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出發嘍。”
遲小多和陳朗興高采烈地上了車。
三小時后。
“媽呀——好冷啊——”
項誠和陳真在公路旁問路并觀察地形,遲小多剛探出頭就冷得半死,讓陳朗千萬要戴上口罩和毛線帽再下來。
母山魈呆呆地在后座坐著,遲小多試著和她聊天,然而妖怪怕他們,遲小多問一句,妖怪就答一句,遲小多見她心神不定,想必是思念孩子,便不打擾她了。
陳真戴著google眼鏡,使用衛星定位找路,和項誠換著車開,前往大興安林東南麓的加格達奇,再從加格達奇進山。
沿途一片白茫茫,天與地被雪白的毯子蓋著,遠方時而出現幾座覆蓋了白雪的房子。沒有城市也沒有村莊,山毛櫸與落葉松上蓋著雪,一掠而過。天地是那么的空曠,仿佛有北京與廣州的數十倍大。
遲小多和陳朗起初還很好奇,然而看久了也就那樣,到處都是一片白,太陽一出來,白得刺眼,而且車子實在太舊了,砰砰砰地響,還有點漏風。按項誠的意思,直接變成龍飛過去看看說不定就能找到了。
然而陳真覺得一來容易驚動妖怪,二來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小心謹慎點的好。
半夜三點,他們抵達加格達奇,遲小多和陳朗凍得鼻子發紅,城市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城市居民分兩類,本地人早早就睡了,外地人全部跑光了,六月份才回來。
住宿條件有點糟糕,幸而暖氣還是有的,信號時斷時續。
“你在做什么?”項誠問。
遲小多坐了一天的車,困得眼皮打架,卻還在調試圖騰。
“明天進山以后可能沒信號。”遲小多說:“先聯系上封離。”
“有衛星信號覆蓋。”項誠說:“就怕不穩定。”
“您在大興安嶺嗎?”封離問。
“對。”遲小多說:“你那里情況如何?”
“還行。”封離說:“差不多就完成了,大興安嶺……”
封離那邊仿佛在想某些事,遲小多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封離說:“在下似乎聽過一個關于大興安嶺的故事,可是年代久遠,記不太清楚了。”
“你知道‘鄰居’的身份?”項誠說。
封離回憶了很久,答道:“很抱歉,實在想不起了,戰死尸鬼王也許知道一些極北之地的秘辛,我明天去找他問問。”
“沒關系。”項誠隨口道:“想起來后隨時告訴我。”
“我做了一個圖騰的增強器。”遲小多說:“到時候能和圣地聯系。”
“好的。”封離說:“朝您匯報一下,大王,目前飛禽區、尸妖區與水族區已大概裝修完成了。走獸區和中央圣殿還在進行中,協調工作由格根托如勒可達負責。”
封離拍了幾張照發過來,項誠看了一下覺得挺滿意,拍板道:“就這樣。”
“圣殿中央,到時候會開啟一個信號塔。”封離解釋道:“按您的設計布置了。”
“很好。”遲小多說:“有遇見什么技術難題嗎?”
“您簡直是個天才。”封離說。
遲小多謙虛地說:“哪里哪里。”
封離說:“可是恕我冒昧地問一下,這個信號塔有什么用呢?我們平時可以打電話不是么?現在圣地也有wifi了。”
遲小多:“……”
項誠:“這個你不用管了。”
“是是。”封離忙道。
遲小多:“不不,我不是要打電話……封離你沒發現這個法陣的用途嗎?”
封離說:“我對法陣一竅不通,太慚愧了。”
遲小多這才知道,忙道:“信號塔不是打電話用的,而是傳送用的。”
封離:“!!!”
“我就說嘛。”可達的聲音在一旁道:“費這么大力氣,怎么可能用來打電話?”
