在商量家事一樣自然,叫德慶帝也不覺反感,反倒是很認真的替她思索起來:“真如你說的那樣,進國子監反而不好。”
“為何?”李鳳兒不解了:“國子監里的夫子不都是大儒么,怎么富哥兒不能進了?”
“國子監里的學子多是四品以上官員家里的子孫,貧寒人家出身的也多是舉子,且學識很好,富哥兒上學沒多長時間,才名又不顯,去了會被人瞧不起,官員家中的子孫又都高傲,也不會照顧富哥兒,這對富哥兒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德慶帝耐著性子一點點解釋。
李鳳兒聽明白了,摟了德慶帝的脖子高興的一笑:“還是陛下有主意,要是我,哪里想到這些個,那富哥兒的事可就可靠陛下了。”
德慶帝哈哈一笑,在李鳳兒屁股上拍了兩下:“成,朕給你辦,朕幫你要一個官學的名額,等富哥兒來了,朕叫于大伴帶他去官學,如此可不惱了。”
“不惱了。”李鳳兒一擺手:“中秋時我給陛下做月餅,我可是會好幾種餡料的制法呢。”
鳳凰縣縣學
李富拿著京城捎來的信翻來覆去的瞧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將信裝好去夫子那里請了假回李家莊。
李富信步歸家,還未進家門就聽到院中一陣笑聲,他跟著也笑了起來,推門進去,就見李連樹攀上樹摘棗子,秦氏和李梅在樹下接著,三人一邊干活一邊說笑,叫李富看的臉上的笑一直下不去。
看到李富,李連樹趕緊下來:“富哥兒,今天怎么回來了,可是學里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