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高速入口的時候, 碰到一輛跑車(運動型摩托車,簡稱跑車)。
騎手還特意把目鏡扒拉上去,仔細地看了看廿七的坐騎。
確認了這是一輛燒油的摩托車后, 他問:“哥們兒,車不錯, 多少錢啊?”
“多少?”跑車騎手音調(diào)都拔高了。
廿七無奈地重復了一遍:“16萬?!?
跑車騎手笑得咕咕地,說:“哥們,不是我說你啊, 16萬能買我這車八輛了。你買一踏板?”
沒有十年腦血栓,做不出這個選項。
過了收費站,跑車騎手說了句“回見啊哥們”, 拉下了目鏡,轟了轟油門, 嗖一下竄出去了。
跑車就是運動型摩托,聽這個名稱就能想得到視覺風格了。
騎手幾乎是趴在機器上的,整個身體都前傾, 跑起來人車合一, 從頭盔到手套到鞋子都充滿了運動感。
踏板車當然是坐的姿態(tài)。畢竟都專門有個踏板給你放腳了。
說起來,這還是廿七第一次騎著他的坐騎上高速。
一直以來,廿七只能用它通勤。雖然影視基地在城郊,但那里的路不僅限速八十甚至六十, 而且還有好多紅綠燈。和市區(qū)的通勤是一樣的。
“大號電瓶車”車生第一次上高速, 廿七終于擺脫了市區(qū)的束縛,開始豪邁地轟油。
緊跟在跑車騎手之后, 廿七的踏板摩托伴隨著轟轟聲響起,風馳電掣般地也竄了出去。
不給點油,真當我是大姐之友了。
提速,超車!
跑車騎手:“……”
跑車騎手也轟轟地給油!提速!
但始終追不上那輛踏板車。
有句話叫作一分錢一分貨。
廿七的踏板車價格是那哥們跑車的八倍,貴在哪了?必然不可能是貴在了踏板上。
阮卿給心愛的男朋友買車車,哪怕是選錯了分類,也必定是要給他買這個分類里最好的。
TMAX560踏板型摩托車,江湖人送外號——
踏板王。
廿七一路風馳電掣地,就來到了延市,阮家。
阮爸爸和阮媽媽看見他很意外。
廿七看見阮爸爸也很意外。
阮爸爸穿了一身……道士的袍子。
廿七:“……”
“怎么樣?”阮爸爸還扯扯身上的袍子,“有點咱們道門的氣質(zhì)吧?”
廿七贊道:“鬧中取靜,有大隱隱于市的感覺。”
阮爸爸很開心:”我昨天剛和青華道長一起喝茶。道長還幫我做了個養(yǎng)生的食譜?!?
“我跟你說我現(xiàn)在是居士了?!比畎职趾艿靡?,“我的皈依證都是青華道長親自給我辦的。”
他還想好好給廿七說道說道呢。他現(xiàn)在覺得道教特別好,從不上趕著追著他要錢。
你愛信不信。
越這樣,阮爸爸越上趕著追著人家,想捐香火錢。
阮媽媽沒好氣地把阮爸爸扒拉開,招呼廿七:“小廿怎么來了?快到里面坐?!?
說著把廿七迎到了客廳。
廿七坐下的時候把背包往地上一卸,雖然他控制著沒發(fā)出聲音。但那鼓鼓的模樣,阮爸爸阮媽媽都好奇:什么呀?
總不能是跟阮卿吵架,收拾衣服離家出走來投奔他們來了吧?
廿七跟二老寒暄,問候了二老身體之后,便也不多廢話,把那個大號戶外包往前一推:“這次過來是送這個來了。”
“什么呀這是?!比畎职稚鲜置?。他好奇心重。
拉開拉鎖,好么,真的好久沒有見過這么多紙鈔呢。阮爸爸:“……”
阮媽媽問:“小廿這是干嘛呀?”
廿七說:“道協(xié)給的轉(zhuǎn)讓費到賬了,一共二百個。卿卿和我各拿出了五十,湊了個一百捐給了省會的公辦福利院。這是余下的一百五。”
他挺直腰背,向阮爸爸阮媽媽匯報自己這一段時間的情況:“……朋友幫著介紹到影視城那邊做武術替身。這半個月賺了三萬七,已經(jīng)都交給了阮卿作家用?!?
“這工作還不穩(wěn)定,以后的情況也還不知道。但起碼證明了我有手有腳,只要不懶,足可以養(yǎng)活自己?!?
“至于這筆轉(zhuǎn)讓費,合該孝敬給父母。但我孤身一個人,舉目無親,親人只有阮卿,眼前的長輩,也只有伯父伯母了。所以拿過來,孝敬給二老?!?
“我知道這些錢在二老這里算不得什么,終究是我做晚輩的一片心意?!?
“野人觀那邊,七叔爺給爺爺和師父們守墓,伯父這邊多有破費。這些錢原就是來自野人觀,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孝敬給伯父正應當。我眼前能力有限,也拿不出更多,一點心意,萬望伯父伯母不要嫌棄?!彼f。
準備晚飯的時候,阮媽媽在廚房跟阿姨念叨:“我傻閨女這是什么命?從山溝溝里叫她撿回來個人精兒來?!?