封離和可達站在妖族的圣殿前,抬頭看著殿頂上的增幅器,遲小多開始解釋自己的設計,打算模仿人類的驅委傳送方式,在不同的城市中設立妖怪管理委員會,簡稱“妖委”,再利用法術,連通圣地,可隨時進行傳送。
這個方案是從沙縣小吃中得到的啟發,但仍在研究中,隨著研究,遲小多發現,傳送的距離越遠,消耗的能量就越大。然而幸虧圣地的選址連西南,通荊楚,四通八達,處于中國的腹地。
也許最初天魔選擇巫山建立根據地正是基于這點。
也就是說,只要信號塔建好以后,妖怪們就可以借助圖騰的力量,從全國各地傳送,回到圣地,這樣能讓眾妖王更方便快捷地管理自己的手下。
當然這個傳送目前只設置為單向的,即有進沒出,傳出去的法陣要嚴控,否則就亂了。
“你打算先試試看?”可達說:“把我倆一起傳過去?”
饒是如此,圣地要和黑龍江省建立傳送,也實在太遠了。
“現在還是算了。”遲小多說:“需要能量,很多很多的能量。”
“有能量就能傳送嗎?”項誠說。
“以前的傳送是基于圖騰本身,在夜月下吸收的能量。”遲小多解釋道:“圖騰相當于一個蓄電池,每個月儲滿能量后可以釋放一次,現在我想把它的能力轉換出來,但這樣一來,打開傳送門,就需要妖力維持了。普通的妖怪沒法進入圣地。”
“驅委是怎么傳送的?”項誠問。
“利用地脈傳送。”遲小多說:“所有的入口都在地脈上,而驅委辦事處選在地脈的結點,我也想效仿這個法陣,不過還有很多技術難題沒有克服,改天得和小朗商量。”
遲小多測試了下,最后實在抵不住睡意,睡著了。
翌日下起了大雪,按項誠的意思,遲小多和陳朗最好還是在加格達奇等他們回來,然而遲小多已經離開了哈爾濱溫暖的五星級酒店,跑這里來住林業招待所還不如硬著頭皮進山呢。
茫茫山林,落葉松上堆滿了雪,一眼望不到盡頭,墨色與白色占據了視線所能企及之處,林木看似雜亂卻又遵循著自然的秩序,填充了天與地。溪流全部結冰,越野車離開滿是積雪的道路,沿著山坡一路下去,遲小多幾次以為這車要掛掉了,沒想到卻出奇的彪悍。
“這車改裝得太牛了。”項誠開車,碾上結冰的小溪,在樹林中顛簸著前進。
“錢老年輕時是個探險家。”陳真答道:“越野車發燒友,多半就是出自他手。”
“怎么走?”項誠回頭道。
山魈指了指右邊,項誠便沿著坡再次開上去,雪積得太厚,車輪打了會空轉,終于不動了。
“還有一百多公里。”陳真說:“今天到不了,準備扎營吧。”
項誠和陳真下車,項誠施展法術,一道青色的龍炎噴射出去,清理了道路上的積雪,緊接著兩人把車推上坡去。陳真氣喘吁吁,險些被要了老命,好一會才緩過來。
陳真:“呼……呼……在這里扎營吧。”
“前面。”項誠說:“地圖上顯示,我們馬上就到第一個林場了。”
果然,不遠處出現了幾座零星的小屋,說是林場,實際上范圍很小,不到一千平方的區域內,有三座平房,外頭雜亂地堆著工具。后頭還有個廚房。
項誠點燃煤油燈,照亮了黑暗的小屋,屋里一排雙疊鋪,受潮的棉被還在,外頭狂風卷著暴雪怒號。
項誠去廚房準備吃的,遲小多和陳朗配合把床鋪好,將小人參拴在床腳旁,陳朗揀了個臉盆,給它墊了點棉絮做窩。
外面則是孤寂的林海,遲小多和陳朗在門口朝外看了一會。
陳朗:【我好喜歡這里。】
遲小多瞠目結舌。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遲小多說:【吃的也沒有,又冷又偏僻。】
陳真:【因為這里很簡單啊,沒有那么多的人,也不會讓哥哥一直忙,整個世界就像是只有樹,大雪和這個小屋子了。】
是嗎?遲小多在這片茫茫的林海里,聽著風雪的聲音,確實有點恍若隔世之感,遠離塵世的喧囂,一切都仿佛不再重要。
【你沒有這種感覺嗎?】陳朗問。
遲小多想了想,陳朗又比劃道:【有什么體驗呢?】
【站在這里。】遲小多比劃道:【感覺就像被人不停地打耳光,風吹得臉好痛。】
陳朗:……
陳真抱著毯子進來,問:“山魈呢?”
