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暈頭轉向,化作黑氣從泥水里沖出來,亂撲亂撞,遲小多有那么一刻以為它會撲向自己和項誠,然而它似乎已筋疲力盡,項誠要提起一口氣,沖出去,卻一個踉蹌,撞在車門上。
“不要勉強了!”遲小多忙道。
“追不上。”項誠眼睜睜看著饕餮飛走,靠在車門前不住喘氣。
遲小多擔心地摸項誠的臉,項誠卻笑了起來,在這一刻,遲小多忽然覺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去,自己和項誠也已經再不畏懼。
“繼續……走吧。”項誠喘著氣說:“我需要休息一會。”
“挖掘機技術哪家強——”遲小多哈哈地笑了起來,掉頭,載著項誠碾過山路,朝黑暗里開去。
“怎么走?”遲小多回頭看項誠。
“前面下……下山,進小路往右。”項誠指了路。
周圍一片靜謐,只有履帶碾壓路上草木的聲音,遲小多回頭看項誠,項誠靠在比遲小多矮一點的副座上,一手放上了他的膝蓋,捏了捏。
挖掘機一個顛簸,遲小多不得不全神貫注,打開前燈,以免開到山崖下去。
“你還會開這個?”項誠平靜了點,問遲小多。
“以前去工地的時候沒事做,跟工頭手下人學的
。”遲小多說:“我不說話了,還有多遠?”
“前面左轉。”項誠說。
項誠出神地看著密林里的道路。
“你沒事吧。”遲小多盯著前面的路,說:“受傷了嗎?”
“我想起了媽媽。”項誠喃喃道。
蒼白的燈光下再次飄起了細雨,項誠的眼前仿佛再度出現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幕——母親帶著他,穿過密林,要離開家鄉,離開父親,而四面八方,全是追捕他們的驅魔師。
她牽著項誠的手,在幽暗的森林里奔跑,裙擺掛在灌木上,撕扯下一塊,發出裂帛的聲音。
“哎?”
挖掘機馳進了一片空地,天蒙蒙亮,太陽快升起來了,山頭一片白。遲小多發現四周已經沒有樹了,項誠滿是污水與泥濘的臉在蒙蒙的光線下,朝向正前方。
空地內是一個黑色的大坑,遲小多險些沖進去,忙倒車,履帶旋轉,沿著坑邊小心地繞過那個坑,轉頭看,問:“這是什么地方?”
“我媽媽當年釋放法術的地方。”項誠緩緩道。
遲小多轉頭看項誠,不看不要緊,登時嚇了一跳,項誠渾身是血,外套被扯得稀爛,胸口,手臂上全是傷痕,大腿上留下了一個血洞。
“項誠——!”
“我沒事……”項誠疲憊地抱著遲小多,說:“繼續朝前開。”
“得先止血。”遲小多說:“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也不說?!”
項誠靜靜地靠在副座上,遲小多翻包,找出金瘡藥給他止血,撕下襯衣作為繃帶,緊緊地纏在他的大腿上。
曙光之中,遠處是一片坍塌的山脈,經年累月,上頭早已長出了植被,斷裂之處也形成了峽谷。
然而內行一看便知道,山巒到了這里的走勢,與其它地方截然不同
。
“是這里嗎?”遲小多問。
“記不清了。”項誠喃喃道:“再開進去點。”
“我覺得是這里。”遲小多說:“你看前面的峽谷,就是一座連續的山斷開形成的。”
外面又是一個廢棄的工地。
遲小多把挖掘機開到亂石堆上,這座山似乎經過了幾次泥石流,還被炸藥炸過了幾次,周圍一片狼藉,挖掘機前傾,猛地卡在了一個淺溝里。
項誠無意中看了一眼,看到溝中的鵝卵石,說:“你找到了!”
“原本是條小溪嗎?”遲小多問。
“對!”項誠精神一振,說:“我下去,你在這里等。”
“不不。”遲小多說:“你受傷了,不要動!”
