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長丟下了抓到的俘虜之后,便直接離開了,他還惦記著其他倆一起出來的邪道強者。
雖然他對這些所謂邪道強者挺失望的,哪怕他帶著特制武器,對煉氣修士壓制極大,而且破開神光破開防護很容易,那對方也不應該死的這么干脆,起碼要大戰一場吧。
還沒真正發力呢,對方就神形俱滅了。
算了,出來就出來了,達成目標才更重要。
逃往北方的那個邪道,被鐘守正攔住了,鐘守正目中神光湛湛,光輝照耀對方的雙目,那邪道強者就與鐘守正隔空相望,直接陷入到幻境之中。
鐘守正千錘百煉的元神,直接碾壓了對方的神魂意志,讓對方以為他們正在激烈交鋒。
鐘守正揣著手在袖中,就這么靜靜的等著。
他根本不想動手,也懶得動手,自然是最安全的。
而且,他也不想從里長手里搶人頭。
在錦嵐山廝混,指著余子清的鼻子罵都沒事,閑來無事,毆打年輕小輩,也沒事。
只要別惹得里長不高興就行,這位老人家,面上未必會說什么,可指不定半年之后,忽然想起來,找你對練,你別后悔就行。
到時候,可能壓根不記得為什么會要找你對練,但對練這件事本身肯定會記得。
里長踏空而來,就像是清晨去下田的老農,邁著大步,一步便是數里。
鐘守正果斷眨了眨眼睛,散去了秘法,揣著手急速后退而去。
濃郁的氣血力量爆發,那一瞬間,如同龍吟虎嘯,血色的沖擊,與殘陽化作一色,在天際之上,像是潑墨一筆,映照的血紅。
里長慢慢放下拳頭,長出一口氣,看向揣著手的鐘守正。
鐘守正看著天際之上綿延百里的血痕,砸吧了下嘴,細心感應了片刻,這才一臉恭敬的道。
“您老放心,他甭管有什么詭異的邪法,他都死定了。”
連骨灰都不用揚了,神魂念頭都被強行碾碎,其最后的逃命手段,都被強行碾壓,與天空之上的殘陽紅云融為一體。
說真的,鐘守正從未見過,也沒聽說過,哪個體修的十方神通,能可怕到如此地步。
拋開里長的十方神通,已經快要爆發到八十倍了。
那可怕的力量掌控能力,才是最可怕的。
鐘守正以前見過別的體修的十方神通,綻放之后,整個人都像是在燃燒,爆發出來的力量強則強矣,可是卻不可能真的發揮到極致。
里長可以,甚至現在還能將全身力量凝聚到指尖一點,再爆發十方神通,一絲一毫都不浪費。
說這神通跟其他體修的神通,完全是倆神通,也沒什么毛病。
小城之南,另外一個邪道,一路向南疾馳,飛入干西。
而在大兌邊境不遠處,老張看著甲十四,道。
“你不要出手,你出手動靜太大了。”
“您老要親自出手了?”甲十四有些意外,也有些期待,立刻后退一步,抱著雙臂等著看熱鬧。
老張伸出雙臂,緩緩道。
“他不入我大兌境內,我不可能出手,這是規矩。”
老張一手托著一本書,一手拿出一件矩。
他將矩拋出,緩緩的翻開手中之書,不緊不慢的念叨。
“臥矩以知其遠。”
隨著老張的聲音,便見天邊那道遁光,仿佛忽然調轉了方向,向著大兌飛來。
甲十四目中神光閃耀,看的真切,不是對方調轉方向了,甚至這法門都不是作用在對方身上。
而是,大兌的邊境線,就像是忽然被一只手,向著東面拉扯了一下,平滑的邊境線忽然多出來一個凸起。
嘿,就這么一瞬間,對方便出現在了大兌疆域里。
老張瞬間變臉,滿臉森然,低聲厲喝。
“邪道賊子,死不足惜,竟然還敢踏入我大兌疆域,找死。”
老張左手托著的書,無風自動,老張右手遙遙一指。
下一刻,甲十四便感覺到,那空間被極限拉扯,扭曲,如同凸出去的國境線重新回縮,而那道遁光也被裹挾著,真正進入了大兌疆域。
