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區(qū)域，‘大地母神’權(quán)柄內(nèi)的超自然事物會出現(xiàn)異變，包括你的能力。”嘉德麗雅給出了解釋。

在她說話間，安德森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的體表冒出一身熾白色的火焰，火光往前飛閃，躍出船舷，落向了搭上船舷的那只爪子。

接著，熾白的輝光迅速吞沒了抓住“未來號”的部份，并向下蔓延過去。

妮娜反應(yīng)迅速，她與弗蘭克率領(lǐng)著水手們，聽從航海長奧托洛夫的指揮，快速調(diào)整一面面風(fēng)帆，遠離了那個被困在原地的怪物。

“誒，”愛麗絲驚詫地落回地面，“不打嗎？”

她看起來對這件事很惋惜……安德森看了一眼頗為失望的愛麗絲，忽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治療好的右腳，他微微一笑，朝愛麗絲問道：

“命運小姐。

“你真的控制哪些人受到傷害，哪些人沒有嗎？”

愛麗絲停下腳步，扭頭對他說道：

“我決定了！

“等返程的時候，我要把厄運雙倍還給你！”

安德森習(xí)慣性地露出一個微笑，張了張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忽然明白了愛麗絲為什么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畢竟有時候說出什么話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達成讓獵人閉嘴成就的愛麗絲邁著步子向前走去，克萊恩跟在她身后問道：

“‘地獄上將’路德維爾在這附近？”

“應(yīng)該吧，”愛麗絲攤了攤手，“反正看起來我們隨時可能撞見他……誒，所以你們剛才為什么不干脆把那個怪物打死？為什么要跑？”

“打死了會怎么樣？”安德森疑惑地問道，“你看起來好像很期待。”

“會因為拖延時間撞上傳說中的‘黑色郁金香號’～”愛麗絲眨了眨眼睛，“還有五萬五千鎊。”

“你打得過嗎？”克萊恩心動了一瞬間。

愛麗絲壓抑著興奮的視線轉(zhuǎn)向了克萊恩，克萊恩感覺身上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他立刻緊張地強調(diào)道：

“我一點也不想遇見‘黑色郁金香號’！”

“已經(jīng)晚了，”愛麗絲邁步向船艙內(nèi)走去，“你最好現(xiàn)在做好戰(zhàn)斗準備。”

“你應(yīng)該可以現(xiàn)在調(diào)整的吧……”安德森終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愛麗絲沒搭理他，她裝作自己什么都沒聽見，加快腳步離開了。

于是，一刻鐘后，愛麗絲站在了了嘉德麗雅的船長室內(nèi)。

嘉德麗雅微皺眉頭看向愛麗絲，成功讓愛麗絲縮了下脖子，為自己分辯道：

“你們本來就會遇見‘黑色郁金香’號！

“我只是讓本該發(fā)生的事情發(fā)生了！”

她其實是有點心虛的……雖然她一直很鬧騰，但好像真的沒做出來過什么后果嚴重的事情……是畏懼愚者先生的懲罰嗎？不，不太像，她根本就不怕愚者先生。

她根本不想造成嚴重的后果！

嘉德麗雅盯著愛麗絲看了十幾秒，意識到了這件事，心里有了一個想法。

在愛麗絲緊張的注視中，嘉德麗雅搖了搖頭，走到船長室的窗戶面前，剛要揚聲提醒大家小心，一艘黑沉泛著陰綠的巨大帆船就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內(nèi)。

“準備戰(zhàn)斗。”她只來得及說出這么一句話。

愛麗絲聽見這一聲，幾步來到窗戶前，看見了一艘巨大的帆船，慘白的船帆上，一朵盛開的黑色郁金香昭示著它的身份。

“其實你說的沒錯，”嘉德麗雅的平緩的聲音響起，“‘地獄上將’路德維爾是這片海域的常客，遇見‘黑色郁金香’號本來就是大概率事件，就算避開了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愛麗絲遲疑地轉(zhuǎn)過頭，嘉德麗雅凝望著窗外繼續(xù)說道：

“至少我們這次遇見‘黑色郁金香號’時，狀態(tài)還算完好，如果是在剛經(jīng)歷完一場戰(zhàn)斗，損失慘重的情況下……”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愛麗絲當即打斷了她的話。

嘉德麗雅轉(zhuǎn)過頭，朝愛麗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她說：

“我替‘未來號’的船員們感謝您，命運小姐。”