挖掘機轉了方向,沿著小溪開去,小溪被一截山壁截斷,山壁上有著流水沖蝕的痕跡,遲小多不讓項誠下車,轉來轉去,找到巖石坍塌處,開動挖掘機,把外面的泥石撬走,現出一條幽深的天然隧道。
“辛苦你們了。”王雷的聲音在天空中響起:“接下來,就請認命吧。”
遲小多與項誠猛地回頭。
直升飛機發出轟鳴聲,越過山巒,朝他們飛來,一枚導彈刷然離開腳架,射向他們!然而另一聲狼吼,蒼狼從高峰處飛射而來,一口咬住導彈。
時間的流逝近乎靜止,一秒鐘內,曹斌與郎犬從蒼狼背上脫出,躍向直升飛機。
蒼狼咬著導彈撲向另一頭,甩開導彈時,發生了驚天動地的爆炸。
曹斌一拳把駕駛艙的防彈玻璃揍得粉碎,艙門轟然炸開,迎接他的是暴雨般的利劍,曹斌朝后仰倒,另一側郎犬卻沖了上直升飛機,咬住了王雷的手臂。
“到此為止了
。”封離的聲音冷冷道,從郎犬身后躍出,雙手持劍指,頭上頂著一片樹葉。瞬間化身一頭通體閃亮的白鯨,直升飛機被一剎那撐爆,在空中爆炸,白鯨抖開側鰭一劃,魚鰭長出羽毛,變幻為白鳥,把郎犬與曹斌一兜,盤旋落地,飛向地面。
“快進去!”項誠道。
封離把曹斌與郎犬扔下地,項誠抽身后躍,在空中一個轉身,變幻為巴蛇,尾部一卷,山洞隧道四壁再次坍塌下來。
蒼狼被炸得渾身是血,朝著山洞趕來,遲小多喊道:“等等——!”
另兩架直升飛機趕上,朝著隧道內狂轟濫炸,遲小多沖向洞口,蒼狼踉踉蹌蹌,拖著受傷的后爪,在炮火之中爬往隧道入口,在地上拖出一道血跡。
蒼狼停下腳步,抬起前爪,遠遠地朝遲小多作了個“趕”的動作,遲小多要沖出去,卻被封離一把拖了回來,外面直升飛機展開了地毯式轟炸,山洞徹底坍塌,封離變幻成白狐,箭一般地疾射而去。
“走!”項誠喊道。
遲小多衣領被項誠一揪,兩人在最前,曹斌與郎犬殿后,跑進了山洞深處,山體傾斜,在直升飛機的轟炸下,萬噸巨巖瘋狂涌向洞口,數人一路奪命狂奔,洞口一路塌方。
“沒有路了!”曹斌喊道。
шшш?тт kān?C○ “下井!”
倏然間背后出現了一條長蛇,旋轉著沖了進來,所過之處,泥土分開,一出現,洞穴再次倒塌,那是一條巨大的蚯蚓,遲小多駭得大叫,蚯蚓噗的吐出一個滿身粘液的人,可達伏在地上,不住喘氣。
封離筋疲力盡,幻化為人,靠在洞壁上喘氣。
曹斌和郎犬上前,一人一邊架住可達的胳膊,項誠打頭陣,沿著洞穴深處,水井一側的梯級下去,大地陣陣震蕩,王雷似乎還沒有放棄追進來的念頭。六人下了井底,沿著積水的道路竭力奔逃,遲小多腳下一滑,大叫一聲,卻被項誠抱住。
湍急的水流把他們帶往地底的深處,遲小多被沖得暈頭轉向,最后摔出了一條裂縫般的洞壁,隨著瀑布掉下十米高的深潭,咚的一聲進了水底,郎犬,曹斌,封離與可達隨后掉了下來,項誠先把遲小多帶上岸,而后上前,揪著可達的衣領,把他拖出水
。
十分鐘,世界總算安靜了下來。
遲小多凍得不住哆嗦,找出打火機,擦了幾下,擦出火星,點燃地上的幾塊木材。
洞穴里飄蕩著一股腐敗的氣味。
封離的額頭撞得紅腫,遲小多給封離包扎頭部,項誠則檢視可達的傷勢。
可達被彈片炸斷了右腿,項誠給他接骨,咔嚓一聲,可達痛得大吼,聲音在山洞里形成了回聲。
“給他止血。”項誠說。
遲小多給可達身上的傷灑上金瘡藥,大家都疲憊得無以復加,連著三天兩夜沒有睡過。
“幾點了?”
