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眼前一片黑暗之前,我模模糊糊聽見有個幼嫩的聲音,帶著哭喊說道,“你去死吧!”
這根本不會是女鬼發(fā)出來的聲音,而當(dāng)時除了我和扶搖,就只剩下了方桓。這樣想來,那肯定就是方媛了!
“扶搖,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扶搖手里的水杯晃動了一下,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只是他卻并沒有看我,“喝點水吧,你不是渴了嗎?”
我接過水杯慢慢喝了幾口,這種時候我不想跟扶搖爭辯,他不愿意告訴我實情肯定有他的理由。反正這個法陣有沒有破也不是扶搖說了算,我只用等著看事情如何發(fā)生就知道結(jié)果了。
“你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先躺著吧。”扶搖作勢要來扶我躺下,可卻被我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
雖然我不打算跟扶搖爭辯,也不想強逼他說出實情,可是要想讓我對這件事親毫無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扶搖沒有說話,看我自己吃力地躺好之后,掖了掖被角,在我鬢邊落下一個吻就坐在床邊看著我,一動也不動,仿佛此刻凝固的時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房間里一片昏暗,只有微微的幾率夕陽光線從窗縫里面灑了進來,剛好照在我的額角鬢邊。
“阿顏,你醒了。餓不餓?”扶搖的聲音就這么傳了過來,好像很近,又不怎么能聽的真切,連帶著我整個人也像是在水里浮浮沉沉。
伸出手去在空氣里胡亂抓握,卻怎么也抓不住,直到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
“阿顏,那天晚上的確不是妖畜害了你,而是方媛。”扶搖的語氣好似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如釋重負。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啊,只是現(xiàn)在從扶搖嘴里面聽見之后,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怎么會是方媛呢?”我至今還不敢相信,“那女鬼分明就是從方桓身上出來的,怎么會是方媛從背后捅了我一刀?”
扶搖見我的情緒有點激動,立刻坐了下來握緊我的手,“你聽我說完,阿顏。其實你說的對,一開始我們就錯了。施法設(shè)這個陣,無論是誰他都不會選擇一個小女生作為陣眼。是我一開始太過相信你的判斷,這才耽誤了最好的時機,一路錯到現(xiàn)在。”
“你是說,陣眼是方桓?”我故意當(dāng)做沒聽見扶搖說的相信我的判斷,現(xiàn)在可不是兒女私情的時候,“陣眼難道不是法力最重最強的嗎,要按照你這個說法,那方媛就更不可能被鬼附身了啊……”
扶搖點點頭,沒有立刻回答我的疑問,反而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記得那條項鏈嗎?夫人想必早就知道那是用來跟蹤你的。方媛用匕首傷了你之后,我也被妖畜纏住了身形,所以情急之下就把項鏈丟了出去,正好砸中了方媛,我們才得以脫身。”
“那這樣不是正好么?我們?nèi)ツ膬壕筒粫桓櫫搜健!蔽矣悬c意外地驚喜,看著扶搖的眼神也不再全是埋怨了。
扶搖捏了捏我的鼻子,嘴邊
泛出些苦澀,“不,這是一個錯誤。如果不是我慌不擇法,也不會把附著著陣法半數(shù)法力的項鏈還給了方媛。現(xiàn)在的方媛根本不用項鏈,也可以隨意感知你的位置。而且,那個法陣的背后之人,現(xiàn)在恐怕也無法控制方媛了……”
后面扶搖說了些什么我一點都沒聽進去,因為這個場景是那么的似曾相識,恍惚中我竟然又看見了站在高臺上的我,和一身龍紋燙金紫衣的扶搖。
他就那么高高地坐在龍椅上,倘若無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眼神里全是愛戀和寵溺,耳邊響起他如同遠山屋檐下古老鐘鈴的聲音,“朕的皇后,無論犯了什么錯,有朕在,定會護你一世無憂。”
“穿堂風(fēng)驚掠,你側(cè)倚高臺,拂袖一指來。”
那時的扶搖于我,便是如此。
只不過轉(zhuǎn)眼間,在我眼前的還是那個絮絮低語的扶搖,“夫人,抱歉,是我的疏忽大意才讓你受了這么重的傷。”
我甩了甩腦袋,把思緒拉了回來。說實話,自從和扶搖相識開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也親耳聽見他跟我道歉。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蠻不講理的人。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可以破除這個法陣嗎?”不想跟扶搖談及責(zé)任,我只好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
扶搖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又開口道,“我也不知道這個辦法可行與否,這跟你有很大的關(guān)系。”
“哎呀,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你能不能有話直說啊,怎么我睡了幾天起來你就跟變了一個鬼似的,說話婆婆媽媽吞吞吐吐的。”我一把將手從他手里抽了回來,真是受夠了這么婆媽的扶搖。
他以往的冷靜睿智和毒舌的本事都去哪兒了?莫非我眼前這個不是真的扶搖?
