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已經埋了三個深海詭異的人,余子清自忖比其他人更了解深海詭異。
當然這個了解,嚴謹點說,只是物理層面上的了解,隨著道庭里的深海詭異被消化掉,那個過程之中的諸多變化,相信沒人會比余子清更清楚。
至于深海詭異的想法和目標,余子清現在會先在自己腦海中腦補一遍,再按照這個最極端的情況,再把深海詭異往更瘋狂的程度調整一個檔次,大概就能跟真實情況對上了。
就像現在,余子清還真沒想到,深海的詭異,在限制開始出現了一個缺口,又遇到了祭法呼喚之后,會瘋狂到這種地步。
只是構建出一個聯系,便立刻有一個強橫的深海詭異,獻祭其他弱小的深海詭異來鋪路。
這可真就比余子清預想的還要瘋狂。
而如今沒有了血祭的材料,祭壇已經運轉開來,被深海詭異強行維持著,停不下來了,看這些瓜皮要怎么辦。
扒皮火氣很大,但他理智還是比較高的,知道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干掉這些邪修,那只是次要目的。
親自來見過了,記下了對方的身型樣貌,記下了對方的力量、氣息、波動,想要追殺個人,以后有的是時間。
花院首眉頭緊蹙,忍不住干嘔了一聲,仿佛有一根干澀發臭,硬的跟石頭一樣的肉干,直接捅到了他嗓子眼。
花院首和那個年輕邪修,一起抬起頭,對視了一眼,他們默契的吟誦咒文,表示這五個人被獻祭了。
祭祀空間里面,花院首和那個邪道,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扒皮一言不發,走到龍鱗后面,身形微微變大了一些,以身體強行撐住這里。
余子清攔住了再也忍不住的扒皮,看著快要滲透過龍鱗的幾個小詭異。
在已經獲取了一點智慧,開始能理解花院首的大餅之后,便有了決定。
霧氣奔涌開來,沖向四周,花院首面色難看,卻還是在祭壇上沒有動,那個年輕邪修,也站在上面的祭壇上,沉著臉沒有動。
那里幻化而出的大量生靈手臂,就像是在搖手花,帶著一種蠱惑人心,扭曲人意識的詭異力量。
花院首身上的智慧之光,簡直如同皓月一樣顯眼,它已經覬覦好久了,只不過,吞噬祭法的引導者,相當于殺雞取卵。
花院首張開嘴巴,口中浮現出一個幻象大嘴,一口將年輕邪修的腦袋咬在里面。
相比之下,花院首這點智慧之光,就無所謂了。
詭異只在意怎么繼續獲得智慧,真正的擁有智慧,怎么完成超脫。
我為偉大的魔神準備的祭品,被外面的人搶走了。
他們的智慧,被貪婪的深海詭異吞噬掉。
隨著霧氣在祭祀空間轉了一圈,剩下五個人,便被武器侵染,身體僵硬在原地,想跑都沒有地方跑,也沒能力跑了。
這幻象倒是挺厲害的,有形有神,還能牽動人心緒。
他護著余子清,以一個標準體修高手的姿態,硬扛了所有的攻擊,退回到洞穴通道里,然后在那里以肉身,強行堵住,不讓后面的人出來。
他收回了手,放棄了直接捕捉智慧之光。
當那些手掌張開之后,每一支手掌的掌心,都浮現出一只不同生靈的眼睛。
他們身上,開始有大量的霧氣涌出,他們眼中的驚恐,開始慢慢的消散,轉而化為呆滯,仿佛連此刻巨大的痛苦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那年輕邪修反應最快,口中咒文都沒有停過,就像是一個帶路黨,殷勤的引領著深海的詭異,去享用花院首這個祭品。
一個滿臉橫肉,呲著牙的龍族,隨手將看門的倆家伙的尸體丟到一邊,隨口吐了一口痰,化作烈焰,將其燒成灰燼。
但是忽然,那幻化而出的詭異,無數只各種生靈的手臂,開始齊齊轉化成人的手臂,那些手臂前段,手掌握拳,停止了瘋狂的搖曳。