“早上九點半。”項誠答道:“原地休息一下。”
沒有人說話,第一件事是睡覺,補充體力。遲小多困得無法支撐,這一次他沒有做夢。
可達靠在洞壁上,閉著眼睛,片刻后突然睜眼,看見封離變為一只小豬,伸出舌頭,舔舐可達骨折的地方。
可達骨折處腫脹,隨著小豬一次又一次的舔舐而漸漸消腫。
“你變了個啥?”可達問。
“當康。”封離答道:“一種您不認識的動物,唾液可以療傷。”
封離再變幻為人,可達活動右腿,奇跡般地好了。
封離似乎很累,擺擺手,示意不用謝,靠在洞壁上睡著了。可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搭著他的肩膀,見封離沒有睜眼給他一巴掌,便把封離朝自己身邊攏了攏,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與此同時,重慶,江北機場:
周宛媛跟在周茂國的身后,走出機場,周茂國剛開手機就響個不停
。
“我在重慶了。”周茂國接了電話,說:“軒何志在市區等待接應。”
“我派人過去協助你,他馬上到機場了。”狄淑敏答道:“齊尉查出一個大麻煩,見面后他會告訴你。”
周茂國掛了電話,回頭看周宛媛。
周宛媛一臉煩躁站著。
“宛媛。”周茂國開口道:“你不高興?”
“你答應過媽媽再也不去巫山的。”周宛媛避開周茂國的目光,說:“你回到驅委就是個錯誤!”
周茂國戴上墨鏡,站在落地玻璃墻前,外面一片灰霧,手機又在響,周茂國看了一眼,是軒何志,他直接把電話掛掉,想了想,點頭。
“那只是一個卦象而已,最后一次。”周茂國說。
周宛媛說:“太危險了!銅姑的卦每次都會應驗的!當年的事沒有應,我怕……”
“項建華是我的朋友。”周茂國答道:“就像小多和項誠是你的朋友一樣。”
“算了。”周宛媛說:“你永遠都是這樣,不聽任何人的。”
“我不是不想聽你的。”周茂國說:“你們太年輕了,許多事情解釋起來,你不會明白。”
周宛媛轉過身,不與父親相視。
“有一句俗話。”周茂國嘆了口氣,說:“叫‘解鈴還需系鈴人’,我背負著這個枷鎖太久了,遲早是需要去面對它的。”
“這么多年里,你都沒有去過巫山。”周宛媛焦急道:“為什么偏偏是現在?”
周茂國說:“不是時機巧合,是早有此意,那天鄭老師來協會時提醒了我,否則我根本想不到這一環。”
周宛媛低頭看手腕上的表,心不在焉地撥弄了下頭發,眼睛發紅:“你們對項誠已經很好了,何況當年你也沒辦法去阻止
。”
周茂國喝了點水,看著玻璃墻外的霧氣。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周茂國嘆了口氣,說:“齊家也正是因為當年的事,心有愧疚……”
周茂國電話再響,上面是齊尉,齊尉在出站口,提著個包找人,周茂國便朝他招手,同時給軒何志打電話。
軒何志的車停在機場外,齊尉上了副駕,周茂國與周宛媛坐在后座。
“現在什么情況?”周茂國說。
“全部失聯。”軒何志答道:“周老師,西南轄區驅委主席在本部等您。”
“現在電話,讓他們準備直升飛機。”周茂國說。
軒何志有點遲疑,探頭看車旁倒視鏡,打方向盤掉頭,周茂國道:“有問題?”
“簡文他……”
“已經知道了。”周茂國說:“我就是來接管簡文指揮權限的。”
軒何志點點頭,風馳電掣地朝市區開去。
齊尉的呼吸急促,看著窗外,車窗倒映出他焦急的帥臉。
“狄老師查到了什么驚天的大秘密?”周茂國說。
“您和狄老師就金剛箭的下落溝通之后,我們開始查閱十年前的宗卷。”
“我已經查過了。”周茂國答道:“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但是我父親回來以后的口述,和驅委稍有出入,因為案情不是由他向北京直接上報的。”
周茂國:“說。”
“今天早上。”齊尉答道:“我找到了當年巴山之戰中,我爸爸打探到的,一段胡新陽和血魔的對話。”
“具體內容是:血魔讓胡新陽探知‘圣地’的下落
。”
“圣地?”周茂國道。
“圣地。”齊尉緊張地說:“血魔要找的圣地,和他們所在的圣地不是同一個地方!”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周茂國說:“格根托如勒可達把這段內容在一天前告知了老佛爺。一千年前的圣地,就在巴山戰役發生的附近。項誠回到那里,是因為懷疑他的母親曾經將金剛箭藏在了遺跡里。”
“是的。”齊尉說:“但是胡新陽不知道!”
