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樓戒指,等老羊來了之后,余子清就將最近的事,大概說了一下。
老羊聽了也有些蹙眉。
“你有沒有發現,這家伙,開始變得有點失去理智了?”
“發現了,有點手忙腳亂的意思了。”
老羊斟酌了一下,加重了語氣。
“我意思是,把這家伙逼到失去理智,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忘了,這些家伙的思維方式,跟我們是截然不同的。
看看毀陽魔,那家伙曾經可是一個諸神啊。
但是后面卻變成了反諸神的急先鋒。
最恨不得斷了諸神之路的就是他。
而這,其實還是沒失去理智的。
讓那種危險的家伙,失去理智,開始瞎搞一通,恐怕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他若是有理智的時候,是他輸不起,我們也輸不起,所以僵持。
但若是他失去理智,都開始敢賭了,能輸得起了。
我們能輸得起么?”
老羊說的很慢,余子清也陷入了沉思。
“你說的對,我的確得換個思考方式了。”
以前諸神之道在,諸神也都在,墮落的諸神也在,深海古神也在。
現世的十階之路也沒開,那個時候的想法,的確跟現在不能一樣了。
深海古神現在是光腳的,他們才是穿鞋的。
一個光腳的家伙,若是徹底失去理智,那就真不太好說了。
余子清站在深海古神的角度上,嘗試著代入一下,他就覺得,還真有可能。
自從他上次給種下了種子,明顯發芽了之后,深海古神就沒那么冷靜了。
指不定這家伙真的敢去賭一把,拖著所有人一起下水。
到時候深海古神還真未必會徹底湮滅,但現世里的人,可大概率是輸家。
大家一起輸,一起比爛,只要最后深海古神不是最爛的,那他就總是還有機會的。
比爛的話,余子清還真心覺得,別說一般人,一般修士,就算是修士之中的掛逼,都未必能熬得過這位。
上個時代,上上個時代的掛逼,絕大部分都被熬死了。
余子清斟酌再三,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道庭,其實就是一個兜底的退路。
但現在有個問題,道庭演化,還沒到下一步。
我必須先湊齊坤字的力量。
別的地方都還好說,就算是大離,也只是不快,對我認同感還不錯。
但大干這邊,恐怕就會很慢很慢了。
指不定需要千八百年的時間。
而深海古神的重點照顧對象,就是大干。
一如當年大兌,是他選中的切入點。
現在大干都這幅鬼樣子了,都有大勢力敢直接明打明的反叛,不留退路。
再過個千八百年,指不定大干也會如同上古時期的大兌一樣。
而大干可沒有大兌封印術作為兜底的底牌。
便是我,也不可能以大兌封印術,將整個大干給封印了。”
現在事情就是這樣,余子清什么都不管,就先去湊齊坤字的力量。
就是為了能有一個遇到無法挽回的情況時,可以有一個兜底的底牌。
實在不行,就放棄現世。
可深海古神如今這么攪和,禍亂大干。
大干本來就在走下坡路,本來就對他這個兌皇,可能沒什么好感。
大干現在這樣子,肯定有一堆大干人在背地里罵兌皇。
說大干變成這樣,就是因為大兌自奪回干西故土開始的。
結果便是大干越亂,余子清想要獲取大干疆域里的坤字力量就越難。
所以這就是一個很常見的死結問題。
老羊聽完之后,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笑了好半晌之后,才伸出雙臂,劃出一個大圈。
“難得見到你會糾結,我覺得,你的思緒已經被束縛住了。
格局放開點,膽子再大點。”
“什么?”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就像你以往那樣異想天開就行了。”
“……”
余子清有些無語,還以為老羊能給出個什么主意。
他思來想去,若是坤字力量和大干如今的情況,成了互相拖后腿的。
那繞開這個,就得重新搞出來個能讓他有安全感的底牌。
格局放開點,再大膽點的……
想到這,余子清忽然道。
“老羊,你還記得你教我的那門讓東西變大變小的神通不?”
“你想干什么?”老羊都有種不好的預感,余子清要說的話,肯定會出乎他意料。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直接將現世里的四神朝大陸。
東西南海,還有不動大陸,新大陸。
除了深海之外的其他地方,都給收走。
讓整個現世,只剩下深海。”
“……”
老羊眼皮狂跳,直接搖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沒有人有這種力量,山君都沒有如此龐大的力量。”
“我就問你,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你要是力量足夠,四神朝和不動仙朝的皇帝主動配合。
理論上,的確不是不可能。”
看著余子清若有所思,老羊忍不住了。
“你不會真想這么干吧?你不會真以為將陸地直接挖走,連同上面上的所有東西都帶走,就能解決問題吧?”
“沒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是要兜底,這事我肯定得去找其他人談談。
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先去找干皇談談。
要是能讓干皇幫忙,湊齊了坤字力量,后面就好說了……”
余子清越想越覺得,全靠自己干什么,這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有了這個借口,先去找干皇聊聊。
順便再給深海古神一點反擊。
余子清風風火火的離開,老羊忍不住撓頭,余子清不會真的這么異想天開吧?
