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派人徹查此事兒,心底終究對俞公府有了提防之心,又或者一直都有,只是未曾找到正當的理由,恰逢趕上這次了。
兩人還在屋裡說著話,聽到外邊傳太子到了,周氏急忙收了嘴,俞璟辭好說,“順其自然即可,母親不急,大哥不急,你不用太過擔心,緣分到了孩子會有的!”
周氏嫁進俞公府好幾年一直未有所出,她心裡著急,周夫人去護國寺爲她求子,都未曾如願。
周氏擡頭的瞬間蕭珂繕已經進了屋子,她斂起情緒,起身請安,見他與俞璟辭似有話說,急忙告辭以免礙著兩人。
“大嫂,我送你出去罷!”俞璟辭言笑晏晏,經過蕭珂繕身邊還朝他拋了一眼,笑道“殿下公務繁忙,若真得閒了不若去芳華院坐坐,聽說方良人情緒低落!”
周氏驚得拉著她手臂,太子寵她是好事,何苦要把人往外趕?
“我剛從那裡出來,今時找你是有話與你說!”蕭珂繕眉目冷清,和往日性子相差甚遠,俞璟辭冷笑,這怕纔是真實的他!
“是,妾身去去就回!”
一路上週氏想勸俞璟辭幾句,見她面色坦然,嘴角上揚,想著她自幼是個有主見的哪需要自己提醒。
回來時,蕭珂繕正坐在她平時看書的椅子上,手裡握著筆,神情專注寫著什麼,俞璟辭吩咐禾津倒杯茶進屋,在窗邊的椅塌上落座,氣定神閒的問道,“不知殿下有何話與我說?”
蕭珂繕低著頭,從俞璟辭的視線望去,下巴剛硬,線條凌厲,確實賞心悅目。
“方良人哀求本宮將她送到你的榭水閣來,本宮自來不願爲難人,你若覺得不合適,本宮替你回絕了!”
俞璟辭輕輕瞥過他的眉梢,“那妾身謝謝殿下了!”
嘴上雖說著感謝的話,語氣卻是異常淡漠,蕭珂繕擡眸掃了她兩眼,“你倒是氣性大,明日讓老國公來瞧瞧你,別憋出什麼病來纔好!”話完擱下筆徑直走了。
不久,禾津從外邊進來,嘆了口氣,“小姐,太子去了未央閣!”
見俞璟辭閉目靠在塌邊,識趣的退了出去。
皇上讓人查坊間傳言,明面上說要表彰背後的發起者,實則是想給俞公府敲個警鐘罷了。徹查此事的大理寺卿劉大人乃沈國公女婿,其中緣由明眼人一見便知。
俞墨陽是賑災大臣,皇上打什麼主意多少還是猜到一些的,想著借勢,爲災區百姓籌集衣服糧食不比銀子分量輕。
於是,大街小巷站滿了俞公府的家丁,旁邊立著欄桿,欄桿上掛著木牌,凡捐贈衣物糧食則可在木牌上刻下名字,俞公府會將木牌拿到護國寺長生殿供著爲他們祈福!
這邊,劉長卿千方百計的查到些蛛絲馬跡,背後慫恿的竟是沈國公的沈三少,他暗自捏了把汗,自家小舅子腦子抽筋了還會做如此大義凜然之事?接著往下查,發現趙家四公子,舒家大爺赫然在列,和俞公府無半文關聯。躊躇著要不要如實稟告,俞墨陽就來了這麼出,而且和茶館捐獻銀子的少方式同,街頭上排隊捐贈的多是老百姓,捐的東西雜,勢頭漸長!
沈國公聽了怒不可止,抓了沈三少回來。此時的沈三少剛從溫柔鄉里爬出來,腦子還醉醺醺的,見著沈國公一個勁兒的叫“香兒,香兒,來,爺親一個!”
國公夫人眼瞧著國公手裡的被子要落下,一步上前擋在沈三少身前,“老爺,三兒性子頑劣,這次我瞧著他做的卻是替咱沈家爭臉的事兒!”
“婦道人家知道什麼?若不是你縱著他,他哪會這般放浪!”
御書房,皇上聽了劉長卿所言,微微詫異,沈國公家的三小子他有所耳聞,有沈家庇佑做了不少糊塗事兒,否則,俞家二小子也不會打瘸了他一條腿。
手裡的摺子正是俞墨陽今早奏上來的,上邊寫明瞭一天籌集了多少糧食,棉被,衣衫,連著幾日摺子都是如此。
“沈家那小子倒還有仁愛之心,罷了,朕說了有賞自是心中有數,沈家那小子還沒官職吧?老國公的三個孫子裡怕他最讓人惦記,你瞧著大理寺可有閒職?讓他好好學學,改掉了身上的臭毛病再說!”
劉長卿沒料到沈家因禍得福,謝了恩,急忙回去給沈國公報信。
國公夫人聽後喜不自勝,“老爺,可瞧?皇上真給三兒官職了,入了大理寺有長卿照著,以後升官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沈國公氣得拂袖離開,等劉長卿跟出來才轉頭朝他說道,“皇上此番不過是爲了封悠悠之口,再者怕寒了俞家的心,把三兒放到你手底,盯著,別讓他鬧出什麼幺蛾子!”
沈老國公很少再理朝堂之事,沈國公清楚皇上對三兒做下的糊塗事怕一清二楚,不過礙著老國公的面子罷了。
沈三少昏昏沉沉一覺醒來,聽自己有了官職還是五品,樂壞了他,沐浴後急急忙忙奔去了一處宅子,進屋抱著青衫女子一頓狂親,“你真是我的小心肝,皇上賞了我官職,以後爺就是正正經經的朝堂中人了......”
俞璟辭從禾津口中聽到這些,點了點頭,“給小翠一筆銀子,要走要留隨她!”