愛麗絲抿住了唇。

她還在感謝我……復(fù)雜的情緒從心底涌出，愛麗絲最終選擇了轉(zhuǎn)身逃跑，只遙遙丟下了一句話：

“我去甲板看看！”

站在甲板上，愛麗絲開始回憶有關(guān)路德維爾的情報：

“地獄上將”路德維爾，僅魯恩一國的賞金就達到了55000鎊。

他是一位極其強大的通靈者，是七大海盜將軍里賞金最高的。

他旗艦“黑色郁金香號”上活著的海盜并不多，絕大部分事情由他驅(qū)使的不死生物和靈界生物負責。

他濫殺，卻對殺戮沒有變態(tài)的喜好，只是在認真完成將生靈投入地獄的工作。

他與靈教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據(jù)說擁有一枚古代死神遺留的戒指。

黑色郁金香號”的速度很快，不過幾秒的工夫，就進入了“未來號”的警戒范圍。

泛著陰綠的黑沉帆船降低速度，停止在邊緣，愛麗絲看見“未來號”對應(yīng)的半空浮現(xiàn)出一只近乎透明的眼睛，它有著慘白的瞳孔，正俯視著下方，一眨不眨。

這是……望遠鏡？

愛麗絲驚訝地看著那只眼睛，扭頭想和克萊恩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他拔出了左輪手槍。

……原來是應(yīng)該動手的嗎？

愛麗絲反應(yīng)過來，扭過頭去，剛好看到那只透明的虛幻眼睛消失了。

在“黑色郁金香號”逐漸的靠近中，愛麗絲已經(jīng)能夠看清它的全貌。

它的上面，一具具或未穿衣物或披著皮甲的白色骷髏忙碌著操縱風(fēng)帆，挎著長劍的蒼白活尸正來回巡邏，用染著陰綠火焰的眼眸打量四周，幽影、怨魂、各種古怪的靈界生物時而飛舞盤旋，時而鉆入船身，在舷側(cè)凸顯出眉眼不太分明的透明臉孔。

通過靈視，愛麗絲發(fā)現(xiàn)“黑色郁金香號”上只有一個活人，那就是立在前甲板上靜靜望著這邊的船長打扮男子。

他戴著繡白骷髏插羽毛的夸張三角帽，身穿鑲花邊的白襯衣和繁復(fù)華麗的棕色短外套，固定住白色緊身褲的牛皮色腰帶上則懸掛有一把細細的刺劍。

這男子的臉上覆蓋著張銀白色的面具，五官與輪廓皆被隱藏于內(nèi)，那象征眼睛、鼻子、嘴巴位置的孔洞四周，冰冷的線茶讓人望而生畏。

這應(yīng)該就是路德維爾了……他的船員呢？

愛麗絲眼眸迷惑了一瞬間，忽然想起了一個久遠的笑話。

她環(huán)顧了一圈，靠近克萊恩，朝他問道：

“你聽說過一個笑話嗎？”

“什么？”克萊恩收回了左輪手槍，這短暫的時間內(nèi)，他們看到路德維爾開始轉(zhuǎn)向，嘗試著遠離。

跑這么快……呃，倒也正常。

克萊恩看了一眼愛麗絲，感覺自己理解了一切——畢竟骷髏對愛麗絲來說很有可能是一種新奇的玩具。

愛麗絲沉了沉嗓子，聲情并茂地講述道：

“勇者的弟弟去世了，他非常憤怒，要為自己的弟弟復(fù)仇。

“勇者的第一位朋友，一名‘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對他說：‘哦，親愛的朋友，讓我的知識幫助你吧！’

“勇者的第二位朋友，一名‘獵人’途徑的非凡者對他說：‘哦，親愛的朋友，讓憤怒的火焰幫助你吧！’

“勇者的第三位朋友，一名‘收尸人’途徑的非凡者對他說：‘哦，親愛的朋友，讓你的弟弟幫助你吧！’”

克萊恩吃驚地看著愛麗絲。

發(fā)現(xiàn)警報解除走過來的安德森聽完了整個故事，忍不住對她說道：

“命運小姐，我覺得你沒有成為‘獵人’，足以證明命運對你的偏愛。”

愛麗絲略微沉默了一下，扭頭對安德森說道：

“雖然你的賞金沒有達尼茲高，但想殺你的人一定比想殺達尼茲的人多……呃，你知道誰是達尼茲吧？”

“我們認識。”安德森回答道。

“很好，”愛麗絲點了點頭，“現(xiàn)在是三倍的厄運了。”

安德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就連克萊恩也忍不住問道：“這樣會死人的吧……？”

