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皓月,明顯比往日里看到的更圓更大更亮,哪怕不是往日里的銀月,那泛著血色,仿若披了一層血色薄紗一樣的月色,也一點都不影響皓月照亮整個現世。
從未有哪一天,現世是如此混亂。
到處都有受到影響直接入魔的人,而修士也僅僅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各種生靈受到血月影響,向著魔物轉化。
今天是一年之中皓月光輝最強的一天,在妖物之中,也是最為和諧的一天,所有拜月妖物,在這一天都是什么事都不做,只會抓住機會,吞吐月華。
今天月華從數量到質量,都是最好的時候,一夜的吐納,便可抵得上往日里至少一個月的效果。
可惜,絕大部分妖物,靈智有限,他們不會覺得血月是不是不太好。
他們只會覺得今天月華夠強,至于走正道還是走魔道,很多妖物都是沒有概念的,他們只有夠不夠強的概念。
整個現世,魔氣滋生,到處都是。
哦,唯有兩個地方沒有,一個是錦嵐山。
一個是最靠近深淵的深淵裂谷,這里是一點魔氣都沒有。
數量龐大的餓鬼匯聚,氣息匯合到一起之后,會自然而然的鎮壓一地。
一般單個魔頭,只是靠近這倆地方,都會覺得渾身難受,無法呼吸,他們的本能會催促著他們趕緊逃,趕緊遠離。
此時此刻,便是大兌內早就用玉圭提前通知,做出了限制,也依然有少部分人入魔。
只不過這少部分入魔的,成不了氣候,要么被鎮壓,要么就是入魔太弱,魔念和魔氣都被吸引走,飛向了干西的方向。
最亂的地方,其實是大干。
如今大兌、大離、大震、東海都在剿殺邪修。
神朝說是一個超級大勢力,也沒什么毛病,當舉朝之力用來清剿這些邪修的時候,那些邪修根本毫無抵抗之力。
哪怕敢嘴硬兩句,都會死的很干脆。
越低調的邪修,現在存活下來的概率越大。
可惜,不敢說所有的邪修,但只要稍微有點實力的邪修,起碼九成九都不會那么低調。
邪修又不是在一個洞府里,苦修多年不出關就能修成的。
真有這種都修邪道了,還能忍得住誘惑,不走邪路,那對方藏起來活下來了,那便活下來吧,無所謂了。
四方都待不下去了,這些邪修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大干了。
因為他們連夔侯國都去不了……
別看夔侯國主整天似乎不干正事,可這么多年下來之后,夔侯國主的人脈那是相當廣,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有錢。
你要說掏錢招募人手干別的事,未必能招來合適的人,因為指不定就得罪其他人,其他的勢力,給得太多了,也未必能有多少人來。
但你說要給錢招人來清理邪修,那就沒事了。
夔侯國主想要拉出來一支隊伍,只要你給夠,九階都能招募得到。
那些邪修現在逃往大干,都絕對不從夔侯國路過,還能因為什么?