“是!”
俞墨陽南下那日俞璟辭和沈梓姝說了,帶著禾津夏蘇出門,大伯去了嶺南,十年不歸,二哥去了鎮江,如今大哥一走,諾大的俞公府就只有俞墨昱了。
城門邊站滿了送行的老百姓,一眼望去,俞墨陽一身朝服,脊背筆直雙目英彩逼人,含笑的駕著馬。
“小姐,可要和大少爺說兩句話?”
帷帽下的俞璟辭紅著眼,搖了搖頭,“待他歸來那日我們再來吧!”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當日俞墨淵孤零零的背影一直在她腦中揮散不去,今日,她再無力送走另一位兄長。
“小姐,大少奶奶在閣樓上!”禾津眼尖,注意到閣樓上默默拭淚的女子正是周氏,順著她視線看去,俞璟辭揮了揮手,“我們上去瞧瞧!”
“大嫂怎的不下去?”站在窗前,遠處,俞墨陽身影越來越小......
“你怎麼不過去?”
問完,兩人相視一笑,終究,捨不得和擔心侵佔了送別的愁緒。
“等大哥回來時,我們一起來這裡等他!”
“好!”
朝廷撥放的糧食不知去向,俞墨陽去賑災不假,更重要的是查清楚朝廷善款的動向。
人羣漸漸擁散,街道恢復了秩序,周氏拿起桌上的帷帽朝俞璟辭道,“可要回家?”
“不了,好些日子沒見著沁歡,今日出來去看看她!”見周氏一臉落寞,攜了她的手,“大嫂回家也無事,不若我們一起去夏宅轉轉!”
當時她誘導賀夫人謀戶部侍郎的位置,是看準了皇后把劉侍郎拉下馬要提攜趙家的人,賀夫人打通關係自會傳到皇后耳朵裡,借刀殺人不沾血,她樂得自在!
夏宅於賀府旁邊,只看大門就能瞧出比賀府落敗了不是一星半點。禾津上前敲門,半響纔有人應聲,“誰啊!”
開門的是賀沁歡婆婆,手裡還抓著捧瓜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禾津,“你誰啊?”
禾津不耐的皺了皺眉,語氣上尊重有加,“我家娘娘要找夏夫人說說話,不知她在不在?”
夏柳氏斜著眼掃了下馬車,上邊俞公府,太子府的標誌她認得,急忙推開了大門,一臉諂媚,“歡兒啊,她在呢,快讓娘娘進屋坐坐吧,我叫歡兒去!”
不等禾津開口,人已經跑得無影了,禾津只覺得奇怪,這夏柳氏動作利索,哪像是久病纏身離不得人伺候的?
朝夏蘇點了點頭,俞璟辭才和周氏從馬車上下來。
賀沁歡比以往又瘦弱了,白皙的臉開始泛黃,手上還殘留著水漬,明顯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賀沁歡見著俞璟辭眼底閃過一抹驚慌,“娘娘吉祥!”
夏柳氏這才注意俞璟辭乃太子府的娘娘了,不再是俞公府的大小姐,擦了擦手,欠身道“娘娘吉祥!”
俞璟辭一路往裡走一路擰眉不已,窄狹的院落堆滿了柴火,連普通的莊子都不如。
“娘娘進屋裡坐,我給您泡茶去!”賀沁歡埋著頭,朝廚房走去!
跟著的周氏也奇怪,“賀府當初給了陪嫁丫頭,怎的不見有人伺候?”
夏柳氏眼神閃爍,含糊其辭道“她們有其他的事兒做,不在府裡!”
進了廳堂,屋內擺設泛著陳舊,賀沁歡端著茶進屋,“屋裡簡陋,還請娘娘不要嫌棄!”
俞璟辭不動聲色的點頭,讓禾津帶著夏柳氏去府外搬東西,她帶了布匹和首飾。
打發走了夏柳氏,俞璟辭坐下,摸著桌子材質上邊還有未削乾淨的陳木,分明是別人用過的,“說吧,怎麼回事?”
賀沁歡咬著牙,“辭姐兒,我知你待我好,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別問了行不?”
見她躲著手,“你的手是洗衣物時浸泡的?”
“是的,相公要參加秋闈,他說府裡丫鬟太多擾得他耳根不清淨我便把她們送走了,人一走,奢華的陳設便顯得多餘,我自幼長在鄉間,樸質慣了,便賣了家裡的傢俱,辭姐兒,你可別怪我把你送的也賣了,相公說了好男兒自會有本事兒養家,他要看著家從一無所有到滿室清雅!”賀沁歡說這些的時候嘴角含著笑。
俞璟辭心底狐疑,聽說過不少貧賤夫妻,哪有像她折騰的?
“好了,你現在可是娘娘了,天天擰著眉給誰看呢!”賀沁歡也不藏著手了,斟了三杯茶,“我什麼樣子你還不清楚?遇著麻煩了肯定會找你的,到時你可別嫌棄我啊!”
周氏想到以前和俞墨陽在嶺南的日子,難怪小姑子對她高看一眼,吃苦耐勞的胸襟不是誰都有的,也幫著打趣,“我家娘娘最是寬宏大量,不會和你一般計較的,對吧,娘娘!”
俞璟辭這才笑開了臉,走時特意經過書房,夏莊洋果真對著窗戶看書看得津津有味,她心底鬆了口氣,回府時已經是傍晚了,“您可回來了,府內又有一位良人驗出有了身孕,我家娘娘正找您呢!”
俞璟辭心底奇怪,良人懷孕找她幹嘛,她還能是太醫會把脈不成?回屋換了衣衫出來才聽禾津說,懷孕的是暖香閣的另一位良人,沈梓姝想把方良人送到榭水閣以便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