估計看出了我眼神里的不信任,扶搖神色變得正常了起來,嚴(yán)肅地跟我說道:“夫人,你的生辰八字,可還記得清楚?”
我點點頭,畢竟父母做了一輩子的驅(qū)鬼師,姥姥雖然不如他們,好歹生辰八字還是知道的,所以我打小就被姥姥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記住自己的生辰八字,這么些年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跟扶搖說了之后,他眸光一沉,愣了半晌才說話,“果真如此。夫人,現(xiàn)在開始一切都按著我說的辦,不出三日,定能破除這個法陣。”
雖然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跟破除這個法陣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是我現(xiàn)在除了相信扶搖的話,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五天之后,我的傷口結(jié)疤了。就這五天時間里,我時時刻刻都在懷疑扶搖到底是不是原來我認(rèn)識的那一個。
從我睜眼的那一刻開始,扶搖就開始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吃飯喝水洗衣服,幾乎之前我做的所有家務(wù)事都被扶搖承包了。
“扶搖你今天要是敢進來,我說什么也都要把你從家里趕走!”我捂著身上僅剩下的一件睡裙,眼神堅定地看著扶搖。
吃飯洗衣服之類的家務(wù)活就算了,現(xiàn)在竟然連洗澡這種事情都
要代勞了……就算扶搖真的心如止水,那我也做不到當(dāng)著他的面一絲不掛。
“夫人,你什么地方我沒有見過。”扶搖雙臂環(huán)胸,眼神里盡是曖昧,“都在一張床上睡過了,你還是我拜過堂的娘子,有什么不可以?放心,雖然夫人的身材并不是很好,但我作為一個出色的丈夫,絕對不會嫌棄你的。”
還嫌棄我?這么司馬昭之心的行為,我說什么也不能容忍。
“既然你這么說,那不如我們鴛鴦浴啊?”我露出了自己最滿意的笑容,朝著扶搖勾了勾手指頭。
扶搖眉頭一挑,“夫人竟然有此雅興?”
“廢話少說,要洗就快去換衣服。”我白了他一眼,趁著扶搖轉(zhuǎn)身的時候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立刻就想關(guān)門。
只可惜扶搖的反應(yīng)實在是太快了,我根本還沒來得及碰到門把手,就已經(jīng)被扶搖一個反手抱進了懷里,他還順便關(guān)好了浴室的門。
“受傷了還這么激動,看來你的力氣真是多的用不完。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幫夫人消耗掉一部分。”扶搖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深,眼里的神情炙熱到快要把我融化在其中。
……
當(dāng)然最后扶搖真的只是幫我洗了一個澡而已,并且沒有碰到我的傷疤。怎么說,可能我真的身材不好吧,全程除了我面紅耳赤之外,扶搖對眼前的一切都視若無睹,只是專注于幫我洗澡。
吃完飯?zhí)稍诖采系臅r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了,握著扶搖的手,我還是忍不住地有些顫抖。
“阿顏,不要害怕。”扶搖緊了緊相握的手,在我的鬢邊落下一個吻,“相信我,一定會破除這個法陣的。”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扶搖聽了我的話,搖搖頭,從懷里取出一個符咒來放在我的掌心里,“待會兒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就把它貼在我的背上,定能護你無憂。”
“定能護你無憂……”
這句話我在夢里聽那個俾睨天下的扶搖說過,現(xiàn)如今又真真切切地在耳邊回蕩,心里的感受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無憂?哈哈哈哈……看來你們還真是自信啊?”
屋內(nèi)忽然鉆進一陣?yán)滹L(fēng),吹散了窗簾,房間的燈并沒有滅,所以我清楚地看見方媛從陽臺上爬了進來。
小小的身子和以往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脖子卻縮了起來,隔遠了看像是她的脖子被人鋸掉了,只剩下一個小腦袋錯位地放在肩膀上,格外瘆人。
“方媛,到現(xiàn)在你還不準(zhǔn)備說實話嗎?”
我想著之前那些鬼怪都會有未了的心愿才會來找我,也就打算如法炮制,看看方媛是否會有同樣的情況。
“實話?”方媛邁動小小的步子,朝著床邊走來,她的嘴角竟然開始滲血,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實話就是,為了你,我已經(jīng)耗費了太多。今夜,是時候得到回報了。”
扶搖拈了一個訣,轉(zhuǎn)身擋在我和方媛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