遁光有些閃爍,似是已經拼盡全力在飛遁了,那道拖著流光尾巴的遁光,實際上卻在不斷的向著大兌這邊退來。
老張伸出一只手,如同凌空鎮壓。
“大兌內閣張曲力,請閣下赴死。”
隨著老張的話,一卷空白卷軸飛出,飛速的擬定文路,一枚大印飛出,轟然蓋在卷軸之上。
那卷軸飛出,化作道道流光,籠罩前方數十里地,將那邪道修士包裹再內。
那一瞬間,仿佛有無數人同時吶喊。
“請閣下赴死。”
他的遁光,如論如何都再也無法飛走,周在的空間仿佛被不斷壓縮,最后只剩下三尺之地,化作一個光圈,將其困在其中。
那邪道目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遠去。
當周圍的一切遠去的速度,越來越快之后,他便看到周圍的一切都在上升。
不,是他在下降。
空間再不斷的遠離,他所在的地方也在不斷的下沉。
不知多久,他已經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目之所及,只剩下流光。
他的力量,他的身軀,一切都仿佛融入到周圍的流光之中。
他的意識慢慢沉寂,他的身軀開始一絲一縷的崩碎,如同潰散的沙雕,也像是散開的煙霧。
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潰散消散,什么也沒有剩下。
老張微微欠身,收起了手中的書和大印。
“謝閣下赴死。”
老張心滿意足了,轉身離去。
甲十四看了看那里殘留的一個光圈,正在慢慢消散,他有些恍惚。
他從未見過張老如此自信的樣子……
好像真的就是從一開始就確信,宰殺一個邪道,如同殺雞一樣簡單。
實際上,像這樣子一面倒的碾壓,哪有那么容易。
這只說明一個問題,大兌如今的國運,已經超出他這一代人所經歷過的最強盛的時期了。
起碼已經比得上丙寅紀年,甚至可能堪比乙丑紀年了。
只有那個年代,張老這種身份的神朝大員,才能在神朝境內,以純粹神朝體系之下的官員身份,彈指間鎮壓一個九階邪道。
甲十四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間,大兌國運已經恢復到如此程度了么?
明明……明明強者數量,連丁卯紀年都遠遠不如啊。
那憑什么國運比丁卯紀年巔峰時期還要強?
……
甲辰城外,荒野之下的地牢里,那位少年模樣的邪道,被束縛了四肢、腰身、脖頸,腦殼,固定在核心的一座陣法上。
余子清端著個茶杯,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喝著茶,看著這個少年。
一天時間,余子清什么話都沒說,少年卻忍不住了。
“你不想知道外面發展到什么地步了么?”
“你不是說,已經不可阻攔了么?那我就在這等著,等著你口中的大謬,擴散到整個世界。”
“你真的不想管?”少年有些忍不住了。
“先不說我能不能管得了,我為什么要管?
你都說了,兩個選擇,都沒好結果,我為什么要去選?
我若是選了,注定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我無論選左還是選右,都會被人怨恨。
再說了,我哪來的資格去替所有人做出選擇?
你修邪道修傻了么?真以為一個人就能代替所有人么?
哪怕不考慮那些普通人,也要考慮那些強者吧?”