周茂國猛地感覺到了什么。
齊尉快速地解釋道:“胡新陽與血魔多年來意見不合,胡新陽的宗旨是不計一切代價促成天魔的輪回,壯大妖族,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地誘項誠入套。”
“血魔的想法是培養景浩,讓他擇日吞噬巴蛇,利用饕餮的混沌混合之力,來進化成天魔,這樣天魔就將置于他的控制之下,因為一旦景浩成為了天魔,血魔就能利用景浩身上的血咒來控制它!”
“所以現在項誠前往巴山,正中血魔下懷。”齊尉說:“血魔讓王雷與景浩調集所有的手下,要順勢奪回遺跡,并在妖族的圣殿中讓景浩吞噬項誠,促成它的進化,在那里孕育下一任的天魔!”
“簡直是自不量力……”周茂國說:“圣地早已勢衰,這么傾巢而出,能起多大作用?”
“不。”齊尉答道:“您記得項建華前輩說過的話么?古圣地遺跡并不是空的,那里封印著數以十萬計的妖怪,都是一千年前修為高強的妖,只要血魔奪得了項誠的魔種,就能驅使所有的妖怪。”
周茂國眉頭深鎖,掏出手機,要給北京撥號。
“狄老師讓我帶來了山河社稷圖。”齊尉說:“就在我的包里,實在不行,就把山河社稷圖疊到那個地點,再摧毀掉法寶,這樣一來,就能把遺跡整個埋掉……”
山洞中,遲小多醒來時倚在項誠的胸膛前,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
可達努力睜眼,清醒了些
。
“接下來怎么走?”
沒人回答。
地下洞穴內,封離用一根樹枝撥弄著篝火,數人的影子倒映在洞壁,形成猙獰的黑影。
項誠抬頭看遠處,曹斌起身,仰脖看他們掉下來的瀑布入口,高十余米,沒有支撐點。
“啊!”遲小多忽然叫了起來,看到了洞穴深處的幾具骸骨。
項誠示意他放輕松,說:“它們一直在這里,死了很久了。”
“是什么人?”遲小多說。
“開山的工人。”項誠答道。
封離說:“您的父親是怎么發現圣地的?”
“1985年。”項誠答道:“三十多年前,巴山區域的一個開山鑿路工程,你們看到的隧道,實際上是用炸藥炸開的。”
那一年,工程第一期在巫山縣開始,計劃鑿穿山體,開挖隧道,并修建公路,將巴山西南段,長江三峽與巫山之間,用隧道打通,一方面尋找山區中人煙罕至的村莊,為人類的居住地提供方面。
另一方面,則為建設三峽沿岸提供便利的運輸條件。隧道開通后,西至重慶主城區,東到與巫山縣相鄰的湖北省,都由這一條公路聯通。
然而就在第一期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開山工程隊在大山的深處發現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落,這個村落世代流傳著關于豐都、忠縣、云陽、奉節與巫山等地的傳說。
相傳巫山中有一道不可進入的屏障,亦是豐都“鬼城”典故的由來,打通了山體,便將進入地府。
工程隊當然不相信,于是將整個村遷往臨近縣城,預備在此地動工。當時與世隔絕的村落里,恰好有一名外來客,就是是為村子捉妖的,年輕的項建華。項建華背一把齊眉棍,背負一把長弓,像是山里的獵戶,尾隨工程隊來到這座無名山中。
一個月后,在使用炸藥開山的過程中,上百名工人被掩埋在山體內足足四十天
。
“你爸爸也走過這條路,進來救人嗎?”遲小多問。
“嗯。”項誠說:“他從巫山出發,在地下河道里找了很久,輾轉將近一千里路,最后找到了這里,豐都的山腹,地下河四通八達,連通了鄰近所有的山脈。開山的工人們想必也找到了這條路,他們一直走到這個溶洞里,被困住了,最后餓死在這里。”
“我爸爸就在這段時間里認識了我的媽媽。”項誠說:“具體什么原因,他從來沒告訴過我。”
“我猜圣女剛好在這個時候醒了。”封離答道:“可能就在地下的某個地方。”