余子清瞥了一眼,就見到那大坑里,不少枯瘦如柴,行將餓死的人在掙扎,那絕望的眼神,看一眼,就讓余子清血壓升高。
隨著這個過程,被汲取的智慧之光,便又隨著詭異進入體內,重新回到了花院首身上。
花院首的意識被放了出來。
整個世界,都是無數的手臂匯聚而成,每一只手掌上都有一只眼睛。
讓人頭皮發麻的大量眼睛,簇擁到一起,環顧四周。
感受這里越來越詭異的氣息,扒皮也知道,他只是一個體修,接下來若是面對那些連身體都沒有的詭異,怕是作用不是太大。
很顯然,那個弱小的詭異,便是不會死在這個祭祀里,八成也不會好過了。
可惜,真有那實力了,腦子抽了都不會去祭祀深海詭異。
當接觸的瞬間,他便瞬間掰斷了自己十根指骨,結成一個古里古怪的印訣。
這邊,花院首亂轉的眼睛,恢復了正常,他的笑容逐漸扭曲,感受著身上附帶的力量,那種奇特的玄奧,仿佛能汲取智慧的古怪力量,他邁步走向了入口。
有些祭法,可以將深海詭異也當做祭品用,而這可能就是殺死深海詭異的一種方式。
那五只帶著智慧之光的眼睛里,智慧的光芒都開始慢慢的消退。
五個人的神魂,被扭曲著抽出了體外,化作養料,被獻祭掉。
瞬間,便見那無數只手掌之中的絕大部分,都自行合攏了起來,變成握拳的狀態。
詭異幻化出的樣子,最終徹底消失在其體內,而祭祀空間的中心,還有大量的氣息不斷的溢出不斷的融入到花院首體內。
不是誰都能像山君那樣,靠著絕對的實力,跨越界限阻礙,徒手抓小雞一樣抓住一個深海詭異。
“封住這里,別讓里面的人逃出來。”
霎時之間,伴隨著詭異的咒文,五個人張大著嘴巴,發出無聲的哀嚎。
他回頭看了一眼,祭祀空間里的祭壇還在運轉,消耗著之前先過來的那個弱小的詭異。
開始了祭祀,得到了回應,那便必須要付出對應的代價。
祭祀空間的中心,詭異氣息浮動,那些氣息不斷幻化,如同一灘污泥里,伸出了一只只各種生靈的手臂,不斷交融掙扎。
詭異感覺到了通道后方,似乎在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大坑里的詭異氣息如同霧氣,不斷幻化,在眾人眼里,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熟人,自己最在乎的人,在那里掙扎著想要跳出來。
好不容易有了缺口,有了機會出來,又有人祭祀召喚,它也獲得了最珍貴的智慧。
花院首一行人,還在不斷的做嘗試,尋找解決的辦法。
深海的詭異,被他引入了體內,以他作為軀殼,此刻能感覺到花院首的想法,詭異也并不在意,甚至都不在意被利用。
誰都知道,這是那個先滲透過來,被當做耗材,用來獻祭弱小詭異在掙扎。
連真形和肉身都沒有的詭異,一點一點的滲透龍鱗,向著另一邊沖去。
剛剛吞噬了五個曾經出身瑯琊院的人,它已經有了一些智慧,如同正常人一樣的智慧。
當然,要是你厲害到山君那種程度,你直接賴賬也不是不行。
他覺得,若是被活活打死,這些邪修怕是根本不會后悔。
地面上的溝壑里,詭異的氣息不斷的侵染,而后匯聚到那幾個原本用來血祭的大坑里。
余子清和扒皮退出來,就正好看到沉著臉的老龍王,帶著幾個化為人形,五大三粗的家伙,正好趕到了這里。
他被困在這里,其中有五只手臂落下,帶著一絲智慧和貪婪的眼神,盯著他。
那龍鱗之上光暈流轉之后,慢慢的化作透明,還能讓人看到后面的東西。
扒皮耐心極佳,他甚至都做好了準備,若是這些邪修這次沒死,他后面就敢花費百年時間去追殺他們。
他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瘋狂,眼珠子時而靜止不動了,時而跟假眼球似的不斷的無規律亂轉。
