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并不是從博雅集的正門進了,而是跟著一早候在街口的云府小廝,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從側(cè)門直接進了博雅集的后院兒。
博雅集李靜宜聽說過,這是京城最出名的幾間酒樓之一,也算是老字號了,因為離皇宮近,許多散了朝的大臣們喜歡拐到這里小聚,日子久了,漸漸的許多希望能軟投效到各大佬門下,以期晉身的士林才子讀書人都開始往這里跑,博雅集的名聲也就闖出來了。
但也是因為這里出入的官員居多,它不像其他酒樓那樣,偶爾還有女客造訪。
李靜宜順著回廊往里走,心里則在感嘆沒想到這從外頭看著小小的一座酒樓,里頭竟然有這么一片天地,叫人真是意想不到。
“郡主里頭請,”那小廝帶著李靜宜走到回廊盡頭,直接挑起從窗外蔓延到回廊里,葳蕤燦爛的一片綠蘿墻。
李靜宜舉目一看,卻生生嚇了一跳,原來那“墻”后,居然站著一個人!
“你怎么在這兒?”
云馳往后退了一步,讓李靜宜進來,燦然笑道,“我不在這兒那你見誰啊?”
李靜宜低頭走進綠蘿墻,回頭又看了一眼,只見那綠蘿長的密密實實,外頭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里頭竟然別有洞天,“這也太機巧了,”
誰會想到這院子盡頭,綠茵之下,居然又是一間小小的院子?
云馳挑眉一笑,領(lǐng)著李靜宜往里走,“這院子的門兒開在另一條街上,一般人想不到它其實能通到博雅集來,真有什么事兒,”云馳一指窗外的院門,“人可以從那邊走。”
“要是人家兩邊堵呢?”李靜宜順著云馳的手往外看,嘴里卻忍不住跟他抬杠。
“本侯是狡兔!”云馳微微一笑,一指另一處小門兒,“那里邊有一口井,枯的。”
“你竟然連這個都告訴我?”李靜宜甜甜一笑,伸手握著云馳的手指,“不怕將來我逮你的時候,你連個退路都沒有了?”
云馳回手將李靜宜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遇到你,我還要什么退路?”
他拉著李靜宜在已經(jīng)擺滿杯盤的花梨圓桌前坐下,“咱們還沒有一道兒用過膳呢,嘗嘗這博雅集的大廚手藝如何。”
這滿朝文武哪個府上沒有當家的廚師?可大家還是愿意下衙的時候到這里坐坐,除了方便之外,這博雅集的酒菜也當是有一定的特色了,李靜宜點點頭,嗔了云馳一眼,“笑語跟我一說,我就出來了,確實有些餓了,這也怨你,誰叫你慌著走的?我都叫廚上準備好你跟父親的晚膳了。”
“我要是不走,你能來這里?”云馳舉箸為李靜宜挾了一筷藕絲,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嘗嘗這個,這是我府上池子里長的,我特意叫人挖來做菜給你嘗嘗的。”
李靜宜順從的夾到嘴里,嚼了嚼并沒有嘗出跟別的蓮藕有什么不同?不由訝然的看著云馳,等他解釋。
云馳也跟著李靜宜嘗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比別的也強不到哪里去,我就是想著這是我府里養(yǎng)出來的,想叫你嘗嘗。”
這解釋,李靜宜不由莞爾,“就像去年冬天你恨不得將你園子里的梅樹都砍了搬到我府里來?還有你叫府里管事送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起去年他尋各種理由往安國侯府送的賀禮,李靜宜掩口失笑。
“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覺得好的,我都想捧到你跟前來!”云馳坦然的點點頭,“現(xiàn)在就剩下我了,便只能求郡主收下小的!”
“好啊,從今以后來你為本郡主趕車!”
李靜宜伸手挾起一筷肚絲,塞到云馳嘴里,“好好的飯食都堵不上你的油嘴!”
云馳被李靜宜投喂的心花怒放,他用心將肚子仔細嚼了咽下,“怨不得這博雅集的名聲越來越響呢,這廚上的手藝果然極好,來人,賞那廚子五十兩銀子!”
窗外有人應(yīng)聲而去,李靜宜卻不肯再看袖手只盯著桌上的菜等著自己的云馳,慢條斯理的開始自己吃起來。
云馳等了半天,也不見李靜宜再賞自己一口,忙拿起筷子,又挾了一口肚絲,“這個真的很好吃,你也嘗嘗,”李靜宜不肯再喂他,他就來喂李靜宜好了!
“好吃你多吃,我自己來,”李靜宜哪里肯讓云馳喂自己,白了云馳一眼,低頭喝湯。
“這個湯看上去挺好喝的,來我也嘗一嘗,”云馳伸手將李靜宜面前的短甜白瓷小湯碗給端到自己面前,也不用勺子,直接一口將碗中的殘湯給飲盡了,“嗯,這個湯也好鮮,來人,賞廚子五十兩!”