遲小多說:“它在外頭自己找吃的。”
山魈在周圍活動,配偶還被關押在驅委,陳真也不怕它玩什么花樣,便先不管它了。
“鍋爐沒法用。”項誠推門進來,說:“都凍住了,燒炭供暖吧。”
陳真說:“我再翻翻去。”
林場已歇業將近六年,到處都是蜘蛛網,建造時卻是用的上好木材,避風效果很好,門一關上,暴風雪被隔絕在外。
項誠把后備箱里的食物材料取出來,和了一盆面,化開一盆肉餡,四個人外加一只山魈坐下,在木屋里生了個炭爐,用林場的大鍋燒開水,包餃子。
“找到兩瓶二鍋頭。”陳真彈了彈酒瓶,說:“喝一點,暖身體。”
山魈看著爐火發呆。
遲小多安慰道:“明天就能找到你兒子了。”
山魈點了點頭,陳朗詢問地看遲小多,片刻后讓遲小多作翻譯,問山魈問題。
遲小多:“你和你孩子分開多久了?”
山魈答道:“好幾年了。”
遲小多翻譯后,陳朗同情地看著它。
“吃吧。”項誠一人分了一飯盒餃子,把遲小多包的奇形怪狀的餃子劃到自己碗里,遲小多一天里終于吃上一口熱的,當即感動得淚流滿面。
“再見到它的時候能認出來嗎?”遲小多又替陳朗問道。
“一年里,野人讓我見他們幾面。”山魈答道:“認得出來。”
大家狼吞虎咽,陳朗朝遲小多打手勢,遲小多又問:
“應該朝人類求助啊。”
“人類管嗎?”山魈問。
“找我們大王也行。”
“那時候不認識大王。”山魈苦著臉說。
“也不能做壞事嘛。”
“你沒有孩子。”山魈嘆了口氣,說:“等你有孩子了就知道了。”
山魈也是怕兒子被野人虐待。
陳朗:【他們之間的親情比人還要深厚。】
遲小多點點頭,陳朗又說:【媽媽都是這樣的吧。】
【有些媽媽就不是這樣。】遲小多說:【像我媽就不是。】
陳朗點點頭,項誠笑了笑,不說話了。
遲小多看了眼項誠,也不說話了。
大家吃過餃子,遲小多有點犯困,靠在項誠懷里玩手機,信號只有一格,還是2g,遲小多也有點想郎犬了,不知道郎犬在家里闖禍沒有,發了條短信不見郎犬回,心想多半又在玩手機游戲。
“我們睡隔壁?”陳真說。
“就睡這兒吧。”項誠說:“重新生火麻煩。”
人參來了這里倒是不想跑了,也許是和他們混熟了,也許是知道快要回家的原因,蜷在被窩里,不舒服地動來動去,遲小多問:“繩子拴得太緊了嗎?”
人參點點頭,腦袋上的花動了動。
遲小多說:“我給你解開點?”
