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傑白了穆遠一眼，左右這裡沒有旁人，他也不用顧忌什麼，直接走到案前，提筆一揮而就，遞給穆遠，“就這幾家了，拋開家勢門第不說，小姐本人也都品貌俱全，不過叫我看，沛國公府的孫小姐，還有寧遠侯府的大小姐都不錯。”
沛國公府的女兒可是京城聞名，尤其是沛國公府那四通八達的姻親，如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係網(wǎng)，叫人不能小覷，何況剛纔雲(yún)馳也說了，國公府那個三老爺，極擅水利，可往工部，這若是周家的男人願意出仕，於雲(yún)馳來說，也是一份助益。
至於寧遠侯府，隆武帝當(dāng)皇子時不得志，因此對這些老牌子公侯府沒有多少好感，似乎對他們當(dāng)初沒有幫助自己而銜恨在心。
當(dāng)初老寧遠侯楊巍掌著駐在京郊的五軍營，後來不知怎麼的，忽然就墮馬受傷，交出了兵權(quán)，之後他們跟著雲(yún)馳千里奔襲入京勤王，五軍營沒了新任指揮使壓不住麾下悍將，被雲(yún)馳一箭射死，說起來，這位老寧遠侯也算是間接的幫了雲(yún)馳跟皇上一把。
但終是因爲(wèi)沒有立場鮮明的站在隆武帝一邊，之後五軍營交給了一直被曾氏閒置在府裡的李遠山，楊巍的傷一直養(yǎng)到老死，也再沒有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
想想當(dāng)時的情勢，曾家一手遮天，幾位皇子公主爲(wèi)了太子之位殺的血流成河，京城裡有幾家敢將寶押在趙瑜身上？裝病保命已經(jīng)是變相的支持了，細究起來，當(dāng)今還真不算是什麼心胸開闊之人。
“楊家小姐容貌姣好，前兩年因爲(wèi)老侯過世，守孝纔將年齡拖的大了些，咱們侯爺嘛，年紀(jì)也不小了，而且這幾年寧遠侯府一直是這位大小姐理家，人是極能幹的，聽說楊家家學(xué)淵源，楊小姐稱得上弓馬嫺熟，”管傑對楊家小姐的印象極好，不留神說的就多了些。
穆遠聽著也覺得楊家小姐挺合適，“現(xiàn)在的寧遠侯呢？”
他記得老寧遠侯去後，皇上像忘了一樣，遲遲沒有冊封其世子，不過寧遠侯已經(jīng)淡出朝堂多年，也沒有人在意這個。
“寧遠侯是個耿直的性子，起先一直跟著老侯爺在五軍營帶兵，後來回家侍疾，之後又服孝三年，”這麼一套下來，十年歲月就這麼蹉跎了，“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麼性子，還得再瞧瞧。”
只有有些志氣的男兒，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家族就這麼被邊緣化，漸漸的沒落下去，若是雲(yún)馳能看中楊家小姐，寧遠侯府想來是不會拒絕的。
這一點上，穆遠跟管傑對自己這位東翁是有絕對的信心的，他們兩個又將名單上另幾個姑娘細論了番，秦家女的名字吸引了穆遠的注意，“說起來秦唯甲以後沒準(zhǔn)兒就是下一任天官，秦家又是長公主的外家……”
除了勳貴府上，管傑也挑了幾個清貴之家的女兒，像國子監(jiān)祭酒的孫女，左都御史的女兒，跟這些人家一比，倒是秦家女更勝一籌，“前陣子那個八卦，左通政王文卿跟秦家鬧的那個，”
那個何止是八卦，內(nèi)裡的齷齪叫穆遠跟管傑這樣的讀書人無不側(cè)目，“我知道，王家娶的便是秦家的二小姐，怎麼了？”
“由此可見秦家人有多護犢子了，”幕僚跟父母親人不同，父母親人可能會在意孩子的心意跟夫妻會不會和睦幸福，幕僚們想的則是一門親事背後的利益關(guān)係，秦家底蘊深厚，兒孫成器，姻親也都在朝爲(wèi)官，尤其是還有個長公主表姐，郡主外甥女。
跟秦家一比，左都御史虞連慶，雖然貴爲(wèi)七卿，但虞家的根基就太不夠看了。
“可這秦氏女的脾氣，”前有李靜宜，後有秦二小姐，這秦家四小姐跟五小姐的脾氣，萬一也是個不好拿捏的，雲(yún)馳也是個冷硬人，畢竟結(jié)親，不是結(jié)仇。
“我叫人將這帖子遞到娘娘那裡，叫娘娘先挑上一回，”他們是幕僚，宮裡還有一位長姐呢，管傑看著自己列出來的名單，各有各的好，只要不出這個圈兒，其實娶誰都不錯。
穆遠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最後還得娘娘跟侯爺定奪才成。”
……
刑部侍郎山鵬看著親信武堅遞過來的字條，半天才道，“她真的這麼說？”