那幻化出的怪物,五只眼睛,同時看向了入口處,其幻化而出的身形,飛速的靠近。
幻化出的怪物,游走在祭祀空間,而那五個被獻祭掉的家伙,跌倒在地上,眼神呆滯空洞,還沒有死,甚至修行的力量都沒多少減弱,卻已經仿佛一個空殼。
花院首伸出一只手,觸摸到龍鱗。
但下一刻,便見滿臉邪氣,眼珠子仿佛是假的一般,不斷亂轉的花院首,出現在他身旁。
現在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了,花院首不知道怎么做的,本來應該吞掉他的詭異,卻附身在其身上,花院首成了工具人,也可以說花院首忽悠住了那個詭異,借用了詭異的力量。
花院首跪伏在地,一臉恭敬。
他來到祭祀空間的中心,仿佛撐開了一道裂縫,大量的霧氣被接引過來,伴隨著深海的海水,涌入到祭祀空間里。
他想要跳出這個命運,逃出這螻蟻都不如的命運,就只能這樣做了。
他要親自接引一個強大的深海詭異,侍奉其壯大。
他已經很老很老了,太明白,便是老干皇那等天資可怕的家伙,都沒辦法逃出被深海可怕存在編制出的命運。
余子清來不及見禮,飛速叮囑了一句。
花院首面沉似水,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年輕邪修,他什么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詭異沖來。
而祭祀空間的四周,不祥之氣不斷的溢出,被那深海詭異借用,不斷的侵蝕路徑,拓展路徑,好從深海里滲透過來,徹底開啟新的階段。
兩個祭壇上,花院首和邪修,還在低聲吟誦咒文,以祭壇護持自身。
最后剩下的五只眼睛里,瘋狂的惡意開始被壓制下去,智慧的光芒開始被點亮。
隨著嘴巴收回,年輕邪修的眼神,便變得空洞。
“侍奉偉大的魔神,是我的榮幸,我曾經在瑯琊院待了很久。
可惜,它此刻的力量,窺視的目光,強行穿透了阻礙之后,看到的卻是堵滿了通道的扒皮。
有了指引,詭異便再無半點猶豫了,哪怕這是祭法的引導者。
它游走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焦躁,那些握著的拳頭開始陸陸續續的張開,露出那一只只泛著瘋狂和惡意的眼睛。
可惜那翻滾的霧氣之下,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不斷的撕扯著他們,將他們一點一點的向下拉扯。
而另一邊,余子清站在龍鱗前,神色怪異,扒皮的臉黑的跟碳一樣,老龍王他們也是欲言又止,什么都沒敢說。
然而,什么祭品都沒有了。
花院首體內,他的意識仿佛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
他知道自己水平和實力,怕是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瑯琊院,智慧的殿堂,這種大餅,詭異很喜歡,也很貪婪。
那里便是智慧的殿堂,是天下最容易獲取智慧的地方。
一天不行就一個月,一個月不行就一年,十年,一百年,慢慢磨也要把這東西給磨滅了。
在有了智慧之后,沒有必要,它也不想吞了引導者。
我會帶著魔神,走出深海,狩獵智慧與力量。”
余子清隔著透明的龍鱗,靜靜的看著,默默記下了這點。
他可不會后退,眼中兇光畢露,直接與之對視,心中還泛著一陣殺機,若是這詭異的東西出來,那就活活打死它。
這才是真正的將這個深海詭異完全從深海接引了出來。
