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懷疑孫教授身上有“尸氣”,聽hiry楊如此說,急忙抓住他的肩膀,仔細看他的臉部,只見孫教授面頰上果然有數片淤青,但那絕不是由于碰撞導致的淤血發紫,而是暗帶著一層從皮膚里滲出來的黑氣,是人死之后才會出現的“尸癍”。
孫教授也自吃驚不小,連忙推開我的手,問幺妹兒要了隨身帶的小鏡子,望自己臉上照了照,看后神『色』黯然。
我滿腹狐疑地追問孫教授:“九爺,現怎么說?你身上除了尸蟲還有尸癍,照此下去,你都快長尸『毛』變僵尸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孫教授唉聲嘆氣,垂著淚說出一件事來,兩年前他河南洛陽一帶工作,曾遇到過一場噩夢般的事情,當地農民打井,打到深處不見水,卻有好多青磚,三伏天驕陽似火,那些從地底挖出來的長磚上,卻冷氣滲滲,好象是從冰窖里摳出來的一般,擱太陽底下都曬不熱。
河南古跡極多,有老農知道是挖著什么古墓了,趕緊把此事匯報上去,于是有考古人員過來勘察,一看果不其然,挖開的是一座古冢。
由于天氣炎熱,加上墓墻夯土和墓磚都破了,只好采取搶救『性』發掘,出于保護文物的考慮,沒有現場開啟棺槨,用拖拉機,就近運送到一家醫院里,孫教授聽說棺槨上標有許多古代銘文,那些神秘奇怪的符號,除了他之外沒人識得,也恰好趕上他附近出差,就帶著幾個學員前往醫院,參與了這次開棺的工作。
外層的套槨已經有些損壞了,大伙只擔心里面的古尸和陪葬品已經朽爛了,沒做過多的準備,但等按部就班地拆到內棺之時,才發現陰沉木樹芯打造的內棺,依舊觸手生寒冰涼如水。
醫院解剖室的無影燈下揭開棺材之時,眾人都覺眼前一花,那一瞬間,好象見到一個紅袍男尸從棺中飛了出來,沖到眾人面前就化為了烏有,大伙都嚇了一跳,再看棺材里的尸體,已朽如枯臘,皮肉都已塌陷,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烏灰『色』。
做這種職業的大多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誰也說不清楚剛才眼中所見的恐怖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而且誰也沒敢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都知道說出去了可能要惹麻煩,可從那以后,參與過開棺剖尸的這幾人,便都覺得全身不適,接連不斷地做噩夢,到處投醫問『藥』均是無果。
孫教授多民間走動,知道許多匪夷所思的怪事,他暗中推想,很可能是開棺尸設備條件不太完善,誰想得到棺中古尸世時的英銳之氣聚斂未消,封閉了千年的尸氣太濃,竟至沖撞了活人,他心知肚明,這股陰氣已然透骨,早晚必要顯『露』禍端,搞不好就此送命,時常為此憂心忡忡。
孫教授說:“再后來……百事纏身,早把那件事拋腦后了,此時想來,肯定是當時埋下的禍根,竟然早不來晚不來,偏趕這個節骨眼,看來我時日已然無多了,臨死前能見到周天卦圖,死也瞑目了,另外……我也希望活著的時候,親眼看到你們找到地仙村,取了古墓中所藏的丹鼎,去救那南海蛋民的『性』命,這就可以幫我洗刷掉一點罪孽,臨死的時候心里會稍微好過一點。”
胖子聽了這些話,奇道:“孫九爺,常言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死到臨頭要抓狂,怎么您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不但沒抓狂,反而突然間變得心善了?竟說出這么多感人肺腑的遺言來,倒讓胖爺我心里邊有點不是滋味兒,您就放心吧,等您老撂屁了之后,我們一定會懷念您的光輝形象,牢記您的模范事跡。”
hiry楊對孫教授說:“教授您也別將事情看得太絕對了,如果是棺中積郁的千年尸氣,說不定可以用金丹拔出尸毒,就象老胡常說的那樣,不到后時刻,絕不要輕言死亡。”
孫教授嘆道:“什么死到臨頭要抓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不懂,我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事到如今,再不妄想什么了,人為一口氣,佛為一柱香,與其窩窩囊囊地等死,不如趁著還能喘氣,做些真實的事情出來,也免得死后仍給你們留下一個自私自利的印象。”