武堅是刑部主事，也是山鵬的親信，他雖然看不懂那字條上寫的是什麼，但叫人傳這個字條的人是榮嵐，他大概能猜出來其中之義了，“是，卑職專門提審了榮嵐，她說這樣的東西當(dāng)初進京的時候榮海便交給她了，當(dāng)初她在京城遭難，也沒有想過麻煩大人，如今生死一線，再不拿出來，便什麼都沒有了。”
“這個臭婊*子！”山鵬重重的一拍書桌，“這些日子誰去過女牢？”
武堅早就打聽過了，“胡家二太太趙氏，”他將趙氏的來歷詳細跟山鵬說了，卻不敢跟山鵬提建議，“卑職聽說那趙氏回去的第二天，便去了錦陽長公主府。”
錦陽長公主跟瑞和郡主不應(yīng)該跟榮家有仇麼？趙氏怎麼就跑到長公主府去了？難不成榮嵐的東西藏在那裡？
山鵬越是鬧不明白其中的蹊蹺，越是不敢小看這件事，“叫人盯著胡家，給我盯緊了！”
“還有，晚上將榮嵐給我?guī)н^來，我親自見她！”
他得親自見一見人，才能知道榮嵐到底要提什麼樣的條件，便是殺人滅口，也得不留後患才成。
聽說刑部侍郎要提審自己，榮嵐幽幽一笑，看來她這一詐，還真是起到作用了，不過到底是誰給她的消息，榮嵐卻猜不出來。
“等見到山大人，你一定要替屺哥兒求一求，只要能保住屺哥兒的性命，便是來世做牛做馬，奴婢也一定報答小姐，”榮嵐這兩天的作爲(wèi)自然瞞不過同處一間牢房的林姨娘，發(fā)現(xiàn)榮嵐找到了求生之路，她也立時來了精神，不管是什麼樣的把柄，能保住榮嵐，自然也能保住自己兒子。
榮嵐嘆了口氣，“你快起來，大家都是一樣的人，跪來跪去的還有什麼意思？我還沒有見到山大人呢，事情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準(zhǔn)，說句不好聽的，沒準(zhǔn)兒我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呢！”
“你告訴我，是怎麼叫山大人肯見你的？我知道了，他們便不敢對付你了，”林姨娘湊近榮嵐小聲道。
“姨娘真是，怎麼被關(guān)傻了，如果他們將我滅了口，只怕不論姨娘知不知道，都不可能活著出去了，”自己的保命符，榮嵐如何肯輕易告訴別人，就憑林姨娘的鑽營勁兒，沒準(zhǔn)兒會先舍她而去。
榮嵐纔不相信林姨娘的鬼話呢，她斜睨了林姨娘一眼，“姨娘真以爲(wèi)自己有那麼大的本事，告訴了你，上頭不會順便將你殺了滅口？還是你另有他法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是還有長公主麼？如果我跟那些人說這事長公主殿下已經(jīng)知道了，”越是這樣，林姨娘越想知道，畢竟能驚動刑部侍郎的把柄，一定是個大秘密。
真知道什麼叫捧著雞毛當(dāng)令箭了，榮嵐冷笑一聲，“是啊，你有長公主殿下呢，還在乎這些？”
她俯身在林姨娘耳邊輕聲道，“不是我不告訴姨娘，是我不忍心看著姨娘無辜送命啊！”
林姨娘將身子閃到一旁，“大小姐這是何意？你要真是要跟我說，就講清楚，什麼叫騙騙他們？”
“你，”榮嵐迎上林姨娘滿含譏誚的目光，訕然一笑，“瞧瞧，即便榮家只剩下咱們兩個，也是不可能同心同德的，大家心裡都清楚，要保就要先保自己的命。”
刑部的女牢本就沒有多大，古氏跟郭氏並高氏江氏幾個跟榮嵐關(guān)在一起，其他的小輩女眷則關(guān)在另一間牢房裡，不過就是同在一間牢房，聲息相聞，但兩邊也如有壁壘，幾乎不怎麼說話。
十幾天相處下來，古氏對林姨娘跟榮嵐也算是有了充分的瞭解，心中的鄙薄更是一日重上一日，這兩個人真真是機關(guān)算盡，她倒要看看這兩人將來會有個什麼下場。
刑部衙門裡人都幾乎走盡了，武堅才帶著榮嵐去見山鵬。
得益於要與大佬見面，榮嵐順勢提出要洗澡更衣的要求，她一路從珠洲被押送進京，再被關(guān)進刑部大牢，兩個多月了，居然連一次澡都滑洗過，身上那股味兒，榮嵐覺得自己出去，簡直能媲美化學(xué)武器了。
武堅倒沒拒絕榮嵐的要求，聽說榮嵐是個絕世美人兒，不過兩個多月不洗澡，灰頭土臉不說，大熱天裡那一身味兒，真不如自己家的燒火丫頭。
難得有個洗澡的機會，榮嵐也不客氣，足叫守在站外的女牢頭幫著換了三次水，纔算是將自己收拾乾淨(jìng)了，她拿過架上給她準(zhǔn)備的衣裙，抖了抖，一眼就看出來是一套半舊的布衣，雖然心裡膈應(yīng)，但她也知道如今不是挑剔這些的時候，她麻利的穿好衣服，在模糊的銅鏡前將頭髮反綰成髻，纔開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