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修道者,到了一定層次之后,就沒有對皓月不感興趣的。
皓月變化,力量也會有變化,還有相隔一些年,就會出現一次的帝流漿,那等浩大到極致,普惠整個現世的力量,就沒有修道者不想知道為什么。
與此類似的,他們也對大日特別感興趣。
老羊就循著余子清胡謅的話,一直琢磨著手搓一個小太陽,可惜一直在失敗。
但他大體上卻也明白,他手搓不出來一個小太陽,純粹是他實力不夠,學識不夠,各方面都差了很多。
這事老羊一直擱置著,他也并不氣餒。
對于到了他這種境界的修道者來說,有一個基本確定存在,卻還摸不到的東西當做目標,其實是一種幸福的事。
他們這種人最怕的,其實是生出一種我什么都知曉的感覺。
當這種感覺出現的那一刻,就代表著他們已經摸到了自己的極限,可能此生都再也無法更進一步。
以后的任何所謂的新東西,可能都是在自身固有的學識范圍內,再也觸摸不到新的真理。
這對于修道者來說,才是最深的絕望。
老羊此刻心情就挺不錯的,他帶著瑞獸和火鳥,直奔皓月而去。
火鳥有去過一次的經驗,瑞獸也有去過不止一次的經驗。
倆家伙配合一下,比火鳥跟余子清配合的效果還要好。
瑞獸身上的力量,掌控起來如同與生俱來的本能,比余子清施展神通的靈活性高很多。
那些力量與皓月的力量融合到一起,根本沒有碰撞,便讓火鳥輕松的看到了路徑。
火鳥帶著路,順帶著給老羊共享了一下視野,老羊目中各種符文和紋路,不斷的浮現,他窺視著這條路。
大概確定,前往皓月的路,跟在深海之中持續深入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向著空間層次里更深入的地方前行,可能感覺之中,只是前行了數十里,實際上,那距離比橫跨大震東西還要遠。
但跟深海不一樣的是,深海是無盡的混亂,路卻一直在那里。
而這里,有著看似混亂之極,難以琢磨,實則是在不斷變化的秩序。
唯有能真正看到路的存在,才能踏入上去。
老羊記下了踏入這條路時的各種微小的變化,琢磨著下一次,自己來試一試。
看看在沒有火鳥和瑞獸開路的情況下,能不能找到這條路。
真正踏上前往皓月的路,他便察覺到,像是脫離了現世,又像是還在現世,那種詭異的感覺,跟他對皓月的印象一樣。
既在現世,又不在現世。
親自來了之后,老羊便覺得,應該說是在現世空間的更深層次這種表述更準確一點。
他們所有人生活在的地方,都在現世空間的次表層,這里是進入了更深層次而已。
他一路前行,以他修行的大衍初章,不斷的記錄沿途感受到的所有東西,這都是珍貴的基礎素材。
不知多久之后,確定已經深入到很深的層次了之后,他便忽然看到了皓月的存在。
這里的月華力量,比之在現世里感受到的,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看到那好似什么都沒有的皓月之后,老羊第一時間想到的,若是在這里構建出一個化靈大陣,會轉化出的靈氣,應該是什么樣的?
是不是會出現一種全新的,更純粹的靈氣?
這里會不會也會被孕育出生機?
余子清想要在皓月上種花種草,若是有合適的品種,應該不成問題了。
但跟著,他又念頭發散,這里太過強大的力量,可能才是孕育出生靈的最大阻礙。
唯一孕育出的生靈,只有月神,倒是非常合理了。
在這里,便是那些天生異種,在幼年期落入這里,也是只有被太過強大的外部環境溺死這一個下場。
畢竟,以老羊如今的實力,在這里都會覺得不太舒服。
壓下雜念,老羊沒有直接靠近月宮,而是遙遙行了一禮。
“老羊見過月神。”
月宮之中,一道血月光華化作一道蜿蜒的長橋,延伸到老羊腳下。
“來即是客,請?!?
進入月宮之中,看到月神的第一眼,老羊的眼皮便微微一跳。
月神一襲血色長裙,面容姣好,倒是有一絲溫婉輕柔的味道,只是那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恣意,其周圍還整齊的落著一個個空酒壇子。
老羊能有印象的各種烈酒都有。
月神此刻倚在涼亭的靠背上,姿態頗有些豪放,正拎著一壇子酒,頗有一種越喝越清醒的感覺。
老羊心里面就閃過一個問號,余子清來了之后都搞什么了?
而且他還能明顯的感覺到,月神似乎正在向著大魔轉化,只是她像是遇到了阻礙,變化不下去了。
這跟他想象中,可完全不一樣了。
老羊忽然有些理解,為什么懸崖神王急眼了。
也徹底明白月神跟余子清在做什么了。
老羊暗暗松了口氣,他現在忽然覺得,以后還是讓余子清來開課題好了,他的思維受到他學識的禁錮,還是有點嚴重了。
他就想不出來這種招數。
老羊揖手一禮,剛想說什么,便見月神問了句。
“你有能讓神祇喝醉的酒么?”