余子清說著,捏了捏椅子,那椅子頓時變成一把躺椅,他靠在躺椅上,一副躺平的咸魚架勢,似乎真的是打算什么都不做。
隨著余子清躺平,外面的發展,也的確如同少年邪道所說,也如同余子清推演的結果。
大謬以干西為中心,一座座城池為節點,飛速的向著整個世界彌散。
不是那種一個人傳給另一個人,而是在特殊的視角下,整個干西都像是被一枚巨大無比的符文籠罩,大量常人不可見的力量,順著節點,籠罩侵染所有人,所有生靈。
僅僅過去一周,大離就有一半的疆域淪陷,就連送信的驛馬們,都蔫蔫的,一些異獸,異族,只要修行是在整個煉氣的大框架之下,都會受到影響。
大干這邊,爭吵探查還未結束,大兌就淪陷了大半。
影響最大的,不是別人,就是瑯琊院的那些尚未入道的院首。
理論上,沒有入道的修道者,哪怕到了院首這個級別,他依然還是一個凡人。
而現在,大謬彌散之后,有尚未入道的院首,想要嘗試開始煉氣,卻連入門都變得極為艱難。
自主入門三天,體內的氣便驟然潰散,一縷灰氣伴隨著鮮血噴涌而出。
“錯了,全部都錯了……”這位院首有些癲狂,呼喊一聲之后,便昏死了過去。
緊跟著,大兌甲辰城,開始出現被大謬侵染的孩童。
表現則是孩童打熬身軀的時候,忽然之間,進度就變慢了。
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是一批一批的同時出現。
大謬對大兌的影響,真不大。
因為兌皇的喜好,再加上,煉體初期,的確消耗資源更少,門檻更低,而且防更高,血更厚。
沒有足夠資源,除了修行慢了點,殺伐之力小了點,沒別的缺點。
而這其實更適合底層的修士。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少數想要煉氣的家庭,發現問題之后,最多也只是經過抉擇,選擇隨大流去煉體。
只是大離、大干,哪怕煉體修士是三神朝里最多的大震,現在都慌得一批。
離火院和瑯琊院內,雞飛狗跳,一堆院首,都在研究為什么會這樣,怎么化解。
南海大島暫時還是世外桃源,老羊也已經聯系過余子清。
余子清給實話實說了,無法阻攔了,只能想著怎么解決。
而且現在做什么都是無用的,還不如先找找別的突破口。
余子清找到的突破口,就是那個邪道少年。
足足一個月時間,外面鬧的雞飛狗跳,一二三階煉氣修士,全部都能被影響到的時候,余子清也沒離開過。
就在地牢里喝茶,修行,研究一些資料。
一個月之后,那少年終于忍不住了。
“你根本沒有將消息公布出去是不是?”
“是,公布出去也沒有用,還不如什么都不說。
你不是希望斷了所有人踏上煉氣之道的希望,徹底斷了邪道么?
那不正好,反正我又沒煉氣。
沒了煉氣修士,合該我煉體修士崛起,合該我錦嵐山真正崛起。
邪道都在歲月之中被淘汰了,煉氣也被淘汰掉,那也很正常。”
余子清說的很平靜,只是在陳述事實,沒有欣喜,也沒有遺憾。
可是那少年看著余子清的樣子,眼睛里開始浮現出血絲,他的表情逐漸猙獰,喉嚨里發出沉悶的低吼。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余子清斜了少年一眼,喝了口茶,緩緩的放下茶杯。
“哦,原來你不是阻攔所有人煉氣啊。
我還以為你的目的是這個呢。
原來你真正的目的,還真的是為了讓門戶完整,然后打開門戶,迎接你的主子歸來啊。
呵,那我可得看低你一眼了。
我以為你只是為了毀滅所有,那我還真的有你一分敬意。
原來你也只是一個被洗腦的蠢貨。”
余子清這句話,仿佛忽然刺痛了少年,他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
他的嘴角開始滲出鮮血,沉悶的低吼被慢慢的憋了回去,恢復到了少年音。
“不要讓門戶完整,那會讓一個巔峰時期的神祇歸來,當世無人是其對手。”
少年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他冷靜的看著余子清。
“門戶完整的那一刻,吸納走大謬的那一刻,就是門戶洞開的時刻。
我想要的,只是毀了邪道,讓邪道徹底斷絕傳承。
煉氣之道,斷不斷,我并不在意。
你沒得選擇,要么煉氣之道斷了,要么所有人一起死。”
余子清坐起身,等了一個月,終于等到他感興趣的地方了。
“我一直在想,我仔細探查過了,你并未被人奪舍,你的神魂、意識,都是完好的。
偏偏你的確只有十幾歲的年紀,你是怎么修行到九階,還能根基穩固的。
現在看來,我好像找到答案了。
難怪你一會兒想要我選左,一會我選左了,你又有些急了。
能說說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