人參又點頭。
于是遲小多給它打了個活結。
陳朗輕輕地給它蓋了圍巾當被子,和陳真睡一張床,項誠和遲小多去睡另一張床。
項誠的體溫很熱,遲小多覺得非常舒服,被他摟在懷里,迷迷糊糊地入睡。
半夜時分,伴隨著門外寒風帶來的碰撞聲,遲小多感覺到項誠稍微動了下。
“怎么了。”遲小多醒了,睜開雙眼。
項誠正在翻包,把床邊的包放好,拉鏈縫里,圖騰發出微光。
“噓。”項誠示意不要出聲,遲小多聽到對面鋪位,陳真和陳朗睡著了的呼吸聲。
“圖騰嗎?”遲小多睡眼惺忪。
項誠一手抱著遲小多,一手去取圖騰,遲小多小聲道:“應該是封離把法陣畫好了,圖騰開始聚集地脈能。”
“嗯。”項誠看了眼,把圖騰放回去:“繼續睡吧。”
遲小多蜷縮在被子里,清醒了些,伸手去摸項誠的胸膛,捏他的胸肌,被項誠抓住,親了親嘴唇。
“不要亂摸。”項誠很小聲地說:“忍得很辛苦了。”
遲小多笑了起來,項誠又道:“乖,先睡。”
“睡不著了。”遲小多動來動去,朝項誠身上爬,又伸手去揪他耳朵,項誠被遲小多弄得啼笑皆非,側過身,把他壓著,輕輕地蹭。
外面傳來輕微的聲響,項誠馬上停下了動作。
遲小多:“?”
項誠示意噤聲,在嗚嗚的風雪里,分辨出了細微的樹枝斷裂聲與動物的嗥叫聲。
“聽見了?”項誠小聲問。
“什么?”遲小多茫然道。
項誠翻身起來,飛速套上長褲,穿上羽絨,遲小多要起身跟著去,項誠卻把衣服扔給他,讓他快點穿上。
項誠走出一步,陳真的聲音道:“山魈出去了。”
遲小多被陳真嚇了一跳,取下煤油燈,朝對面鋪位上看,見陳真睡在被窩里,上身穿著背心,露出白皙健碩的胳膊,摟著陳朗。陳朗依偎在他的胸膛前睡熟了,一手放在他的左胸膛上。
“我去看看。”項誠說:“你不用起來。”
遲小多提著燈推開門,狂風與暴雪迎面卷來,項誠一手摟著遲小多,護著他的頭臉,躬身從樹叢下沖過。
煤油燈照向樹林深處,這次聲音更明顯了,像是什么怪物的哀嚎聲。
“是山魈的聲音!”遲小多說。
項誠點頭示意知道了,遲小多取出符咒,貼在燈上,緊接著煤油燈離地飄起,飛向高空。
大興安嶺的樹木參天而起,黑夜中仿佛一層壓著一層,森林內成為飄雪的仙境,抖抖索索的雪粉分不出哪里是從天而降,哪里是樹木抖落,煤油燈飛向天空,在樹林間穿行,飄浮。
一個黑影迅速無比的穿過樹頂,朝著聲音的來處躍去。
項誠牽起遲小多的手,兩人在雪地里飛速奔跑,距離那聲音越來越近。
倏然間四面震動,黑影猶如浪潮一般席卷而來,遲小多喊道:“不好!快跑!”
