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到了以前的住所，已經是傍晚了。
一路上的房屋家庭都點上了燭燈，窗紙被映得溫暖的橘黃，縫隙間傳出孩童的歡笑聲和飯菜的香味。
佐助愣愣地站在家門口，不，是故居門口。“家”的概念在他腦海中也不過只是泡影罷了。大蛇丸已經登上門口的臺階，正準備敲門，卻被佐助阻止了。
“等等。”
““怎麼啦？都已經到這裡了。”
““我……只想在外面看看……”
佐助隨後便陷入了沉默，他繞到窗邊，目光落入屋中。鼬和爸媽在吃飯，飯菜很豐盛，他還看到了有自己最喜歡的番茄和木魚飯糰。桌上母親正貼心地爲鼬夾菜，一向不茍言笑的父親這時竟然也和藹地說笑著，佐助真不敢想象這就是十年前那個充斥著叛亂、嚴苛、血洗的家庭。
乾淨的桌布上擺著木質的花瓶和——四副碗筷。
——四副。
那第四副碗筷對應的位置沒有人坐，碗裡卻盛著滿滿的飯菜。
眼裡再次被酸澀浸溼，柔和的燈光卻是那樣刺眼。
“鼬啊，去叫泉來吃飯了。”
“是，父親。”
鼬走進房間，領出一位女孩，二十餘歲，長髮及腰，姣好的面容，如玉的肌膚襯著盈盈笑意的眼眸，眼角下方點綴著一顆媚人的淚痣，平添幾分憂柔。
女孩走進飯廳，衝父母親甜甜一笑，隨後徑直坐在了——那個空位上。鼬緊挨著她，臉上是十餘年前那樣和藹的神情。
“泉啊，現在鼬來了，也就別客氣了……”
“幾年沒見，多難得這一聚啊……”
“以後我們便是你的父母親了，畢竟……時間不多了啊……”
“……”
搭在窗櫺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眸子無情地側過，視野裡僅剩院子裡柔柔月光，映入眼裡柔光點點，順著眼角滑落頰邊。
“走了，大蛇丸。”
大蛇丸望著漸漸融入遠處黑暗的佐助，目光凝了凝：“你不是要來找鼬麼？”
“……”
——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一路走在夜晚的小徑上，相行無言。不時有族人從身邊走過，一向不喜讓路的佐助一連撞了好幾個族人，但曾經熱情的族人也只是奇怪地睨了他一眼，便匆匆離去。
“你已經不屬於這裡了，現在不是，以往，也不是。這裡早已沒有了你的痕跡，哪怕你的血脈裡還流動著宇智波的血液。”
“你又有什麼資格對我評頭論足？！不過是腐爛了十年的行屍走肉罷了！你是，他們是，鼬，也不過如此！”
積壓在心中的悲憤終於噴發出來，說話的來人不同於其他的靈魂，他一腳踩在一把銀色月鐮上，骷髏的雕紋在巨大的鐮刀上泛著血紅的寒芒，身體散發著幽幽藍光。
“哎喲喲，說話口氣挺大的，不過，你該走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極樂淨域』護衛軍鬼燈千崎，啊呀，好像是被你誤殺的那位，好巧好巧……”大蛇丸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有麻煩了呢……”
“原來暗殺我的是你啊……宇智波佐助！呵，請回吧！這裡本就不屬於你！”鬼燈千崎的笑容猙獰起來，將月鐮指向佐助，殺氣凜然。
“快逃吧，他的傷害是可以創傷人類的，真是麻煩咯……”
大蛇丸低低地笑了，手臂化作兩條粗碩的蟒蛇飛射而去纏住鬼燈千崎，佐助皺了皺眉，向外跑去。身後傳來打鬥聲，佐助一刻不停地跑出宇智波，一路的護衛軍不斷阻擋，卻也無法攔住他。
前面是那抹熟悉的身影，佐助鬆了口氣，來到身影身後。
“真真狼狽啊。”璇又挽起一抹輕佻的笑，右袖一拂，帶出無數白絲，分散蔓延在身前織出一張大網，撲向護衛軍，快速地收縮，纏緊，變成一個巨大的繭。
“快走吧，因爲是靈魂傷不了他們，過不久他們便會破出來的。”
璇拉起佐助，以他難以想象的速度向天地橋方向奔去。
“鬼燈千崎怎麼會是這裡的護衛軍？
“……呵呵，他原來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呀……”
“……”
如今的天地橋車水馬龍，這裡的所有地方都恢復了十年前的繁華。
“在這裡，沖淡記憶是最好的去處。你還能想象十年前的木葉嗎？那個安詳和平的地方。”
璇登上一座高塔塔尖，佐助隨著她，靜靜凝視著遠處煙雨朦朧的雨忍村。
“在叛離雨忍後，我絕大部分光陰都在這裡度過。我的命運和你是那麼一樣，身爲『月卯』的末裔，卻沒有辦法拯救自己的家族。眼睜睜看著它沒落在那羣人愚昧的眼神中……他們一直因爲我們是『卯之轉世者』而認爲我們是惡鬼的化身……那些所謂的驅邪避鬼的儀式……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好像無數條噁心的毛蟲從你的血管筋脈裡蠕動著鑽出……”
“……”
“你的哥哥……忍受著那樣大的屈辱……以至於『宇智波』的覆滅……你明白麼……錯的，不是你的哥哥……”
“也不是你……”
“而是……”璇看向佐助，脣邊是一抹悽迷的笑，“這個世界啊……”
“哈，不過這一切都過了……在這裡，我都能找到那些曾欺侮過我的人……呵，殺戮，無疑是解決問題最快捷的方法……”
“‘可是……我卻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們……”
“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佐助，醒醒吧……”
佐助躍下高塔，璇定了定神，化作無數枚白羽，飄飛在佐助身邊。
“我不在乎。現在我的眼前只有黑暗，心中只剩下復仇……”
璇的上半身由羽毛拼連而成，“復仇？鼬已經死了……”
“木葉。”佐助看向璇，眸中是冷冷的殺意，“帶我出去。”
“出去？”璇懸停在空中，幾枚白羽襯著她詭譎的笑容，“呵，出去你又能怎樣？你走不出黑暗，也看不見光明。”
——你就是個，弱者……
佐助厭惡地皺了皺眉，“這又能好到哪去？”
話落下，佐助兀自向前走去。
璇蹙了蹙眉，“喂！”她不甘心地問道，“你真的不想再見他們一面了嗎？”
“……”佐助的腳步沒有停止，雨忍村的雨打在他身上，絕情地輝映出悽清的寒芒。
“『極樂淨域』十年一閉，十年，這裡便會重回廢墟。”
——十年。
——我已經活了多少歲了？六歲，是六歲那一年。
——滅族的……
佐助的心猛然顫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側過身，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以後，別多管閒事。”“
——真是，讓人討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