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云聞言,立馬驚愕加憤怒的朝我看過來。
我強忍著心里的不痛快,平心靜氣的道:“小雨還是個孩子,你說這些他會害怕的?!?
旭云沒有說什么,但手中捏著的水杯,發出咯咯的響聲,可見正在忍怒。
懷中的小雨很害怕,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衣服,頭埋在我懷里,怎么都不敢抬起來。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從溫馨就變得令人難以呼吸的壓迫了。
過了好一會,小雨忍不住拽了拽我衣服,輕聲說:“阿娘,大人說話,小雨再也不會插話了……阿爹阿娘不要吵架……小雨害怕?!?
我一聽這話,緊緊摟住他,眼淚毫不預兆的從眼眶里流淌出來,心里覺得小雨好可憐。
“我先去堂子,回頭我讓毛竹在那等你,你收拾好了過去找我們?!毙∮赀@話估計也讓旭云不忍心了,便放下手里的水杯,說完這句話,就起身離開了。
他一走,我這才松了口氣,摸著小雨的腦袋,“小雨別怕,以后大人說話的時候,你有什么問題,可以等過后悄悄的告訴我,阿娘會給你回答的。好嗎?”
“好。那阿娘,阮青是誰?為什么阿爹不喜歡他?”小雨乖乖的朝我點點小腦袋,然后眨著大眼睛問我道。
我沒想到他還想問這個問題,不禁有些為難,我要怎么和他說呢?
“他……他是之前寨子里的蠱醫,那時候,大家都很喜歡他?!碑吘故切∮甑挠H生父親,不管他以后會不會有和阮青相認的一天,但我都想給阮青樹立正面形象。
“可阿爹剛才不是說,大家都討厭他,他是壞人嗎?”小雨疑惑的歪著腦袋問我道。
我聞言,低下頭,順手摸到他的小手上,捏了捏,想了想道:“小雨,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就因為有優點和缺點,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人。在別人的眼里,我們有時候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好。比如說,阿娘在你白雪姨姨的眼里,就是個討人厭的人。她就會對別人說,我是壞人。你阿爹對那位叫阮青的叔叔也是這樣的,他看見了阮青叔叔不好的一面,就不喜歡他了。寨子里的人也是這樣。其實……”
我抬眸認真的看著小雨,認真的接著道:“其實,他也有好的一面。不是壞人?!?
“哦?!毙∮晁贫嵌恼A苏Q?。
他還太小了,我這些話他并不懂。但只要知道他的親生父親不是壞人,就好。
隨后我收拾了飯桌,便帶著小雨出了家門,準備前往醫堂子。卻在半路上,遇到剛從山上采蘑歸來的常嫂。
她個子很矮,微微發胖,估計是剛下山的緣故,氣喘吁吁,一身是汗??吹轿液托∮?,沒有和我打招呼,反倒是蹲下身,摸了摸小雨的腦袋,朝他笑著說道:“呦,小雨啊,你往哪去呢?”
“常姨姨好,我要跟阿娘去醫堂子找阿爹。”小雨好像不喜歡她撫摸他的腦袋,歪了歪腦袋,躲開了。
“這樣啊,常姨姨剛從山上采了不少蘑菇,回頭做蘑菇湯給你喝好不好?”常嫂掀開手腕掛著的籃子上的白布,只見里面盛滿了新鮮的蘑菇。看來,收獲不錯。
“不要。常姨姨做飯好難……”
“謝謝常嫂了,小雨確實好久沒吃蘑菇湯了。”小雨剛打算說拒絕的話,我生怕他這話惹常嫂不高興,就打斷了他的話。
常嫂聞言,這才起身朝我看過來,眼里神色怪怪的,半晌才來了一句,“白荷妹子,我有事一直想找你,今天遇到你,正好算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了,現在也只能求你了?!?
“什么事?”我聞言,倒是有些吃驚。平時她對我能躲則躲,絕不會多和我說什么的,今天倒是奇怪了。
她看了看四周,估計見周圍偶然能看到幾個路過的村民,才小聲道:“咱能不能去村口樹林里說話,這事挺重要的,在這人來人往的不怎么方便?!?
我看她表情確實挺嚴肅的,像是真有什么重要的話對我說。我便點點頭,牽著小雨,跟她去了僻靜的村頭樹林。
進到樹林深處后,她突然就朝我跪下了,“白荷妹子,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如果死了,我家伢子就沒阿娘了,真的好可憐……”
“常嫂你有什么事,起來說。別這樣!”我見她這樣,吃驚不已,忙扶她起來。見她站起來后,我便又問,“你為什么要求我救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常嫂看了一眼去一邊撿樹葉玩的小雨,然后朝我豁出去似得道:“是趙大夫……他不再給我克制腹心蠱的藥了。我這兩天,一到晚上就會發蠱,我都能感覺到蠱蟲子呀……”
說到這,她伸手指了指肚子,然后又移到胸口,哭著又道,“蠱蟲呀順著肚子,就爬到胸口了!再不要幾天,我就和阮嫂和麗香她們那樣,被腹心蠱吃掉心咯……”
“旭云不給你藥了,為什么?”我驚訝道。
“還不是因為我管不住這張嘴,和你姐姐說了你在趙大夫來著之前就懷孕的事情嘛……所以,他就生我的氣了,不給我藥。我知道,他是擔心小雨的身份……哎呀,現在反正就是你能救我了。只要你讓趙大夫給我藥,他肯定會給的。求你救救我……”說到這,常嫂又要下跪。
我忙先一步攔住她,“別在下跪了。這事,我肯定會幫你。而且,你也別避諱我了,旭云已經……已經告訴我關于小雨的身世了?!?