孫教授自覺時日無多,當下就著手準備,要跟我們冒死進入“藏兵峽”,我旁冷眼相觀,見孫九爺神『色』黯然,眼神里滿是悲憤,看不出他剛剛那番話是說謊,可我還是滿腦子疑問,仍然不肯相信他的言語,即便是暫時信了,十停之中也只信他三停。
我隱隱覺得孫九爺極不簡單,他肯定還有些事瞞著我們,不過一個人再能偽裝隱藏,眼神中也會流『露』狡詐之意,孫九爺此刻流『露』出來的神情極是真摯,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十分之七的懷疑已自消了幾成,逐漸變成了“半信半疑”,心想如果帶著他一同進“藏兵峽”尋找“生門”,只須不讓他離開我十步以外,縱然他真有圖謀也不可能反出天來。
話雖如此,我也盼著這一切都只是我多心了,眼下之事足已使人焦頭爛額,破解“武侯藏兵圖”的行動好別再出什么岔子。
我又讓幺妹兒講了講關于“武侯藏兵圖”的事情,故老相傳,根據這套圖譜設計的殺人“銷器”,大的缺點是不能機動,很少用于戰陣,以實際用途來看,能使其用武之地的便是“古墓山陵”,作為防盜機關,少則是數十架“孥機暗箭”,多則是千軍萬馬的“木軍鬼俑”,發作后“機相灌輸、往復不絕”,一環接著一環,里面所使用的暗器有“劍奴、夜龍、伏火、滾刀、流沙、毒煙、『亂』孥……”,種類繁多,不可數。
我告訴胖子和孫九爺:“聽明白沒有?不是鬧著玩的,咱得先找點能防身的家式。”于是轉到墓室中取了兩塊寬大的棺材蓋子,那兩塊“命蓋”皆是通體的古松皮,紋理猶如龍鱗,木質緊密,又堅又韌,強弓硬孥也『射』它不穿。
再把棺材蓋子抬暗泉噴涌處,拿地下水都浸透了,再以繩捆了幾匝,這樣就可以任意提拉拖拽,周身上下也都收拾的緊趁利落了,留下hiry楊和幺妹兒墓門前等候。
我們三人隨即調了調頭盔上的“戰術『射』燈”,防毒面具都掛胸前備用,縱向里排成一排,兩側抬著棺材蓋子,前邊撐著“金鋼傘”,跟后的胖子背了一個大號“攜行袋”,前后左右都遮得水潑不進。
我知hiry楊肯定會擔心,但做此等勾當,人多了也是沒用,就轉頭告訴她們只管放心,千萬別跟著進來,隨后與孫九爺和胖子一同便踏著“沉重”的步伐,進了眼前這條漆黑寬闊的墓道。
我前邊舉著照明距離較遠的“狼眼手電筒”,視界可達二十余米,一過“空亡巨閘”,只走得二十步遠,就見墓道中有具女尸橫倒地,尸首身著古裝素服,這身打扮不象入斂時的裝束,反倒象守靈哭的寡『婦』披麻戴孝,她一雙小腳穿著尖椎般的精巧繡鞋,唯獨那雙鞋子鮮紅欲滴,裹一身雪白的兇服里異常扎眼。
我走到近處,拿“狼眼手電筒”望拿具女尸身上照了照,見那尸體早已沒了面目,都教尸蟲啃了,只有下一身零散的骨骸,倒是一套衣服鞋子保存尚且完好,透『露』著一種令人心慌的詭異感覺。
我回頭看了孫九爺一眼,見他也是滿臉茫然,他勸我說:“觀山太保行事詭變無方,這條建裂谷中的俑道里,是處處都有危險,不明底細的東西咱們好別碰,繞過去就是了。”
我也正有此意,便從尸旁經過,手電筒的光束向壁上一掃,見高處全是密密麻麻的巖窟,心中是沒底,對孫教授和胖子說:“那座地仙村還不知是何等規模,單是從觀山指『迷』賦的隱藏方式來看,地仙封師古肯定是窮了心智,種種布置令人難以想象,就算地主階級擔心農民起義軍來倒他們的斗,可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孫九爺進了墓道后也顯得有些緊張,我身后低聲說:“觀山太保封師古是個瘋子,這事雖是傳說,可未必不是真的,我有個醫學院的熟人,據她說,以咱們現代的醫學觀點來看,收藏和創造這兩樣行為,都可以治療心理疾病,所以封師古把發墓所獲的古物藏入地仙村,又留下這觀山指『迷』賦來度人,無一不是瘋魔的舉動,咱們自不能以常人的心思來看待。”
我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帶隊前行,經過那具尸骸后不遠,筆直的墓道里有處轉折,轉過彎去地勢是寬闊,墻壁凹陷處,砌著一排排腥紅『色』磚樓,數之不絕,不過定下神來看過去,發現并不是用石磚搭成,每一塊磚都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石頭棺材,體成長方,棺蓋帶有一定弧度,單看其行制,也都不是近代之物,粗略一觀,那些小棺材恐怕不下萬余。
每具小棺材上都陰刻著不同的標記,個個都是不同,有“星宿、卦符、五行、六壬……”之類,皆是取古術中的一個符號作為“記認”,比如有的棺材蓋子上就刻著“土”,有的就刻著“水”,不勝枚舉,有些個是蟲魚古跡的文字,有些個則是繪以圖形,看得人眼也花了。
傳說“棺材峽”里有座“棺材山”,莫非這些奇形怪狀的小棺材,都是觀山太保從“棺材山”里挖出來的?可它們又是何人所埋?如此小的棺材里面肯定不是裝斂“死人”的,里面又會藏有什么?
