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年的俞公府不過是在等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展示他們的財富機會而已,男子養(yǎng)窮女養(yǎng)富,俞公府沒有正經嫡女,故世人不知道她們嫁女兒的嫁妝,心思數轉,賢妃頓時沒了精氣,手指在肚子處來回撫摸,眼瞼低垂掩飾住濃濃煞氣,漸漸,又面色釋然。
來年,賢妃爲皇上添一皇子,舉國同慶,大赦天下。
七皇子的到來徹底打破了朝堂平靜,以舒趙兩家爲首,各霸一方。
七皇子週歲,皇上再次大赦天下,朝堂震驚,言官進諫說七皇子太小,恐承受不住聖恩,慎行。皇帝大怒,以當朝罷免一位言官收場,後再無人敢進諫。
六年,俞公府在京城如海市蜃樓拔地而起,漸漸趕超舒家趙家勢力,俞致遠任命巡撫官拜二品,俞清遠升刑部尚書官拜次一品,先有俞墨陽高中狀元后又俞墨淵在武舉中成名,扭轉了文家也能出武將魔咒,如果說三股勢力構成如今的朝堂,那麼俞家就是其最顯眼的那股。
這一年,俞璟辭十四歲,以她爲首舉辦的宴會成了京裡達官貴人爭搶的名額,俞公府家底豐厚宴請闊綽,每次設宴邀請的都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參加宴會的人多多少少存了心思,一方爲自家姑娘尋覓合適佳婿,一方挑選府裡少爺的佳媳,俞公府舉辦的宴會可以說滿足了她們諸多要求,故而有俞璟辭在的地方有形無形間就成了焦點。
銅鏡中青澀少女白皙臉上浮出一抹紅暈,俞璟辭催促,“夏蘇,還要多久?再墨跡大哥都到門口了!”
今日是俞墨陽回京述職日子,俞清遠去了衙門,邱氏去法國寺上香還未回來,四年沒見俞墨陽,她興奮了一晚,破曉就起牀梳洗,誰知消掉眼眶周圍的黑眼圈耽擱這麼長時辰?
“好了好了!”擱下木梳,將俞璟辭鵝黃耳裙整理得無一絲褶皺拍了拍手才讓俞璟辭離開,“好了,小姐可以去了!”
到院門時,俞墨陽已經到了,褪去一臉稚嫩,成熟穩(wěn)重許多,頗有長輩風範,左邊站著挽他肩膀的俞墨淵,和俞墨陽形成強烈對比,除了跳動的雙眸,黝黑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咧起的笑猶如滴在地上暈染的泥,一個字,黑。
看到由遠及近的少女,白皙的臉如以往瘦尖高挺鼻樑,紅脣微啓,硫擺的紗裙在微風中搖曳,給人如沐春風的溫暖,後驚覺,美豔得難以離眼。
“大哥~”清脆的喚聲拉回他的思緒,脣畔蕩起一抹笑,“辭姐兒倒沒忘記大哥回家的日子!”俞璟辭越大越愛美,邱氏書信沒少說俞璟辭因爲衣衫不合適拒絕出門的事兒,此時再細看才發(fā)覺,她估計早就悉心打扮過了。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怪癖!”愛美如周氏,也沒見她整日坐在銅鏡前。
周氏,是俞墨陽妻子。
知道俞墨陽從邱氏聽來她愛美挑剔的事兒,俞璟辭也不否認,在他右手邊停下,只到他胸口的個子如今躥到他肩膀了,俞璟辭得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我,只是更隨行而已!”又在他肩頭比劃了下,“大哥,我長高了不少呢!”
“......”第一次聽俞璟辭如此正經的評論自己稚氣行爲,俞墨陽啞然失笑,“對,你只是比隨行多了分灑脫,發(fā)揮到極致而已!”
打趣間,周氏在丫鬟攙扶下走了過來,“有血緣的就是不同,我在旁站了良久都不曾有人發(fā)現我,若不出聲怕是要在門口聊上半天了!”
三人這才發(fā)現周氏存在,俞璟辭摸了摸鼻子,悻悻然上前,“大嫂說的什麼話,進了俞公府門,你和我們就是一家的,剛纔不是被大哥一調侃就忘了嗎?”
邱氏已在回府路上,俞墨陽先回了以前居住的院子打理行李,俞墨淵不好打擾,把俞璟辭往他跟前一塞,“大哥,你不在的時候辭兒姐長進可大了,學了一手好廚藝讓老爺子都讚不絕口,今日你有口福了,讓辭兒姐給你秀兩手?”
俞墨陽訝然,邱氏信裡說辭兒姐學習廚藝他以爲她只是隨便折騰,畢竟,廚房煙味兒重,進了那裡顧著愛美怕做不成事兒。
俞璟辭跺跺腳,以往每次她下廚俞墨淵必上吐下瀉,第一次的時候找太醫(yī)來瞧,結果讓人哭笑不得,吃多反胃引發(fā)的癥狀,太醫(yī)開藥時剛如廁回來的俞墨淵死活不同意診斷,“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平時沒吃過好吃的纔會吃多了?”說不去不是丟人嗎?