“抱住我!”項誠道。
遲小多一把抱住了項誠,項誠轉身躍向最近的一棵松樹,在狂風之中攀爬而上,緊接著踩上樹木的枝條,躍向不遠處的第二棵樹。
勁風掠過面龐,樹木上又一個黑影沖過,遲小多身在半空,一腳踏上松杈,項誠摟住遲小多的腰,把他放了個仰天平躺,面前揮來一把銳利的大斧,挨著他的額發削過。
只是一秒,遲小多便看到一個沒有頭的人,從頭頂掠過去。
緊接著項誠左手握住了遲小多的手腕,右手揪住松枝,一腳飛踹,野人怒吼,抬起手臂抵擋,當的一聲巨響,項誠踹在一面鐵盾上,那野人被項誠踹得飛了出去。
“就是它了!”遲小多喝道。
項誠抱著遲小多一個縱躍,沿著樹木滑下地面,兩人落地,煤油燈跟著他們降下,懸浮在頭頂高處,散發出的光照耀了附近一小塊區域。
風停了,項誠轉頭四顧,遲小多緊張得發抖,一手探入包里。
“跑了。”遲小多說。
話音未落,野人又從黑暗里沖來,扛著盾朝項誠一撞,項誠淬不及防被撞飛出去,遲小多大喊一聲,背后沖來又一只野人。
第三只,第四只,樹林里竟然出現了千軍萬馬,朝著他們沖殺而來。
項誠摔出時轉身,在樹干上一踹,再次猶如箭矢一般飛來,抖開降魔杵,把沖到遲小多身后的無頭野人一棍挑飛出去。
“嗬——嗬——嗬——”
野人們開始用手中斧頭敲擊盾牌,項誠與遲小多背靠背。
“跳!”項誠喝道。
遲小多馬上轉身,扒上了項誠的背,緊接著項誠朝前一撲,無聲無息地化為青龍,一剎那所有的無頭野人沖了上來,前赴后繼地以戰斧砍向青龍,青龍尾巴一掃,騰空而起,樹木倒塌。
“不要噴火!”遲小多喊道。
這個時候如果噴火,引燃了山林,整個大興安嶺一燒起來,后果將不堪設想,地面到處都是飛斧,青龍一拔高,回旋斧朝著他們飛來。
“俯沖!”遲小多喊道。
遲小多一躬身,青龍貼地沖了下去,飛盾與回旋斧四射,遲小多避開飛斧,掏出一把符咒,在空中一撒,青龍怒喝一聲,口中綻放雷霆,閃電一見金屬便飛速跳躍,在樹林間瘋狂放電,剎那間聯接成了一張巨大的電網,猶如沖擊波一般橫掃開去。
野人被電得四處飛散,不住抽搐,青龍要咬住其中一只抓回去,背后卻倏然一陣巨響。
青龍猛地一回頭,只見遠方的山峰高處一角崩塌,雪崩猶如海嘯一般地涌來,而在雪崩與森林中央,赫然就是林場的木屋!
遲小多大吼一聲,青龍顧不得再管這里的野人,轉身飛速沖回,一口龍炎聚集在喉中,卻恐怕引燃了林場的木屋。眼看雪崩的速度越來越快,青龍竭盡全力,撞上了上百噸崩塌的雪粉。
“咳、咳。”遲小多從雪里冒出頭。
青龍翻滾著從雪地里沖了出來。
“陳真!”遲小多喊道。
青龍幾下猛掃,雪粉猶如爆破一般被掃開,現出木屋的門。
青龍又一尾掃去,從雪地里掃出一樣東西——越野車被掃得飛到了另一邊。
項誠化身為人,與遲小多沖上前去,用肩膀撞開了木門。
里面空空蕩蕩,木屋垮塌近半,雪崩蓋住了項誠和遲小多的鋪位,而陳朗與陳真睡覺的地方完好無損,人沒了。
遲小多:“……”
“沖鋒衣,羽絨服都不在。”項誠說:“他倆沒事,一定是安全的情況下離開這里的。”
遲小多意識到床邊沒有衣服,也就是說陳真和陳朗是先穿好衣服,才臨時走的。
“人參也不見了!”遲小多說。
捆妖繩和人參都沒了。
兩人又在房外繞了一圈,項誠把底朝天的越野車掀過來,遲小多沒有發現任何不妥。
“去哪里了呢?”遲小多疑惑道,掏出手機,沒有信號。
項誠站在雪地中,低頭戴上手套,微微瞇起眼,似乎在感應著什么。
“捆妖繩在那個方向。”項誠一指遠處,說:“快,上車!”
兩人上車去,項誠倒車,掛檔,沿著樹林旁的公路開走,繞著樹林外過去,先前的無頭野人已經消失了,山魈也不知去了何處,天已大亮,前面公路盡頭,是一片鋪著白雪的樹樁。
樹樁之海的另一頭,則是又一片綿延的原始森林。
遲小多注意到雪地上有兩道痕跡,通往森林深處,樹樁旁作了個燃燈符文的記號。
地上躺著一只被砍下了腦袋的野豬,野豬的血已經結冰了。
遲小多:“???”