拿邪修的人頭當計件工資的人,積極性可比那些被攤派了任務的人高太多太多了。
散修、小門小戶,尤其是那些除了打打殺殺,什么都不太會的修士,想找一個適合自己,不會得罪其他勢力,酬勞也很高的工作,簡直是太難了。
尤其是夔侯國主還很貼心的表示,你要是覺得斬殺邪修可能會有麻煩,你能活捉了其實最好,這個價格更高。
按照身份、實力等來算錢,明碼標價。
看到一個邪修,立刻就能算出來對方值多少錢。
還不用你動手殺,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斬殺邪修的時候,邪修會有什么壓箱底的后手,或者有詛咒什么的。
那招募來的人,主觀能動性,簡直就快爆表了。
夔侯國主也開心,能花錢解決的事情,統統都不叫事。
那些邪修的活口,對他來說,也都是珍貴資源,是用來送到的甲辰城斬首的。
這是夔侯國主跟大兌構建起聯系的一種重要方式。
最后除了死掉的邪修,所有人都很滿意了。
當然,可能邪修也很滿意,至少被送到甲辰城斬首,會死的很痛快,不會遭受什么折磨。
最后這點,只是大家覺得,大家看到的,實際上如何,就只有當事人和毀陽魔知道了。
反正你問就是手起刀落,連痛苦都沒有。
如此背景下,大干到處都有邪氣滋生,魔氣洶涌,這些邪修才是最容易入魔的人。
血月最強的今天,那些邪修比尋常修士還要害怕,很多都深藏在地下,都不敢被血月照到。
只要被照到,或者吸納了一絲血月的力量,指不定立時便入魔。
而且還是當場發狂,失去理智,失去自我的邪魔。
大干陷入了混亂,濤濤魔氣,混雜著大量魔念,在即將抵達干西的時候,已經匯聚成一條魔氣長河。
無數的魔念,幻化出一張張扭曲的人臉,跟隨者魔氣長河,向著血戰場的方向而去。
無數來自于人的魔念,不斷匯聚之后,便開始讓人魔王的復蘇進度不斷加速。
血月之下,以無數人為基,復活一位曾經的諸神,而且無人能擋。
任何人族,此刻都沒法阻攔,甚至都沒法靠近這里,一切都擺在明面上了,也只能回一個要不起。
便是錦嵐山的無數餓鬼,面對這種席卷整個現世的東西,其實也是無能為力,無法阻止的。
懸崖神王和深海古神,的確有資格裝一下。
那經歷了血戰的血戰場,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只有一顆巨大的骷髏頭幻化而出,不斷的匯聚魔念。
那骷髏頭的額頭上,一個符文緩緩的出現,緩緩的凝聚出來。
任何生靈,看到這個符文,都能立刻明白符文的意思。
就是一個字:人。
位格的氣息,開始浮現,那幻化而出的骷髏頭眼中,一縷縷神韻在匯聚。
在深海古神的配合下,人魔王已經消失的意識,從古老的歲月里,被重新召喚歸來,重新匯聚。
便是早已經崩碎,不知道消散到哪里的位格,都在重新歸來。
大兌龍象軍的軍營里,毀陽魔遙遙感應著血戰場上的變化,低聲吟誦了一句。
“歲月永遠站在諸神這邊。”
便是人魔王當年像是已經徹底死了,此刻也依然能在歲月中歸來。
吟誦了一遍這句廣為流傳的話之后,毀陽魔有些神經質的笑了起來,笑的很是期待,他是真心期待人魔王歸來的。
當然,不是以曾經的諸神的一部分來期待,而是以如今已經觸摸到死亡的毀陽魔的身份來期待。
無論什么身份,這期待是絕對真誠,半點水分都沒有。
時至子時,皓月最強的那一刻已經過去,但是入魔高峰期才剛剛開始。
飄在血戰場上放的骷髏頭幻象,開始漸漸的由虛化實,從無數人的心里,從歲月里走出。
那骷髏頭眼中的神韻,驟然被點燃,化作兩點神光。
人魔王的意識,復蘇了。
人魔王意識復蘇的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毀陽魔的存在。
沒有去看,也能感覺到這是曾經的諸神之一。
他轉頭向著龍象軍的軍營看了一眼,看到了坐鎮軍營正中的毀陽魔,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陽魔在助力他復蘇。
那種毫無掩飾的期待,甚至有些歡呼雀躍的心緒,調動著毀陽魔的力量起舞。
人魔王意識復蘇的瞬間,便稍稍放松了下來。
他當年跟陽魔關系不算太好,甚至還有些間隙。
此刻的陽魔已經不復當年的力量,明顯也是有了巨大變化,可能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諸神被迫抱團了。
人魔王望向毀陽魔,還挺客氣的來了一句。
“多謝,我欠你一次。”
“不客氣,哈……哈哈哈……”毀陽魔笑著回了一句,忍不住開始狂笑個不停。