“也許。”項誠答道:“她一直把這里當做她真正的家,不愿意搬得太遠,我家祖上恰好正是豐都人,于是他們就在豐都定居,住了下來。七歲以前,她時不時還會帶我回到這里看看。我跟著她進來時走的路,就是咱們走過的,瀑布后面的出口。”
曹斌開口道:“也就是說,原來的洞口被掩埋了,但是還有另一個出口。要不我把可達先帶出去。”
項誠答道:“出口應該不止一個,但我只知道這一個。”
“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封離說:“只能繼續往前,大人。”
“動身吧。”遲小多說:“大家一起行動,安全一點。”
曹斌扶起可達,可達的傷還沒好,一瘸一拐的,拄著根木棍當拐杖。遲小多沒有朝可達說什么謝謝之類的話,已經沒有必要這么說了。
“我不是為了幫項誠。”可達看遲小多有點難過,在他耳邊偷偷說:“你懂的。”說著朝他擠了擠眼睛,又看封離。
遲小多哭笑不得,問:“腿還疼嗎?”
“不疼。”可達滿不在乎地說,四處張望,說:“這里就是以前的圣地?”
封離說:“應該是了。”
“你來過?”項誠問
。
“沒有。”封離答道:“但我去過唐古拉山底下的圣地,入口很像。”
“王雷沒有追過來。”曹斌的聲音在洞里產生了回聲。
“應該已經來了。”封離答道:“只是路被封住,他從別的地方找入口而已。”
離開熔巖洞,遲小多低頭,看見滴著水的洞穴邊上,有一個包裝紙,撿起來看是個小浣熊干脆面的包裝。
遲小多:“……”
“以前我來的時候掉的。”項誠說:“大家跟著我走。”
項誠一手拿著火把,另一手牽著遲小多。
遲小多說:“后來當地為什么終止了這個開山計劃呢?”
項誠答道:“我爸爸說,他設法說服負責人,不要再往里面挖了,否則會挖到危險的東西。但大家不相信,接下來將近一年里,一個接一個的負責人都死了。”
遲小多嚇了一跳,說:“進來過的人都會死嗎?”
“不。”項誠答道:“他們甚至沒有進來。”
“那就是被殺掉了?”遲小多說:“按道理說,如果有人即將侵入妖族古老的圣地,那么唐古拉山那邊應該會采取行動才對。”
“是的。”項誠答道:“你很聰明,就是這樣,我猜我爸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追蹤胡新陽的下落。”
“可是胡新陽是怎么知道的呢?”遲小多念頭一閃,說:“對,應該是你媽媽醒來,觸發了什么報信裝置,讓唐古拉山那邊知道了。”
“嗯。”項誠答道:“所以他們派了九尾天狐出來,阻止人類繼續往下挖,殺掉了許多人,并搜尋我媽媽的下落,直到我七歲那年,胡新陽找到了她,再把她帶走了……”
鐘乳巖隧道抵達盡頭,項誠手里握著火把,站在一個懸空的平臺上,平臺下是萬丈深淵,平臺兩側,有三個火盆。項誠點燃了其中的一個,轟然巨響,三個火盆一起竄出綠色的火苗,猶如照明彈般,照亮了宏大的空間
。
面前出現了一座青銅的城市,城墻上滿布奇異花紋,城市中,怪異的建筑鱗次櫛比,造型奇特,占地足有上百頃。
圣地中央有一座高塔,
就在遲小多還沒來得及看清時,火盆再次轟然熄滅,世界陷入黑暗。
“怎么了?!”郎犬四處張望,問。
項誠沒有回答,把火把放在第二個火盆上,幽火再次亮起,這次則出現了紅色的光芒,照亮圣地。
遲小多朝腳下的圣地看,小聲道:“這個城市規劃好科學啊。”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著遲小多,遲小多說:“井字形的結構,和瑪雅有點像,外圍是八個大區域,分成了內城區與外城區,主排水道既可以泄洪,又可以排水……包圍外城區的是一條護城河,就是巫山內的地下河……”
“所以呢?”可達問。
“沒有。”遲小多面無表情地說:“就是贊美一下妖怪們的審美和建筑結構素質,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遲小多小聲問封離:“可以拍照嗎?”