智慧的消退,讓它越來越焦躁,它不想回到深海了。
詭異轉頭,繼續在祭祀空間里游走,尋找祭品。
實在沒有祭品了之后,詭異的目光,開始盯上了兩個祭壇上的年輕邪修和花院首。
它感覺到了扒皮的惡意,但是它不在意,只是對視了一眼之后,它的五只眼睛里,便閃過一絲嫌棄,轉頭看向其他方向。
扒皮撐著龍鱗,眼睛里泛著血絲,怒視著前方。
那龍鱗堅固之極,硬扛了大量攻擊連一點裂紋都沒有,反倒是周圍的石壁,開始不斷的顫抖,那個祭祀空間,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至此,抵達此地的一行人,就只剩下花院首一個人還活著。
仿佛吞掉扒皮,就會有損自己的智慧一樣。
但很顯然的,對方非但看不上扒皮的智慧之光,還對扒皮的智慧之光感覺到惡心……
“原來是逆鱗,可惜只是死物……”
從很早很早的時候開始,在他跟曾經的老干皇聊過,見過老干皇的絕望之后。
得到之后,再失去,哪怕只是恢復原樣,都是不可接受的。
在場眾人都是心志堅定之輩,這等幻象,哪怕再真實,都不可能引著他們去出手相助。
花院首的手上,幻象浮現,一點一點的穿過龍鱗,觸摸到了后方的扒皮,抓到了一絲智慧之光。
“噦……”
老龍王點了點頭,他伸出一只手,便見一片龍鱗飛出,飛速擴大,直接將那個洞口封死。
幾個弱小的詭異被召喚了過來,在花院首的指引下,沖向了入口的方向。
沒有血祭的祭品,卻成功激活了祭壇。
那年輕邪修察覺到了不對勁時,便果斷的停止了咒文,吐出一口鮮血混雜著內臟碎片之后,便直接拿出一卷虛空大遁卷軸,毫不猶豫的將其撕開,也不管在這里能不能傳送出去。
但是他也要將其承載到自己的身體里,借深海詭異,不,深海魔神的力量,沖破極限。
忽然,那怪物消失不見了,一息之后,便見入口上方,垂落五條手臂,五只有了智慧之光,卻充斥著貪婪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輝,仿佛直接看穿了龍鱗。
他從最開始的,滿心絕望,恨自己為什么要知道那些事,再到后來,開始瘋狂,野心開始滋生。
花院首跪伏在地,眼中帶著一絲狂熱,他甚至都沒有隱藏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忽然,扒皮心神一跳,他感覺到了,那五只眼睛,真的是在跟他對視。
而扒皮的身形又變大了一分,將入口處堵的死死的,撐著那片巨大的龍鱗。
余子清挪開目光,不再關注那個耗材詭異,盯著祭祀空間中心那片不斷幻化的詭異。
實在是有點看不上扒皮身上那丁點智慧之光了。
“等一下。”
那詭異身上的氣息,在汲取他的智慧之光的時候,便開始一點一點的滲入他的體內。
花院首松開手,虛空大遁的光芒閃耀,裹挾著年輕邪修的身體,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默不作聲的后退一步,耷拉著眼皮,將目中神光遮掩。
他現在弄明白余子清想干什么了,相比活活打死這些邪道,他也希望看到這些邪修自食惡果,后悔都沒有機會。
他在龍鱗后面,默不作聲的打開了道庭,直接跟整個通道融合,就這么靜靜的等著。
不一會兒,便見三個力量沒那么強,但是卻多少有點智慧的詭異,穿過了龍鱗,歡呼著沖來。
等到這幾個還沒多少力量的家伙沖進道庭,輕而易舉的被五小只鎮壓,埋進了青土地之后,余子清笑瞇瞇等著。
“再等一會兒,看看還有沒有。
完事了,再想辦法解決那個花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