“是嘛!”常嫂聞言,吃驚的直眨眼看我,“怎么可能呢?趙大夫為了讓村民們守住這秘密,可是特意冒險配出克制腹心蠱的藥方,免費給大家的。之前有人私底下討論這事,他可是都懲罰那些人了。怎么會主動告訴你呢?”
常嫂說完,還目露懷疑的打量了我數遍。估計看出我撒謊來了。
我倒是沒想到旭云為了讓寨子里的人守住秘密,竟然是恩威并施。
“他就是告訴我了。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小雨不是他的孩子,是阮青的孩子呢?”我怕小雨聽見,輕聲和她道。
看我真的說出這個秘密,常嫂驚得張大嘴好半天,才回過神,“那……那你也知道當初是和阮二爺結的婚不是他了?”
“你說什么?當初我和阮青結婚了?”我猛然被這句話驚到了。
腦海里頓時浮現之前做的那個參加阮青婚禮的夢,夢里那個和阮青結婚的新娘子是我嗎?
如果是,那么,我就很有可能不是出賣自己換得古方,而是真的愛上阮青,和他結婚生子了。但這絕對不可能,因為我現在的丈夫是旭云呀!
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不知道這事?”常嫂見我問她,瞬間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捂住嘴,不敢再多說什么。
我哪肯放過她,“常嫂,你不要害怕,快告訴我,我和阮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你剛才說,我和他結過婚,那么,旭云怎么會是我的丈夫呢?”
“我……我不能說……呃……”常嫂剛要拒絕我,準備拂開我的手離開,哪知,突然捂住胸口,痛苦的跌跪在地。
我見狀,忙要拉她起來,“常嫂……你……你這是怎么了?”
“救命……白荷妹子,我……我可能要發蠱了!救命……好痛……”常嫂拉住我的手想起來,可不等起來,就突然倒下去,捂住胸口,痛的在地上打滾。
打滾的時候,把一旁的蘑菇籃子都撞到了,蘑菇倒了一地,她也顧不得,依舊不停的打滾喊我救她。
我見狀,嚇得不知所措,準備轉身去叫旭云,可突然想起我左手里的墨冰蠱蟲來,忙舉起左手,看著手心,逼自己冷靜,“白荷……白荷你要冷靜,你可以除心蠱的……”
深呼吸了幾下,我忙跌跪在常嫂身邊,朝她喊道:“常嫂,我要給你除蠱,你先不要打滾,躺好!”
她聞言,真的沒有在打滾,只是兩條腿在地上劃來劃去,雙手捂住胸口,朝我痛苦且質疑的看過來。
我見狀,沒時間和她解釋,只努力沉下心,回憶起阮青教我的喚出墨冰蠱的方法,中指點了點手心,突然,那墨冰蠱就鉆出一半身子,扭來扭去,“啊~!”
我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手往后縮了縮。
常嫂見狀,更是嚇得手離開了胸口處,搭在地上,要往后退去,“救……救命!”
“?!I?,你別怕,這是墨冰蠱,可以把你胸口的腹心蠱取出來,你好好躺著,我幫你除蠱!”說話間,我顫抖的朝她胸口處送過去手。
常嫂卻很不配合的搖搖頭,想要躲??蛇@時,我手里的墨冰蠱蟲,像是感應到了她胸口的腹心蠱蟲一樣,身子突然往前一伸,嗖溜一聲,在眨眼間,就鉆到她的胸口去了!
鉆進去之后,常嫂就如同電擊了一般,身子僵住了,并睜大眼睛死死盯著胸口處黑長的墨冰蠱沒兩秒鐘,就頭一歪,嚇得昏死過去。
而很快,我感覺手心的墨冰蠱蟲身子抖動了一下,隨后,一股拉力從頂端傳來,緊接著一條粉白色的腹心蠱蟲,就被它勾了出來,朝我手心縮回來!
“?。 蔽乙姞睿瑖樀牟恢涝趺崔k才好,正要甩開它們。
這時,小雨從前方聽到這邊的動靜,就好奇的走過來,“阿娘……”
他剛走到離我兩步距離時,墨冰蠱蟲勾著的腹心蠱蟲,就被它甩了出去,正好就是往小雨的那個方向!
“不要!”
眼看著那條腹心蠱蟲就要丟到小雨的臉上,我嚇得大叫了一聲。手也要去抓了條蟲子,可我離得遠,根本沒抓住。
心想這下完了!
可千鈞一發的時候,眼前突然一抹黑影晃過,緊接著,小雨被抱起,那條腹心蠱蟲,也被一只大掌捏住,并且是一手指搭一個穿一個那種很專業的捉蠱蟲方法。
我見狀,瞬間舒了一口氣,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看向突然出現救了小雨,穿著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
“看來,你確實不適合接觸蠱蟲子?!辈坏任铱吹絹砣说南嗝?,他那醇厚的男音,已經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
忙抬頭,看向他的臉去求證,果然見到斗篷帽檐下是那張熟悉的俊逸臉龐,白天,看到他,才發現,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眫子,和高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唇瓣,以及尖尖的下巴,無不完美的讓人驚嘆,驚嘆造物主的不公。怎會造出這樣完美的一張臉?
只是,因為久未見陽光的緣故,他的皮膚白的很不自然,如同宣紙一般無生機。
“阮青……是你!”我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小雨,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