“……”
老羊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并沒有這種東西?!?
他翻了翻自己的收藏,里面有一些老張送給他的酒。
他一揮手,一堆酒壇子落在地上。
“只有這些了,月神可以嘗嘗?!?
月神伸手一指,便見一個酒潭自行打開,酒水化作細流,不斷的沒入其口中。
老羊斟酌著該怎么說,他之前的想法,都得拋棄了。
以前他可是認為是月神被拉著墮落的,親自見了一面,他還是能分得出來,被拉著墮落和自己主動急不可耐地墮落,之間有明顯的區別。
讓瑞獸直接出手,怕是不太可能了。
月神壓根就沒看瑞獸,一點都沒想著要恢復原樣。
“子清去了深海,抓捕了大量深海詭異。
只不過,現在有一個大問題。
若是持續的時間太久,他向著更深層次轉化的太久,太過徹底的話。
他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
他的意識已經沉淪太深了。
必須要讓血月恢復,不然的話,誰也救不了他?!?
老羊以余子清為切入點,月神一口氣干了一壇子陳釀烈酒之后,站起了身。
“他回不來了?”
“恩,若是血月持續太久,他會持續沉淪下去,再也回不來了,現在他的自我意識,已經快不認識我了,以后會怎么樣,誰也不知道……”
老羊點了點頭,反正變不回來了,簡略成回不來了,也沒什么毛病。
他已經開始理解,余子清此刻的變化,理解了此刻的月神會有什么想法。
所以,他學會了省流,挑重點。
果然,月神一聽這話,頓時眉頭微蹙,陷入了糾結之中。
若是化解了血月的問題,余子清能回來了,她卻要變回去了。
她是真心喜歡現在的樣子,那種無拘無束,卻又能在心中感受到五彩繽紛。
不像以前,冷冷清清,能耐得住寂寞,或者說,她以前對寂寞根本沒概念。
她只有一點點難得小愛好,喜歡看到冷清荒涼的月宮里,有那么一點點花草生機。
這點生機都沒了,她的心態就有點炸了。
她在這喝了很久的酒,可是這酒卻跟余子清說的不太一樣。
能讓她感受到更多,卻也讓她越來越清醒。
她距離真正的感受到內心的五彩斑斕,完成一次轉化,就差一次醉酒了。
而這個東西,只有余子清有希望能帶來。
眼看月神停止了持續性的墮落,開始在思索問題的時候。
老羊心里就有了判斷,他將整體情況大概說了一下,也說了一下他跟余子清的關系,說起他去深海的經歷,讓月神明白余子清已經有點失控了。
當然,說起的時候,就是繼續省流,只說失控。
月神經歷了短暫的糾結之后,便同意了老羊的方案。
她是真心覺得余子清若是回不來了,實在是無法接受。
余子清沒法搞出來一種她能喝醉的酒,也實在是無法接受。
至于這兩者哪個重要一點,不重要。
月神走出了涼亭,來到了那片植被已經盡數枯死的荒地,伸出手觸摸著那里的灰燼,看向了瑞獸。
“你開始吧?!?
瑞獸趴在地上,揣著手,一直不說話,老老實實的聽著,順便恢復一下胃部的傷勢。
他的胃可是被余子清直接挖走了,如今還回來了,不需要重新長出來一個,但長回去,還是需要一點點時間的。
他從石化之中解除之后,就開始恢復,現在已經差不多了。
瑞獸站起身,抖了抖毛發,踏空而去,在半空中化出巨大的真身。
瑞獸真身張口一吸,便見皓月之上的血月,不斷的落入其口中,而其尾巴尖的七彩霞光,也隨之不斷的擴大。
光暈隨著瑞獸尾巴一抖,便化作七彩的光雨灑落,源源不斷的灑向皓月,不斷的向著更遠的地方擴散。
最先受到影響的,便是月宮。
那如同邪魔巢穴一般的月宮,在七彩光雨的籠罩下,慢慢的恢復成最初的亭臺樓閣。
那些森然白骨,邪氣凜然,魔氣森森的地方,也都漸漸的消失。
月神一襲長裙上的血色,也開始慢慢的褪去。
只不過這個速度似乎比月神之前墮落的速度要慢得多。
月神神情坐在荒地的邊緣,神情有些郁郁,她是真的很喜歡現在的樣子。
而長裙上褪去了血色之后,她便又要恢復成原來那無趣的樣子,她有些不喜歡。
她還是想喝酒,甚至還想去現世里,嘗嘗余子清說的有靈魂的下酒菜。
也想能如同人一樣,一覺睡醒之后,去吃個早餐配一杯酒。
不過,她還是覺得,若是余子清都回不來了,她的很多期望,其實也會沒什么意思,也達不成了。
現世里,入夜之后,有人便看到了皓月上的變化。
那幾乎完全侵染成血色,顏色愈發鮮艷的皓月上,血色變淡了。
而同一時間,也有人能感覺到,血月的力量也開始在減弱。
第三天,便已經能看到,血月的一角,血色已經徹底褪去,露出一點點泛著淡黃的皓月。
這種持續性的,明顯的變化,給了現世不少人極大的鼓舞,似乎一切終于要恢復正常了。
而個別魔道大派,也都松了口氣,他們沒有一口氣押寶,而是維持秩序,就是覺得萬一哪天血月沒了,他們也依然能存在。
這是最穩的路子,血月在不在,都不影響他們露臉,壯大。
現在就算是血月消失,他們這一波也算是露個大臉,狠狠的刷了一波存在感。
以后壯大宗門,也照樣會變得更容易一點。
以前總有人把魔道和邪道淪為一談,這一次,至少他們就可以說,邪道人人得而誅之,我魔道不是那種妖艷賤貨。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哪怕現在整體情況,并沒有多大變化。
但變化的最大動力,還是來自于預期。
所有人的預期,都覺得會恢復正常了,便會有更大的動力,很輕易的向著那個方向發展。
但有人還是不太開心。
深海古神越來越著急了,他感覺到余子清越來越近了。
尤其是察覺到余子清的形態,已經徹底不成人形了,力量越來越強,越來越詭異,有些手段,他都有些看不懂為什么的時候,他就有點急了。
這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余子清有擊殺一位古神的戰績。
甭管余子清怎么做到的,他就是做到了一次。
那么,以余子清如今的詭異狀態,誰敢說他不能干掉一個連真身都沒有的古神?