問題是理論上這么干,問題也很大的好不好。
老羊想要勸一勸,但一想,余子清真想這么干也是白搭,壓根沒可能成功,純屬理論上有可能而已。
余子清離開七樓戒指,沒急著去大干,而是先給離皇遞了個條子,先順勢拜訪一下離皇。
事辦不辦另說,以這個為借口,先獲取離皇的支持,他接下來吸納大離范圍內的坤字力量,都會變得容易很多。
若是能說服干皇,那在大干吸納坤字力量,肯定就不會需要千八百年了。
他一路東去,沒急著趕路,而是一邊吸納力量,一邊前進。
等到了地方,離皇已經到了。
百年不見,離皇威勢更濃,英氣勃發,修為都比百年前強了不止一點半點,至少是已經渡過兩次劫難了。
這速度可真夠快的。
多年過去,老離皇所化的那團火焰,除了變大了許多倍之外,已經能感覺到其內生機盎然,比一般九階修士的生機還要強。
余子清跟離皇見禮,客套了兩句之后,余子清便開門見山,將深海古神的事情說了一下。
在說了一下最近幾個月,他能察覺到的,深海古神做出來的篡改,甚至都可以篡改一個神朝的皇后了。
“……大致就是這些。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我有心無力,這很顯然不是我一個人,或者大兌能做到的。
這需要所有神朝一起出力。
無論成不成,都需要先未雨綢繆。
若是等到他肆無忌憚,再也沒有絲毫顧慮的時候,再去考慮就來不及了。”
余子清前面還原原本本的說起深海古神的事情,后面就開始扯那個搬走大陸的計劃。
離皇面不改色,可眼神里多少有點繃不住了。
她也認為余子清這想法,太過于扯淡。
沒人能有這么強的力量。
真若是有這么強的力量,一只手就能將整個現世捏碎了,何必費這勁。
在她眼里,余子清這話,就約等于一個人凡人說拎著自己的頭發,將自己提起來一樣。
也就是說話的人是余子清,一向都比較離譜,她才能安心聽余子清說完。
“你是不是覺得這事有點離譜?”
“是有些……”離皇沒好意思說,離了個大譜。
余子清卻很認真,道。
“我找真龍問過了,也找院首級別的人物問過。
雖然艱難,但的確有可行性。
這只是壓箱底的兜底手段,未必能成,但必須要做。”
此話一出,離皇也點了點頭。
成不成另說,準備還是要做的。
她甚至覺得,余子清只是找個由頭,用一個最不可行的方案,來先試探下態度。
她同意了余子清的想法,余子清想做什么盡管做,她肯定支持。
反正,這種事,不成了,大離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余子清跟離皇聊完正事,坐在一起喝了喝茶,聊了聊老離皇,還有一些合作的事情,便前往大干而去。
離皇看余子清這做派,愈發堅信,余子清自己都沒指望那個離譜的兜底計劃。
這肯定就是先來試探的!
跟離皇聊完,得到了離皇的支持,余子清的確感覺到,吸納大離境內的坤字力量,速度忽然就暴漲了一個量級。
因為余子清吸納坤字力量,那也是在為兜底計劃做準備。
將大離疆域內的坤字力量吸納完,余子清差人給干皇送了個口信,約見一下。
約見地點,按照以往慣例,讓干皇自己選。
干皇最近日子,也過得不是很舒心。
四方叛亂,朝局復雜,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開始暴跌,地方上的錦衣衛,都已經到了指望不了的地步。
朝堂上不順心,后宮里也不太順心,皇后最近都開始急著想要生子了。
干皇哪有心情管這些。
這一波叛亂越鬧越大,若是不過去,他也不用有嫡系子嗣了。
正巧,那個跟其他皇帝格格不入,讓人琢磨不透的兌皇,悄悄給他傳訊,要給他私下里見一下,干皇便順勢應了下來。
他也想跟余子清聊聊,若是這個時候,大兌或者大離落井下石,他說不定真的扛不住了。
干皇倒是很上道,沒有說什么最近四方叛亂,讓余子清去大干都城。
約定地點,就放在了母江,大干冊封河神的地祇神國里。
這個地方,算是比較隱秘,而且絕對不會讓余子清感覺到不舒服。
跟干皇見面,余子清沒什么感覺,干皇心情比較復雜。
他能登基,的確是借了大兌的力。
因為不管他怎么做,以當時的情況,大兌肯定都能奪回故土。
奪回故土之后就停手,已經算是給他機會了。
可當了干皇之后,他就又會不自覺的去想起曾經干西的大片疆域。
余子清倒是看出來干皇最近心情估計不怎么好。
他就把老一套說辭搬出來,有針對性的稍稍改了改,再給干皇說了一遍。
等到把深海古神的事情說完,眼看干皇似乎沒什么反應,余子清就把話頭扯到了干后身上。
“你們可能都感覺不到,但是干后肯定能感覺到。
我也能感覺到,很多事都是篡改之后的結果。
具體怎么樣,我就不說了,你知道的信息肯定比我多,你可以對比下。
我可以幫她錨定住現在的結果。
若是現在就收手,尤時未晚。
因為我已經推測出來,下一步,深海古神可能就要逼著她更進一步了。”
干皇沉默了許久,忽然道。
“大干變成如今這樣,還有父皇的所做作為,皆是因為那位吧?”