封離低聲道:“最好不要。”
“拍吧。”項誠說。
遲小多忙道不了,放棄掉拍照的打算,認真地看著圣地的布局與結構。
火盆第二次滅掉,四周復歸黑暗。
項誠拿著火把猶豫,遲小多明白了,這個儀式應該是個開門的鑰匙。
“應該是這個。”項誠再次點亮了中間的火盆:“站穩了。”
轟然巨響,平臺上的磚石崩解,散向空中,自動排列,形成連通妖魔之城與山腹的梯級,逐級延展出去。
就在那一刻,遲小多倏然看見了奇異的一幕——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女人,牽著一個孩子,仿佛鬼魂一般飄向了梯級深處,
“那那那……那是誰?”遲小多緊張地問
。
項誠問:“你看到了什么?”
遲小多描述了情況,項誠說:“你看到了?那應該是過去的我,火盆能留下進入者的氣息,每一次有人進來,都會留下短暫的痕跡。”
直升飛機轟鳴聲,周茂國靠在座位上打著盹。
“天啊。”周宛媛看著下面的山川與大河。
時近黃昏,山林間黑壓壓的全是妖魔,形成一個包圍圈,正朝著中心處不斷逼近。
軒何志坐在副駕位上,摘下耳機,側身看地面。
齊尉說:“能聯系上他們任何一個人嗎?”
“都沒有信號。”軒何志說。
“準備跳傘。”周茂國說:“我看到那座山了。”
周宛媛給周茂國系傘包,狠狠一扯。
周茂國抬眼看周宛媛。
“下去。”周茂國說。
“我打頭。”
艙門打開,齊尉第一個跳了下去。
“傘包你不要了啊——!”周宛媛駭得面無人色,尖叫道。
一剎那漫天的飛鳥全部朝著他們沖來,齊尉身在半空,掐起指訣,默念咒語。一條火龍飛來,齊尉在半空中翻身,單手按著龍角,一膝跪在龍頭,側身,控制火龍在空中飄移,噴發出灼熱的烈焰!
空中散發著黑氣的妖鳥登時被清掃一空,周茂國跳傘,緊接著周宛媛躍下,兩人在空中打開傘包。
然而就在這一刻,變故陡然發生,烏云密布的天空中洞開一道裂隙,血紅色的飛火流星朝著大地墜來
!接二連三的巨響,一枚流星擦中了直升飛機的尾翼,伴隨著軒何志的大喊,朝著地面墜去。
齊尉駕馭火龍,飛向周茂國,卻挨了一發流星,從龍頭上墜落下來!
周宛媛在空中變幻為白鹿,一角叉住齊尉,朝著地面摔去。
山腹內,四周一片震動,悶響遠遠傳來。
項誠停下腳步,抬頭看。
他們站在石梯的中端,再朝前走就要進入圣地了。
“有雷嗎?”遲小多問。
“是什么東西撞了上山。”封離抬頭看洞頂,答道。
他們走近面前的鑄鐵大門,項誠思忖片刻,抬起一手,按在門上,符號幻化出光芒,大門朝著兩側洞開。強光猶如海潮般涌了出來,那一刻遲小多感覺到自己的龍瞳發生了變化,一個奇怪的符咒在眼前出現,疊化在龍瞳上,繼而被那股光包裹了起來。
“啊……”
封離在光芒的照射下變為一只雪白的狐貍。
郎犬汪地一聲,恢復了犬身。
遲小多:“……”
項誠皺眉道:“怎么回事?”
“這應該是一個禁魔的領域。”遲小多說:“妖族圣地里用不了法術,獸不能變幻成人,人也不能變幻成獸。”
“退后一步試試。”項誠說。
他們退離了大門,然而封離和郎犬始終無法變回人身。
“應該是有時效的。”遲小多說:“怎么辦?”
項誠遲疑片刻,說:“開弓沒有回頭箭,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