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夫人出了吳倩柔的院子，並沒有回去，而是一路到了吳芷柔的院子之中。

“母親。”吳芷柔聽見外面守門的丫鬟的請安聲音，連忙走到門口迎吳夫人。要說吳夫人到她的院子來過幾趟，只怕這麼些年裡，一隻手就可以數全了。所以吳芷柔除了有些驚訝之外，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剛從倩柔那裡出來，順道路過，就過來瞧瞧。”吳夫人環視了吳芷柔的房間一遍，看著芷柔的臉，笑著說道。

“有勞母親惦記了。”吳芷柔再次福身說道。

雖然倩柔與芷柔兩人的院子隔地並不是很遠，只是若說吳夫人是要回自己的院子，那她到吳芷柔這裡，根本就不是順路。

“來，坐吧！”吳夫人於茶幾旁坐好，招呼著芷柔也坐下。

芷柔低眉順目地福身之後，坐在了吳夫人的左手邊。

“多虧了你日日去看倩柔的丫頭，瞧著她的身子越來越好，母親心裡當真是開心啊。”吳夫人拉著吳芷柔的手，一臉笑意地說道。那笑容裡的溫柔，自然是吳芷柔從未看見過的。遠遠地瞧上去，還真像是一對親生母女坐一起聊天。

“母親說笑了，芷柔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吳芷柔低著頭說道，臉上泛起了絲絲紅暈。

“你的好，我自然是看在眼裡。等過幾日，我與你父親商量著，就將你寄到我的名下。雖說是搶了你姨娘的女兒，只是相信你姨娘也會爲你高興的！”吳夫人賞了個甜棗。這件事情，老爺也有這個意思，既然如此，爲何她不做個順水人情呢？

吳芷柔聽了這話，立刻一臉欣喜地擡起頭來看著吳夫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又如何能不欣喜？

一個嫡女的身份，能換來什麼？她可以更加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各府小姐的聚會之中而不遭人白眼；她可以不用連篇好話地去拜託那些個丫鬟婆子做事；她可以嫁一個如意郎君，而不是像姨娘一般作一個低賤的妾……她的人生，會比現在好很多的很多！

“當然了，這還是要問過你的意思。雖然我想要個貼心的女兒，可若是你不同意，我也自然不會勉強你的。”吳夫人一推一就，手段不可謂不高。

“答應，芷柔自然是答應的！”吳芷柔急切地回答道，好似下一秒，吳夫人就會改變主意一般。

“好好好，芷柔同意就好。那趕明兒，就與你父親商議商議，選個好日子，咱們一家人坐一起好好吃頓飯！”吳夫人一臉祥和之態，都快要將芷柔的心都融化掉了。

“多謝母親。”芷柔站起身來，朝著地上行跪拜之禮。

吳夫人扶起芷柔，將她按回了凳上，繼續感嘆地說道：“現在我就有兩個女兒了，本來還以爲倩柔那丫頭要熬不過去了，沒想到這些日子，看著她的樣子，竟然慢慢好了起來，真是老天開眼了呢！”

“倩柔姐姐福氣綿長，自然有神靈庇佑。母親不必太過擔憂。”芷柔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也比不過倩柔在吳夫人心中的地位。

“對了，那金老闆瞧著好像與倩柔丫頭很熟悉的樣子，莫不是她們從前認識？”吳夫人看似無意，其實正注意著吳芷柔的樣子。

吳芷柔不知道爲何吳夫人會突然問起這個，有些疑惑地說道：“應該是不曾認得的。”

“那爲何上次我不在府中之時，金老闆突然登門拜訪了？”吳夫人繼續問道。

“噢，那次啊！”吳芷柔恍然大悟，她以爲吳夫人想不通的是這件事情，於是開口說道：“那日參加菊夏樓開業大典之時，有一場抽獎活動，結果是芷柔得了那大獎，是一瓶玉脂霜。蔣容華看著喜歡，就從芷柔手中搶了去。後來被金老闆發現了，就另外送了芷柔一瓶。閒聊之中，正巧問起姐姐爲何沒去。芷柔就說姐姐身體不舒服，不方便赴宴。沒想到第二日，金老闆帶著菊夏樓的點心來了。”

“倩柔見到金老闆之時，當真一點都不認得嗎？”吳夫人瞧著芷柔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隱瞞什麼。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吳芷柔搖了搖頭，說道：“兩人見面的時候，一點都不認得。還是我跟姐姐介紹了，姐姐才客氣地與金老闆說話的。”吳芷柔有些狐疑地看著吳夫人，實在想不通她問此，到底是何意。

“她們都說了些什麼？”吳夫人皺著眉頭，她不相信，一個剛見過一次面的人，會讓倩柔表現地如此異常。

“也沒說什麼，金老闆就是提起外面的琴，戲言說讓姐姐教她。”吳芷柔笑著說道。那時候，她都沒有想到，金老闆竟然一點琴技都沒有。

“難怪我去你姐姐那，她正在擺弄著她的琴，說要練習練習。沒想到倩柔竟然對金老闆的一句戲言如此上心。”吳夫人搖著頭，笑著說道。

“金老闆也許說的是真的呢！她還說等姐姐身體好了，就帶我們去從前的至臻山莊遊玩，還要讓她哥哥替她捉一隻小灰兔送給姐姐。”吳芷柔以爲吳夫人也不過隨意問問，就將那天的事都說了出來。

“小灰兔？”吳夫人喃喃自語道，她有一種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猛烈地敲擊著她的心，只是她卻捉不住，那到底是什麼？

“是啊，姐姐曾經有一隻小灰兔的，母親還記得嗎？那時候小灰兔死的時候，姐姐還哭的很傷心呢！”吳芷柔看著吳夫人提醒道。

吳夫人如何會不記得！那是林府大火之後，沒有多久的日子。每日只知道抱著兔子呆在院子裡傷心的倩柔，突然有一日跑了出來。吳夫人本還以爲是倩柔想通了，沒想到倩柔說：“母親，快讓管家去叫大夫，小灰兔要死了！”倩柔那一臉著急悲傷的臉，吳夫人至今太記得，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倩柔。可大夫是治人的，就算是牛馬大夫，也治不了兔子啊！最後小兔子還是死了，那一日，倩柔親手將它埋在了後院的樹下，嘴裡還唸叨著：“夢語妹妹已經走了，爲何你也要隨她一起去了呢……”

至臻山莊！小灰兔！夢語妹妹！吳夫人突然渾身一震，一種莫名的恐懼從她的心口蔓延了開來。

不，不會的。一切都已經毀在了那場大火裡了，怎麼可能會出現？一切都只是她在自己嚇自己，都是她想太多了，肯定是這樣！芷柔還說倩柔與金老闆從前根本不認識的，不是嗎？芷柔是不可能說謊的。那金老闆到底是誰？誰？誰？

或許一切都只是巧合，或許是因爲金老闆說要送倩柔小灰兔，所以倩柔纔會如此待她。倩柔一直都是個好孩子，不是嗎？

這樣想過之後，吳夫人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來。再想起她剛纔的想法，她都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實在太杞人憂天了。

“我也來了一會了，你要是有空，就陪陪你姐姐吧！”吳夫人突然站了起來，看著吳芷柔說了一句，就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吳芷柔不知道爲何剛纔還笑容滿面的母親，現在突然變得臉色有些蒼白了起來：“是，女兒知道了。”

吳夫人離開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