這一會兒一百兩銀子出去了,還攪的自己連飯也用不好,李靜宜恨恨的放下手中的湯匙,“云應(yīng)初,你做什么?!”
云馳可憐兮兮的看著李靜宜,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我只是覺得你吃過用過的,就分外香甜。”
李靜宜簡直要被這個無賴給氣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你了,又不怎么要干什么,”云馳無辜極了,伸手握住李靜宜放在桌上的手,其實他一看到李靜宜,就想抱在懷里好好親一親的,偏又怕她趕著過來沒有用晚膳呢,才一直忍著,“我不是說過么,在你跟前,我不控制自己,也不做假。”
“所以你也不顧我的感受,為所欲為?”李靜宜從云馳手里抽出手,瞪著他道。
“你不喜歡?我覺得你挺喜歡的啊,”云馳湊到李靜宜跟前,誕著臉將筷子遞到她手里,“你不要我喂你,那你自己吃,你吃剩下的,都是我的!”
吃剩下的?這是當自己是府里的下人么?李靜宜沉著臉拿起筷子,將盤中的菜肴一樣樣挾到云馳面前的盤子里,“把這些都吃完了,快點兒!”
“好,你還是心疼我,”云馳立馬開心了,同樣也在李靜宜面前堆滿了,“咱們一道兒吃,吃完了好好說話兒!”
可沒等李靜宜用兩口,就愕然的發(fā)現(xiàn)云馳面前的盤子已經(jīng)空了,而他直接放下筷子,一手托腮就那么直勾勾的看著李靜宜!
“咳,你幾天沒吃飯啊,餓成這樣?”李靜宜嚇的想伸手去撫云馳的肚子了,這樣吃東西,不怕被噎死?
云馳一笑,“你別害怕,我這是在營里習(xí)慣了,你慢慢吃,我看著你。”
被人這么盯著,李靜宜哪里能咽的下去,她又幫云馳挾了一盤子,“這次你慢一點兒,不然光伺候你了,餓的可是我!”
“好!”云馳幫李靜宜又盛了一碗湯,接下來卻是有意放慢了速度,看來等以后他們成親了,自己吃飯的快的毛病還真得改一改了。
有云馳在身邊,李靜宜不自覺間吃的比平時多了許多,等放下筷子的時候,胃里不免有些難受,她不好跟云馳說,只得道,“不如咱們到院子里走走?剛好叫我看看這院子里的景致?”
對于李靜宜的所有提議,云馳這里就沒有“反對”二字,雖然他更想跟李靜宜就這么呆在屋里,好好說說話,“好,不過這院子里都是周世青晾的藥材,沒啥好看的。”
“皓然先生?他也在這里?”李靜宜狐疑的四下望望,這里是酒樓,周世青的藥材怎么晾在這兒了?
云馳似乎知道李靜宜在好奇什么,牽著她的手沿著院子里的石徑路不緊不慢的走著,“博雅集真正的主人就是周世青,我在這種地方開酒樓,只怕用不了幾天,皇上就要御駕親臨了,”
他一指花棚下晾著的已經(jīng)切好的藥材,“這些東西,在醫(yī)者手里是藥材,可以救人,到了廚師手里便是各種配料,不過這方子的調(diào)配確實是經(jīng)過皓然的手的,也是博雅集的不傳之秘。”
原來如此,李靜宜點點頭,“周先生如此幫你,是因為之前跟國公府有交情么?”
只怕只有過命之交,才會幫著云馳做這樣的事吧。
沒想到云馳卻搖搖頭,“我跟他是在西北遇到的,相談之下極為投契,世青兄異于常人,平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愿意幫我,就幫了,并不是因為與云家之前有什么淵源,也不是因為我于他有什么恩情。”
“先生為人還真是莫測,”這個答案還真叫李靜宜吃驚的很,但想到云馳也是從西北一路拼殺回來的,經(jīng)的見的比她不知道多多少,李靜宜對他的眼光自然是信得過的。
“你還沒有告訴我寧遠侯府那位楊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李靜宜伸手在云馳腰眼兒上捅了一把,“剛才還故意賣關(guān)子不肯說。”
云馳被李靜宜捏的心里直癢,索性拉著李靜宜在院里一棵棗樹下的竹椅上坐了,“我若不賣關(guān)子,你會這么快就跟過來?再說了,不過是皇后想引我跟楊眉在宮里見面,然后逼我認下跟寧遠侯府的親事罷了,你都猜到了,我有什么好說的?”
“所以你就將計就計,將楊眉引到猗蘭殿了?”李靜宜回想著猗蘭殿里云后的表情,心里也覺得痛快,“娘娘也真是,我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如此固執(zh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