人魔王所化的巨大骷髏頭,緩緩的飄起,他意識復蘇之后,便可以主動來操作了。
他張口一吞,便見天空中匯聚而來的魔氣長河,無數的魔念幻影,便驟然加速,瘋狂的被人魔王吞噬掉。
人魔王的氣息也開始越來越強,那顆巨大的骷髏頭之下,脊椎骨開始生長出來,四肢骨骼開始生長。
一個巨大的人形骷髏巨人,飛速的凝聚出來。
人魔王伸出雙臂,仰望著天空中的血月,桀桀怪笑,他周遭魔氣奔涌,無數魔念不斷的滋生,讓其看起來猖狂之極。
只是氣息擴散,遠方的龍象軍中,便立時有大量魔氣滋生出來,集體入魔的龍象軍,眼睛都開始紅了。
然而在龍象軍的將士,快要失去理智的時候,毀陽魔的狂笑聲,突兀的插進來,強行給他們潑了盆冰水,讓他們進入強制冷靜的狀態。
人魔王仰望著血月,感受著血月之上,垂落的血色月華,他立刻明白了,這不是千載難逢的血月之日。
而是月神復蘇了,而且月神也開始墮落,帶動著皓月,一直維持著血月狀態。
“真是一個極好的時代啊,無數年的籌謀,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從外部沒法徹底壓垮人族,只能從內部來攻破。
人族的賢者,說的的確沒有錯。
從今天開始,魔的時代降臨了!”
人魔王猖狂的大笑,肆無忌憚的散發著自己的力量,他位格的力量,正化作一道道漣漪,不斷的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那神韻所過之處,所有的修士,心中都開始有魔念滋生,開始入魔。
實力足夠強的修士,都已經遠離這里,而實力不夠的,根本抵擋不住人魔王從內而外的攻破。
天下修士,強者永遠不是主流,底層的修士才是占據絕大多數的。
人魔王的確有資格狂傲,若論直接帶來的危害,他遠比其他諸神還要強得多。
距離最近的干西部分,大量修士沒扛住,直接入魔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是,錦衣衛、城衛軍之類地方,最先入魔……
干西的錦衣衛負責人,雙目通紅的走出了房間,敲響了集結鼓。
看著一個個已經入魔的屬下到齊了,他咧嘴一笑。
“走,跟本官去抄家,搞錢!”
“大人,抄誰?”
“那些小家小戶,臭牛馬,泥腿子,榨干了也榨不出二兩油。
何必呢,走,抄大戶!
聽說本地有個門派,正值交戰,卻拖廉王后腿。
戰事危急,他們卻忙著戰隊抱大腿,何其可恨。
記住了,等下去了要多找點證據。”
錦衣衛調集了人手,氣勢洶洶的離去,群魔亂舞,一個個眼睛珠子里都閃爍著金錢的光芒。
入魔之后,最后那點顧慮,也都消失不見了。
至于入魔不入魔的,那都不叫事,大家都入魔了,那就不算入魔了。
現在沒入魔的人,才是不合群的。
干西胡亂一片的時候,另一邊,大兌故土上,現在本就沒什么人,能留下的,都是走不掉的凡人。
少數幾個入魔的,只要意識沒崩潰,那么最多也就是做事激進了點,暫時還沒搞出來什么大禍。
而大兌這邊,老張已經向錦嵐山求援了。
大批的餓鬼,在血月下前行,游走在空蕩蕩的城池里,以餓鬼的氣息,鎮壓魔念。
干西向北,進入大離,也有新離皇提前請來的餓鬼在游曳,靠著餓鬼匯聚帶來的氣息來鎮壓。
就在這種大混亂開始的時候,便是老羊都聯系不上余子清了。
到了丑時將近,一天之中陰氣最盛,人防備最弱的這一刻,天空中血月的光輝驟然再次放亮了一些。
仿佛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從血月之上,踩著血色的月光落下。
當余子清走出血色之路,重新踏入現世的那一刻,洶涌澎湃的不祥之氣,驟然在天空中爆發,不祥之氣濃郁到仿佛化作火焰在燃燒。
“嘎嘎嘎……”
邪魔般的狂笑聲在高空炸響。
一個已經快看不出人形,全身不斷有黑油一樣物質滴落,燃燒著黑色火焰,充斥著不祥,雙目仿若勾連著一片血色火海一樣的怪物,從高空向著血戰場的方向急速落下。
“嘎嘎嘎……
老子還專門走的慢了點,等著你復蘇呢。
果然沒有讓老子失望,果然復蘇了。”
人魔王仰頭望去,都有些懵了,什么玩意,如此濃烈的不祥,比邪魔還邪魔。
余子清從高空中急速墜落,直接墜落到人魔王的頭頂。
他無視了這里龐大的魔氣和魔念,一巴掌抽在了人魔王的腦門上。
恐怖的巨力爆發,當場讓人魔王身形矮了半截。
飄在半空中,余子清張口一吸,這里的魔氣和魔念,被一口吞噬掉了至少三分之一。
他長出一口氣,身上魔氣開始滋生,直接強行入魔了。
“夠勁!”