我們舉著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圍著堆滿小棺材的墓道,周圍又數道石門,諸條墓道呈“蜘蛛腳”形分布,除了“空亡”一門之外,其余各門多已閉得無間無隙,而且還灌注了銅漿鐵水,這說明墓門前的這條墓道,已與外界徹底隔絕,“地仙村古墓”并不這附近。
“觀山指『迷』賦”中有“棺樓『迷』魂,古墓遺圖”之言,都與眼前所見的情形完全對應,一如先前所料,想找到“地仙村古墓”,只有找到“烏羊王古墓”中所藏地圖,或是別的什么圖,然后按圖中指引,才能得知“地仙村”的真相。
孫教授提醒我和胖子說:“你們可千萬別『亂』碰那些小棺材,一旦引得墓道中機簧發作,咱們就得全報銷這。”
胖子也知厲害,舉著棺蓋說:“九爺您拿我當什么人了?胖爺拿手的就是乖乖呆著一動不動,可問題是咱要不動手……又怎么能找出棺材里的機密文件?就你們說那什么圖,到底是不是機密文件?明器藏哪,那圖上全標著?”
我說這還真就象是“機密文件”,而這些石頭棺材就是“保險箱”,記錄地仙村秘密的那份“機密文件”,理應就藏其中,一旦開錯了咱們就得去見馬克思。
胖子吃一驚道:“呦!還真是保險柜?早知道提前潘家園淘換一本《少年飛賊之煩惱》來研究研究了,上次看倒騰舊書的劉黑子收來一本,據劉黑子說此書是民國年間的著名失足青年康小八,被捕后看守所內的著作,一邊啃窩頭一邊寫的,這本書可太厲害了,絕世孤本啊,里面全都是走千家、過百戶、擰門撬鎖、開保險柜的門道。”
我知道此時深入龍潭虎『穴』,心中也不免有些緊張,看來如果不碰那些小棺材,就暫時不會引發墓道里暗藏的“銷器”,便招呼孫九爺和胖子把棺材蓋先放下,腦子里飛速旋轉,反復想著“觀山指『迷』賦”里的暗示,口中只同胖子說些不相干的閑話,以便減輕心理壓力。
我說:那位“康八爺”他可沒開過保險柜啊,而且此人也絕對不是民國時期的失足青年,“康小八”是清末的盜賊,后失了手,被官府拿住,三堂會審之后,便直接押到菜市口活剮了,剮凈了一身皮肉,后連骨頭架子都喂野狗了,他哪有什么功夫去寫《少年飛賊之煩惱》?至于民國時期比較有名的失足青年嘛,我琢磨著應該是“燕子李三”,不過李三爺好象屬于文盲,也不象是“作家”,你剛才說的那本破書,書名我還真有點耳熟,多半是個沒頭鬼寫的路邊貨,其中的內容怎能當真?得空你也完全可以寫一本《少年王胖子的煩惱》,可現話說回來了,咱們沒有飛賊的手藝,要開眼前的這個“保險箱”,來硬的肯定沒戲,必須得有正確的“密碼”。
孫教授看我好似漫不經心,又趕緊提醒說:“你可得慎重著點,開弓就沒回頭箭了,萬一開錯了棺材,就算咱們命大能躲過重重機關,地仙所留的圖譜也肯定灰飛煙滅了,沒有萬全的把握,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我說:“您別看我假裝挺不乎,其實我心里邊也打著鼓呢,肯定不敢這件事上作耍,但觀山指『迷』賦似繁實簡,天底下能知道的兩萬四千一百單七是指什么的人,恐怕真沒有幾個,偏巧我就是其中一個,這是咱『摸』金校尉本等的手藝,只要兩萬四千、百單有七這幾個字沒錯,這棺材里的東西就肯定能拿出來。”
既然開棺材,不論是大是小,是哪朝哪代,按“『摸』金倒斗”的老規矩,都得先東南角“上亮子”,我看過那些小棺材后,心中有了底數,便『摸』出一支燭,想東南角點上,以前點蠟燭,百不失一,但這此卻是怪了,接連換了三支蠟燭,都是點燃了即滅。
墓道里沒風,蠟燭買來的時候挨個試過,并無任何異狀,怎么會一點即滅,我全身骨頭縫里都升起一股寒意來,覺得腦瓜皮子跟著麻了幾麻,這可絕對不是什么好兆頭,我深吸了口氣定一定神,又拿打火機點了一遍。
這回蠟燭終于是亮起來了,但那火苗比“黃豆粒”也大不了多少,綠氣森森的冒著寒光,燈燭雖是不滅,但燭光微弱,顯得欲滅不滅,而且螢綠尤如鬼火,此乃“燈意”不足所致,據說早年間的『摸』金校尉們,將這種異常現象喚作“鬼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