愛麗絲聳了聳肩，回答道：

“沒區(qū)別。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就算是百分百發(fā)生的事情，也有可能出現(xiàn)意外，就算是概率為零的事情，也可能會成功。

“所以說，如果他真的倒霉死了，他也是他該死。”

“等一下，”安德森忍不住為自己發(fā)聲，“如果百分之百會死，怎么可能活下來？”

愛麗絲轉(zhuǎn)過頭來，彎了彎唇，輕聲道：

“我想，這也許就是我序列4的晉升儀式……可能還包含了序列3的？

“我正在嘗試著擺脫某種必死的局面。”

克萊恩猛得扭頭看向愛麗絲，愛麗絲卻望著路德維爾最后的殘影，忽然轉(zhuǎn)頭朝克萊恩問道：

“我的單片眼鏡，你做好了，對吧？”

克萊恩猶豫著點了下頭，不知道該問晉升儀式的事情還是該問她想干什么。

愛麗絲沒讓他困擾太久，在得到答案后，愛麗絲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大概一分鐘后，她才重新出現(xiàn)。

“你干什么了？”克萊恩當即問道。

愛麗絲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對克萊恩道：

“我把阿蒙送給我的單片眼鏡丟在‘黑色郁金香號’上了。”

“阿蒙？”安德森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名字，“是那個……那個阿蒙家族的后裔嗎？”

愛麗絲忽然被這個問題噎了一下，她想了想，轉(zhuǎn)過頭說道：

“不一定。

“說不定是索羅亞斯德家族的或者雅各家族的后裔呢？”

這……這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克萊恩想起了阿蒙的寄生能力，在心里認同了愛麗絲的話。

丟下滿臉疑惑的安德森和正在沉思的克萊恩，愛麗絲走到了前甲板上。

剛才混亂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收拾完成，不少水手正圍在一起。

愛麗絲好奇地湊了上去，幾個離她近的水手不耐煩地扭頭，在發(fā)現(xiàn)是她后下意識后退了幾步，擠到了周圍的人。

被擠到的人發(fā)現(xiàn)這邊的情況后也紛紛散開，最終露出了中間的妮娜，以及剛才死去的那名海盜。

哦，是那個西瓜……不是，是那個腦子上長出來西瓜的倒霉蛋。

愛麗絲認出了尸體身前的身份，她看了看水手們自發(fā)讓出的通路，并沒有客氣，邁著步子走了過去。

“你們在干什么？”她略顯好奇地朝妮娜問道。

妮娜在看見愛麗絲后驚訝了一下，隨后爽朗地笑道：

“我們在為里維爾舉行葬禮，您要看看嗎？”

里維爾……是那個西瓜的名字？

“好呀。”愛麗絲點了點頭，眼神里滿是好奇。

妮娜看起來更驚訝了，但她只是笑著對愛麗絲說：“我想里維爾知道這件事一定很高興。”

愛麗絲忽然沉默了下來，她安靜地向后退去，水手們卻自發(fā)避開她，把視野最好的位置給她留了出來。

我討厭這種感覺……愛麗絲抿了抿唇，最終站在了原地，假裝自己正專心看著妮娜。

于是水手們漸漸大膽起來，但仍然在她身邊留出了一片真空區(qū)。

只有妮娜，她看起來似乎未受影響，在大家調(diào)整好位置后，她像模像樣地引導(dǎo)著大家進行祈禱。

愛麗絲配合地學(xué)著他們祈禱，在一點也不復(fù)雜的祈禱之后，妮娜環(huán)顧一圈道：

“里維爾的心愿是死后埋葬在家鄉(xiāng)港口的山上，那里有最美麗的落日。

“他希望得到火化，這樣死后不會受到侵擾。”

火化……？愛麗絲眼睛里流露出了驚訝的情緒——這還是她第一次目睹異世界的火葬。

好吧，本土的其實也是，她畢竟沒親眼見過把人燒了和把人埋下去那一步。

“風(fēng)暴在上，愿他安眠。”水手們大部分都信仰“風(fēng)暴之主”，紛紛以右拳擊左胸道。

愛麗絲看了看祈禱動作和聲音都整齊劃一的水手們，遲疑了一瞬間，也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用右拳錘擊左胸，和他們一起喊道：

“風(fēng)暴在上，愿他安眠。”

原諒我，女神，您是個寬容的神，一定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呃，女神知道嗎？

愛麗絲在心里狠狠懺悔了一遍，忽然遲疑地仰頭看了看空中正午的太陽。

——這里并沒有緋紅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