自從他境界越來越強之后,一般的魔物魔氣,都已經不太容易讓他進入入魔狀態了。
有人魔王親自在,果然不一樣,入魔的效果比以前還要好。
力量再次攀升,又是不祥,又是魔氣,余子清伸手一揮,便見一只手臂,驟然變長,那速度快到人魔王都反應不過來,頭骨上便多了一個入骨三分的巴掌印。
“你算什么東西,復蘇了還不想著趕緊跑?還敢在這里等著,看不起老子?”
“我……”
人魔王剛出聲,便看到余子清又消失了,他的身側,余子清兩只手抓住他一只骷髏手臂,嘴巴一張,那血盆大口便驟然化作百丈大,口中尖銳的獠牙,細密的交錯在一起。
一口咬下,便聽咔嚓一聲,一條手臂骨被硬生生的咬斷。
“哈哈哈哈……”一直笑個不停,跟吃了鴿子屁似的毀陽魔,狂笑著飛了過來。
他才不管余子清變成什么樣,他只想看人魔王剛復蘇就去死。
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事情了。
余子清單手握著一條手臂骨,跟啃雞腿似的,骨頭嚼的嘎嘣作響。
人魔王看著自己缺失的手臂,眼中神光閃爍,又驚又怒。
他不明白,世道怎么變成這樣了,這是個什么邪魔。
借他的力量入魔,除了力量攀升了,其他的屁事沒有。
而且還能啃噬他此刻的真形,被啃掉的地方,他都沒法再生了,仿佛他此刻的真形,本來就沒有那只手臂。
眼看毀陽魔飛來,人魔王正要說什么呢,便見那一只手拎著手臂啃的邪魔,另一只手凌空一抓,其手掌前方的空間便開始疊加壓縮。
飛來的毀陽魔,被強行拉了過去。
余子清雙目燃燒著血焰,一只手捏著毀陽魔的牌位,嘎嘎怪笑著。
“正好,讓老子嘗嘗咸淡。”
說著,便一口啃了上去。
咔嚓一聲,毀陽魔的牌位上,便多了一絲裂紋。
毀陽魔的狂笑聲戛然而止,他有些震驚的看著余子清,震驚的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余子清只是剛嘗了一下,便噦的一聲,直接將毀陽魔吐了出去。
那惡心的味道,讓余子清都承受不住。
之前吞了那個大詭異,吐出來的一部分坤字的力量,純粹是覺得難受,就吐出來了。
而此刻,毀陽魔的味道,簡直就是一塊腐朽的爛木頭,在金水里泡了一年之后,再用毒鹽腌透了,那惡心的味道,實在是再也不想嘗第二口了。
他一只手握著大骨頭,咔嚓一聲,繼續啃了一口,還是這個好點,像是醬大骨。
毀陽魔的牌位倒飛了出去,人魔王立刻湊了上來,將毀陽魔的牌位護在身后,還叮囑了一句。
“你小心點,這古怪邪魔葷素不忌,實在可怖,萬萬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