看俞墨淵神色赧然,“難不成我錯過什麼精彩的事兒了?”
“沒有,辭兒姐不想爲你接風洗塵就算了,她一直都是小沒良心的!”俞墨淵本想說辭兒姐就是個不疼人的,後一想辭兒姐平時待她雖不如邱氏,可每一件實打實爲他好,如此一來,自己倒不是人了。
“是啊,弄得二哥上吐下瀉我可不就是沒良心的嗎?”俞璟辭嘟了嘟嘴,讓俞墨陽先洗漱番,去隔間幫著周氏收拾行李說說話。
以俞公府實力,俞墨陽本可以不離京,俞老爺子對俞墨陽前程早已安排好,誰知中間突生變故。
放榜那日,俞墨陽第一次大醉而歸,夜裡在書房和俞老爺子商討一晚,第二日便和大家說他決定外放。
她清楚的記得宋氏臉上笑開了花,邱氏一臉崩潰的表情,到現在她也不知那夜發(fā)生何事,只聽伺候的吳達說,那夜,貌似有哭聲傳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她不知俞墨陽因何離京,可對她卻仍如以往,或者比以往更好,從話本子上聽說哪兒有稀奇古玩時,她只需稍稍和邱氏一說,不幾日她就能收到俞墨陽的禮物,定是她中意的無疑。
走神間,周氏拿出一包袱,“嫂子沒什麼送你的,這個你可別覺得寒磣啊?”
戲絹裡裹著兩幅花樣子,一幅千鳥萬鳳圖和一幅富貴花開圖,“呀,前幾日我纔想說祖父生辰那日送他一盞屏風,大嫂真是送到我心坎上了拿還會嫌棄?”小心翼翼把包袱收好,又聽周氏不好意思道,“走的時候擔心馬車太多把這個放盒子裡弄亂了,還是你大哥讓我想這個法子的呢,時刻帶在身邊不容易混淆!”
俞墨陽外放做官未免言官嚼舌根,吃穿開銷都來自朝廷俸祿,不說拮據肯定沒他在家時闊綽,可這樣還是尋到了她只從別人口中聽過的東西,俞璟辭不禁眼眶微紅,周氏到底是怕混淆還是擔心弄丟了,一想便知道。
“謝謝大嫂!”俞璟辭謝她願意跟著俞墨陽離京吃苦,把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俞墨陽澄澈明亮的眼神就能看出。
“瞧你說的什麼話?不瞞你說,這花樣子即便如我有京城第一才女稱號也沒把握繡出來,當時你大哥給我的時候我還以爲是要送給婆婆的,苦惱了好幾天呢!”周氏嫁進俞公府四年,俞璟辭都沒怎麼和她靜下心相處過,只聽禾津回來說大少奶奶對大少爺好著呢,大少爺回來晚她就在廳裡等著。
當時她想俞墨陽找到真正疼他的人了,往他院子去得沒有之前勤快了,對周氏也不甚瞭解。
在周氏眼裡何嘗不是如此?進府後聽人說起過俞璟辭不少事兒:昨日大小姐睡到日曬三竿被俞老爺子拉去院裡做苦力啦,今日大小姐揹著偷酒吃罰被女則大小姐竟然倒背如流啦,那時心高氣傲的她覺得下人們太誇張了,故而對這個小姑子不怎麼親近。
離京後,滿心浮躁漸漸被平凡平淡代替,她開始覺得京城才女都彷彿是前世的事兒,而小姑子形象在她心裡卻越老越清晰,俞墨陽收到婆婆來信時會和她說:你明日出門時找人打聽打聽哪兒有菊花盞硯臺賣?辭兒姐最近迷上古玩了。上次你不是說有家酒釀不錯嗎,辭兒姐如今好酒,差人快馬加鞭送些去讓她喝這個解解饞吧,又或者......太多太多,久而久之,談到辭兒姐俞墨陽眼裡流露出的寵溺和溫柔她欣然接受,愛屋及烏,她也願意,也會如此疼她,寵她。
雖猜測禮物是俞墨陽備好的,可聽周氏一說俞璟辭心裡仍頓了一下,細細撫摸鳳凰羽毛,望著周氏自進門就沒舒展的眉頭,“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大嫂!”謝你不離不棄照顧!
因著這事兒,兩人感情增進不少。
周氏是周閣老孫女,當初邱氏爲俞墨陽親事急得整日不在家,俞墨陽高中還沒來得及在京城大展拳腳就離京做官去了,還好,俞老國公和周閣老平素交情不錯,見俞墨陽到了成親年紀,雙方一拍即合,當時的俞公府還沒如今聲望,外傳周閣老精明一生最終一時糊塗斷送孫女一輩子,不少人爲周氏扼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