“客觀說,大干有大干的問題,可變成如今這樣,的確是那位推波助瀾,煽風點火。
至于你父皇,他自小就在經歷干后如今經歷的事情。
如今的大干,便是在經歷曾經大兌所經歷的事情。
本質上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干皇心頭一緊。
老干皇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怕是這輩子都再也無法抹去。
哪怕明知道,如今的干后給曾經的老干皇提鞋都不配,二者的差距難以估量,可事情卻是一樣的。
而他現在才知道,大兌當年跟下坡踩油門一樣的墜落,果然是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干皇心里一琢磨,也明白,余子清說的那個什么兜底計劃,純屬扯淡。
現在也不是要對大干做什么,恐怕是真的覺得大干要完蛋,又不想大干完蛋。
實在沒辦法了,這才找個由頭上門聊聊。
“好,你說的事情,我應下了。”
干皇取下隨身的一塊玉佩,交給余子清,算是一個信物,也是一個引子。
余子清念頭一動,立刻感覺到,原本跟蝸牛爬一樣的吸納速度,驟然攀升了兩三個量級。
聊完之后,干皇也沒有走,直接給干后傳訊,讓她悄悄過來。
他如今的確挺滿意干后的,經過了深海古神一次次篡改,干后在意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且從性情到經歷,都很好。
沒了不滿意,整個人自然就少了戾氣,沒了怨氣。
再加上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可能明天一覺睡醒就消失了,那往日里的許多計較,也就放下了,人也變得豁達了些。
干后接到了干皇的傳訊,沒說什么事,她也沒敢耽擱,直接就來了。
來之前,她還在琢磨,是不是干皇在秘見叛軍的一員,當到了地方之后,被引入密室,才發現是余子清。
余子清的眼睛上蒙著的黑布,都快成他的第一明顯特征了。
干后不明所以,看到余子清,就有些緊張。
她去毀掉的一些記載,里面不少都是跟余子清有關的。
哪怕她腦海中的聲音,從來沒給她說過為什么,她也能感覺到,那個聲音特別在意余子清這位兌皇。
余子清面帶微笑,都沒去感應干后,只是感應到來人了之后,便直接道。
“實話說,我來之前,專門看過有關你的記載。
不止是現在的,還有許多未篡改之前的。
我覺得你如今的樣子,應該是已經到了,那位給你甜頭的最后階段。
接下來,便是無盡的拿捏,無盡的逼迫。
你但有一絲不從,那位便會奪走你現在的一切。
糖衣炮彈的糖衣,已經要吃完了。
現在就收手,還是繼續,由你自己選擇。
作為干后支持我想法的回報,我可以先幫你錨定此刻的狀態。”
在余子清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干后就再也忍不住了,面色大變。
而干皇面不改色,靜靜的聽著,也不插嘴。
等到余子清說完,干皇只是看著她,道。
“與虎謀皮,不得善終,水中撈月,終是一場空。”
眼看她經歷的事情暴露,這些日子里的壓力,緊繃的心神,忽然一下子就松了。
她實在是太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了。
只是讓她最疼愛的幼弟,變成以前那不成器的樣子,她都無法接受了。
猶猶豫豫了半晌,干后問了句。
“能收手么?”
“我說能就能。”
余子清笑了笑,說的很是自信。
借自身錨定其他人,這種事余子清已經做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些天,他什么都沒做,也沒來。
純粹是因為,深海古神在給好處,讓干后的弟弟,跟換了個人一樣,越變越好。
等到幾天沒什么太大變動,余子清就知道,真正的拿捏,現在才剛開始。
想要出手做什么,這個時候,是最合適的。
干皇應下,干后也應下了,余子清便放開了感知,一邊伸出一只手,點在干后的眉心。
他要借自己,來將其錨定。
無盡的可能,都在這一刻不斷坍縮,化作此刻的狀態。
那一瞬間,余子清便仿佛又感覺到了深海古神的存在。
仿佛看到了歲月長河里,無數的深海古神,有些深海古神身上,已經有他可以清晰感覺到的心緒力量了。
在他做這些的瞬間,那種恐懼和不安,就開始急速擴散開,侵染向所有沒有被侵染的深海古神。
深海古神能感覺到余子清在做什么,可是他沒法阻止。
余子清能錨定一個人,就能錨定十個,一百個,一千個,十萬個……
他只感覺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在飛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