阿姨捂嘴笑:“我送茶的時候聽見了,看見錢嚇我一跳,真怕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拿來當彩禮。”
阿姨在阮家做了好幾年了,兩年前經(jīng)歷過和賀家那場取消了的婚禮,曉得當時兩家的彩禮、嫁妝都是什么規(guī)模。
“他要是說這是彩禮,我也能直接拒絕他。”阮媽媽氣笑,“你聽他說的。”
她說:“反正我也跟他說了,這錢我們就當是幫他存著,他隨時可以拿回去。”
阿姨是很有眼色的人,笑說:“錢不重要,重要是看得見的誠意?!?
誠意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
別嫌長輩們俗氣,實在是她們都經(jīng)歷過了,深知道在婚姻里,最能代表誠意的絕不是甜言蜜語噓寒問暖,絕不是“對我好”。
婚姻里最能代表誠意的,其實就是錢。
廿七自己交待工作還不穩(wěn)定,未來也還不確定。
所以也不敢冒昧求娶。
但他的誠意讓人看得見也摸得著。
還沉。
往樓上拿的時候,阮爸爸提起來費力,還是廿七自己幫著提上去的。
廿七難得來一趟,阮爸爸要和廿七喝酒。
廿七牢記阮卿的叮嚀囑咐,婉拒:“騎車來的,不能酒后駕駛。”
阮媽媽很喜歡這一點,對阿姨說:“瞧這孩子,讓人放心?!?
阿姨也說:“可不是!”
阿姨的兒子就曾經(jīng)酒后騎電瓶車,摔斷過腿。
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希望年輕人都能像小廿這樣放在心上。
阮爸爸說:“這才中午呢,你睡個午覺,消化完了,晚上再走?!?
的確時間還早,阮媽媽就沒反對。
也是想看看廿七的酒品。有時候酒品很能反應人品,有些隱藏的東西酒后就藏不住了。
廿七和阮爸爸這兩個人的關系,也終于發(fā)展到可以一起喝酒了。之前在阮家,飯桌上根本都沒出現(xiàn)酒。雖然菜品豐盛,但廿七也知道,阮媽媽還沒有拿他當自己人看。
現(xiàn)在,他終于也有了能和老泰山碰酒杯的待遇了。
廿七很高興。
他練了許久的酒量,終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高高興興上陣,直接被阮爸爸KO。
阮媽媽:“……”
就一道菜的功夫,再從廚房出來,小廿怎么就趴桌子上了?
“嘖。”阮爸爸一臉不屑,“就這點酒量,還想做我女婿。”
幾十年前的公務員,那酒量不是吹的。被現(xiàn)在的年輕人廣泛吐槽并抵制的酒桌文化,就是他們這一代人給發(fā)揚光大成糟粕的。
阮媽媽看了看桌上的酒瓶,53度的。她沒好氣地說:“誰讓你拿這個的!”
因為阮爸爸的肝不好,阮媽媽平時已經(jīng)禁止他喝高度白酒了。
阮爸爸當然得狡辯,不是,得解釋:“來客人哪能拿低度的啊,看不起誰啊。低度的我自己留著喝就行了,這上桌必須高度啊?!?
赤果果地假公濟私,借著招待廿七的名義解自己的饞。
一邊狡辯著,瞧著阮媽媽眼神不對,趕緊悶了兩口。
能多喝一口是一口,過這村沒這店了。
阮媽媽過去收繳了白酒,又看著酣醉的廿七:“瞧這睡得香?!?
酒品還不錯。
不哭不鬧不罵人不打老婆,不撒酒瘋,就是安安靜靜地睡。
客房在二樓,但家里三個中老年人也沒本事給這么人高馬大一結(jié)實小伙弄到樓上去。好在一樓還有間休閑起居廳,沙發(fā)的挺大的。
三人合力把廿七轉(zhuǎn)移到了起居廳的沙發(fā)上。
阮媽媽拿了個毯子給廿七蓋上。
卻見廿七蜷縮起身體,面孔俊美,神情安謐,酣睡宛似嬰兒。
想起這個年輕人從深山里出來,舉目無親,只一心認準了她的傻閨女,阮媽媽的心軟了。
她對阮爸爸說:“隨他們倆去吧。要最后能走到一起,也不差?!?
“當然不差?!比畎职衷缇妥聊ズ昧耍耙院竽阃鈱O子、外孫女肯定長得特別漂亮?!?
尤其是孩子都姓阮。
其實可以把那個“外”字給去掉的。
如意算盤打得叭叭響。
廿七這一覺睡得非常香,連夢都沒做。
醒過來的時候,陽光是斜的,淡金。
他一個翻身就坐起來了,揉揉眼,記憶回籠,想起來自己正和老岳丈碰杯呢,怎么就躺下了?
扶額!
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漱了漱口,匆匆來到待客廳。
阮爸爸在那坐著呢,看見他出來,放下平板,摘下老花鏡:“你醒啦?”
廿七微赧:“伯父酒量太好了……”
“屁!”阮爸爸想起來就生氣,“還想多喝兩杯呢,你啪地拍桌子上了,我挨頓罵,酒也被沒收了!”
廿七鼻尖冒汗:“咳,卿卿說,伯父肝不好……”
“快住口?!比畎职趾薏坏眠^去捂住他嘴,“別讓她媽聽見,回頭她火起來,我連低度酒都沒得喝了!”
他很惱火地說:“你跟我來,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是怎么回事!”
廿七:“?”
廿七老實跟著阮爸爸來到房子外面。
院子里,他那臺TMAX560立在院子里,黑色的漆在陽光下閃亮。
阮爸爸一指這黑色機車問:“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