“他用滑雪板離開的。”項誠說:“沒路了,車開不進去。”
山林深處傳來一聲野人的吼叫,緊接著有武器敲擊盾牌的聲音形成了回聲。
“不要上天。”遲小多說:“我怕會被發現。”
項誠想了想,拆開車前蓋板,用雪簡單擦了下,讓遲小多坐上去,說:“我當會哈士奇,你來控制方向。”
遲小多:“好……好的。”
緊接著項誠用繩子系住那塊鋼板,拖著遲小多,跑進森林深處,腳下步伐越來越快,鋼板到得后來,簡直是飛一般的速度,遲小多不住傾身,喊道:“慢點慢點!”
項誠躍起,落在鋼板上,一腳前踏,重心落在后腳,遲小多哇啊啊啊地叫,眼看幾次差點撞在樹上,靠著項誠左右閃避,沿著陳真留下的滑雪板痕跡,繞開了所有的樹木,眼前倏然一空。
遲小多:“……”
鋼板載著兩人,射出開闊地,咻的飛出了懸崖,就在那千鈞一發之時,遲小多抖開項誠的雨傘,嘩啦張開,兩人朝著對面的山崖飛去。
緊接著一落地,雨傘一收,項誠握著遲小多的手,沿著陳真的雪橇痕跡飛奔而去。
“近了。”項誠道。
遲小多馬上道:“小心!”
越過白雪茫茫的平原,面前是一道石橋,石橋的末端就是落雁頭,居高臨下望去,山峰上道路交錯,到處都是野人士兵。
兩人一個飄移,差點就沖到一群無頭野人的中間去,項誠忙拖著遲小多,跑到一塊巨巖后躲藏。
落雁頭錯綜復雜的巖洞外:
一條紅繩拖在雪地里,人參身上還綁著捆妖繩,一跳一跳地跑向其中一個洞穴入口處,扒著洞穴外沿朝里看,紅繩被一只腳踩住,人參嚇了一跳,嘰的一聲。
人參回頭看,陳真作了個“噓”的手勢,人參見是熟人,便不再驚訝,小心地四處張望。
陳真提著捆妖繩,和人參躲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上,朝底下看。
一只足有三米高的無頭巨人坐在巖石的王座上,聲音猶如悶雷般轟隆隆響,含含糊糊地說著什么。
陳朗坐在一旁,沒有被捆,接過一只無頭野人遞過來的水,巨人首領示意他喝。
陳朗喝了口熱水,放下,打了個手勢,示意聽不懂那無頭巨人說的什么。
無頭巨人的胸前長著兩只巨大的眼睛,嘴巴則裂開了一條縫,不會說話。
陳朗朝無頭巨人打手勢:【為什么把我抓到了這里?】
無頭巨人也朝陳朗打手勢,指指自己肩上不存在的頭,眨了眨胸膛上的雙眼。
陳朗莫名其妙,無頭巨人定神看陳朗,眼睛稍微低下,繼而抬起,揀了根樹枝,在地上劃出幾個符號,又在前面兩個符號上挨個打了叉。
陳朗大概明白它的意思了,比劃道:【是的,我聽不見,也不能說話。】
無頭巨人兩手指自己的胸膛。
高處,項誠抬頭,看見對面懸崖上埋伏著的陳真和拖著鎮妖繩的小人參。
遲小多遠遠地朝陳真打手勢:【怎么被抓了?】
陳真:【你們離開的時候,門沒關好,跑進來一只野豬,人參被野豬拱了……】
陳真作了個豬拱東西的動作,遲小多馬上腦補出了多災多難的人參被一只野豬銜在嘴里跑遠,兩行熱淚迎風飄揚的畫面。
陳真:【我們去追野豬,野豬被下面的……】陳真指指懸崖下的無頭野人,又作了個“砍”的動作,一手比劃了個“抱起”,示意野人就把陳朗挾走了。
遲小多點點頭,好奇地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