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嬸將張二叔放倒在炕上,媽媽爲姥姥端來一杯清水、拿來一個針錐(必須是木頭把)和一個針線軲轆。
每到此時,我都會在姥姥身邊仔細看姥姥爲人叫魂動作。
姥姥將線軲轆上黑白線各扯下一段後以十字搭在水杯上,然後將穿好線的針插在針錐木頭上。
一切就緒後,姥姥用右手在張二叔的額頭拍了幾下,嘴裡還嘟囔著什麼。接著她盤腿坐在炕上,將插好針的針錐吊在水杯的黑白十字線上,放平穩後,嘴裡唸唸有詞,只見針錐開始慢慢走動。
以前,我總認爲是姥姥的手動,帶動了針錐走動,後來自己知道了其中玄機,才明白這裡果然是有一種不爲人知的力量在讓針錐走動,而非人爲造成的。
姥姥嘴裡叨唸的是幾句口訣,在母親去世前,母親纔將這幾句口訣告訴了我們姐弟三人。因爲這涉及天機,所以口訣內容就不便透漏。
針錐在黑白線上越走越快,起初總是沿著黑線來回擺動,約莫三四分鐘的樣子。姥姥一收手,將針錐拿了起來。她又摸了摸張二叔的額頭,張二叔睜開了眼,看到了屋內的人,對張二嬸問道:“桂琴,我怎麼躺這了?這不是大哥家嗎?”
張二嬸看到張二叔醒了過來,高興地流出了眼淚。
姥姥說道:“你先躺著別動,我還得再給叫兩次,穩定後再起來。”
說完,姥姥又如先前一樣,針錐在黑線上慢慢擺動減小,漸漸在白線上擺動起來,最後一次,也就是第三次針錐在白線上擺動起來,最後停留在十字中間後,姥姥出了口氣,收起針錐說道:“好了,我拿鏡子給你照照就沒事了。”
媽媽趕緊把鏡子遞給姥姥,把水杯和針線都拿到了牆櫃上放好。
姥姥用鏡子來回在張二叔的面前照了幾下。
說也奇怪,張二叔竟然睜大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說道:“慶娘,我這是怎麼了?”
張二嬸忙說道:“是你撞鬼了,多虧慶娘把魂給你叫回來,你都快把我嚇死了。”
“謝謝慶娘!”
“謝啥啊,你昨晚上到底遇到什麼了?今的樣子可把桂琴嚇壞了。”
張二叔坐起來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天桂琴不是讓我幫孩子姥姥家去蓋廂房嗎,天黑我就在那和幾個幫工的喝了些酒,本來孩子姥姥讓我住那,我不放心桂琴和孩子,就騎車回來了。”
“那麼晚你還回來,媽也真是的,竟然放心。”張二嬸插話道。
“也不能怪媽,媽挽留我好幾次呢,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們娘倆嗎?”
“那後來,你怎麼掉坑裡了?”
“你聽我說啊,我當時喝了酒,就沒多想,騎車就來到了村前的大路上,就在我騎到牛家渠小橋時,迷迷糊糊看到一個人坐在橋頭上哭。趁著月光,我仔細一看,發現這個人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沒看清楚臉。當時,我第一感覺,就是遇到了鬼,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玩命騎車就闖了過來,往鎮裡騎。”
隨著張二叔的敘述,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汗毛豎了起來,渾身直冒涼氣,我躲在媽媽的懷裡。
張二叔繼續說道:“我剛騎過橋,就見那個鬼向我追了過來。還喊著‘我好難受,死得好慘啊,還我命來!’我什麼也不顧了,玩命往前騎,就在到牛家渠拐彎處。突然,自行車就像被什麼東西別住一樣,我一下子竄到水溝裡了,當時我連怕帶嚇不知道怎麼從水裡爬到岸上的,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了就看到你們了。”
“你不記得張大哥和王大哥是怎麼把你弄回家的嗎?”
張二叔搖搖頭道:“不知道啊,我只知道那個鬼緊緊的追趕我,我都快嚇死了!”
屋內沉默了很久,沒人說話。一股股陰風彷彿在屋內串來串去。我緊緊紮在媽媽懷裡。
張二嬸第一個開口道:“那你一定是遇到鬼了,明明知道那條鬼路走不得,你還敢走,你這是不要命了,幸好那個鬼沒要你的命,否則我們娘倆可怎麼辦啊?”
爸爸說道:“你的魂被鬼嚇丟了,你纔不記得後來的事,以後可要注意了,都多少人在那條路上遇到鬼了。”
“我不是昨天喝酒了嗎,要不然打死也不會走那。要知道能遇到鬼,我就繞到鎮後回來了。”
“行了,都麻煩慶娘他們一上午了,你都好了,我們趕緊回家去吧,小兒還一個人在家呢!”
張二叔站起身道:“慶娘、二哥、嫂子,麻煩你們了,我和桂琴就先回去了。”
“麻煩啥,竟說見外的話,趕緊回去吧,孩子還一個人在家呢。”
“那我們走了。”張二叔和張二嬸走出了屋,媽媽和爸爸送到了大門口。
張二叔撞鬼的事再次在全鎮引起了不小波瀾,晚上再也沒人敢從那條路上走了,鎮上所有女人都死死看著家裡男人,不敢讓他們晚飯時喝酒了。即使外出,太陽沒落山前就早早被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