懸崖神王也著急了。
因為余子清已經抓走了九成的小詭異,還在深海里的七個大詭異,被余子清抓走了六個。
只剩下最后一個,還在跟余子清玩躲貓貓,但也已經快被追上了。
懸崖神王跟深海古神聯系上,兩人都有些沉默。
“怕是已經等不到血月消失了,時間上可能有點來不及了……”深海古神從未這般糾結過。
他也真的有點怕此刻已經有些神化,有些徹底詭異化的余子清。
“深海詭異還剩下多少?”
“只剩下一個大詭異,還有一些可以忽略不計的小詭異了。”
“讓他們將那個邪魔引走。”
“不行了,最后一個大詭異已經快被追上了,最多現世三天時間,就會被追上。
那邪魔已經徹底失去了人形,被追上就是死。
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
“必須要把那邪魔引走,不惜一切代價?!睉已律裢踝龀隽藳Q定。
諸神之中,其他人都可以消失,但是唯獨懸崖神王和深海古神,是絕對不能出事。
他們倆只要在,那么諸神的根基就在,無論情況多么惡劣,在漫長的歲月之后,總會有機會。
若是他們倆都不在了,諸神的根便沒了,再也不可能卷土重來。
兩人沉默了良久之后,懸崖神王忽然道。
“不提七陰大王,天魔王也還在的?!?
“天魔王還在,而且山君不在深淵。”
倆貨一唱一和,定下了一個彌補時間的辦法,至少能拖延到血月消失的辦法。
于是乎,深海古神親自呼喚了天魔王。
等到了天魔王回應了呼喚之后,深海古神便強硬的讓天魔王趕緊來幫忙。
他告訴天魔王,他與懸崖神王的計謀大成功。
血月之下,現世已經亂成一團,數不盡的修士入魔,化作魔頭。
而人魔王復蘇之后,立刻獻祭了自身,讓這種情況維持了下去。
現在急需一個能在現世統領出身現世魔頭的大魔,諸神的歸來之路,成敗在此一舉。
一通畫餅加上強硬的命令,再加上告訴天魔王,山君被困在新大陸不敢離開。
深藏在深淵第二層世界的天魔王,終于忍不住了。
他能感覺到深海古神的焦急,能讓這位如此焦急的事情,可不常見。
就差那么一點,最關鍵的一步,天魔王忍不住了,從深淵的第二層世界出來。
他并沒有急沖沖的沖出深淵,而是來到深淵裂谷附近看了看。
他的確發現深淵裂谷里餓鬼數量,至少少了一半,應該都是被調走了。
而深淵里的妖魔,最近的都敢到深淵裂谷附近轉悠一下了,很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天魔王信了深海古神的話,但是他還是聯系了一下懸崖神王,問問具體情況。
懸崖神王告訴他的,跟深海古神告訴他的差不多。
甚至還額外告訴他一個消息,山君被困在新大陸,順便給他科普了一下新大陸是什么東西。
又告訴他,余子清也被拖在深海里很長時間了。
而且,懸崖神王也已經開始走出虛空懸崖。
這一系列消息,讓天魔王確定了,諸神大反攻的時間到了。
他立刻在深淵里糾集了一部分妖魔,引導著那些妖魔去沖擊深淵裂谷。
然后等到深淵裂谷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餓鬼,開始匯聚,對付妖魔的時候,天魔王自己悄悄從另外一個邊緣地帶,悄悄的滲透出了深淵裂谷。
當來到現世,天魔王都有些不敢置信,竟然如此容易。
當他抬起頭,看到了那輪斑駁血月,感受著現世里彌漫的淡淡魔氣。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終于到了他們的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