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的行進著,高鑒志坐在那車上安靜的閉著眼,耳朵中聽著街道上人潮喧囂聲,心里面慢慢盤算著自己眼前的這盤棋該如何走。
他的馬車打頭,身后還有十多輛,馬車四周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大梁軍守護行進。
十多輛馬車上坐著大梁國鎮荒府的十多位年輕將校,這些人都是被朝廷征召前來洛都參見“軍武大舉”的鎮荒府幾位大將軍手底下的心腹重臣或者少將軍。
高鑒志作為此番進京將校的領隊,自然要全權負責眾人的行動安全。
這些軍二代的身份都不一般,此番能夠受朝廷征召的無不是身經百戰、年輕英勇的校尉級人物。
而這其中以高鑒志的身份最為尊貴,他是鎮荒府大帥高廓的三兒子。
高廓是什么人,整個大梁國有幾分見識的都知道,是為梟雄,或者說狼子野心之輩,人人皆知最近幾年以高廓為首的鎮荒府叁拾萬大軍一直都是大梁國的內患。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眼看當今大梁國皇帝李盛石日益老邁,那位盤踞在西部的老帥已經有些待不住了。
李盛石能不知道高廓的狼子野心嗎?他知道,那么他該如何清除眼前的憂患呢?
高廓會不知道李盛石對他的忌憚和殺機嗎?他也知道,那么他為什么還要讓手底下的這些鎮荒府多年培養的新鮮血液冒著危險進京呢?
所以,眼前是一盤殺機四伏的棋,“軍武大舉”便是棋盤,每一個參加“軍武大舉”的青年俊杰都是一枚棋子。
而蘇春池是餌亦是刀!
早在朝廷準備舉行“軍武大舉”的時候,高鑒志的這群人便在鎮荒府大帥高廓的安排下,向著洛都趕來。
臨走之前,在餞行酒宴上,高廓多次敬酒,祝賀鎮荒府的這些年輕校尉們,能夠馬到成功,奪得頭籌。
但私底下,這位人老成精的梟雄卻暗暗叮囑著自己的三子高鑒志,此去前路兇險,明知是死卻依舊要送上去,為的就是一步棄子。
棄子就要棄的有價值,死就要死的有名堂。
此時馬車漸漸行進到洛都東門,高鑒志摸摸自己懷中藏著的錦囊,心中暗暗思考著是時間拆開看看了。
這次參見“軍武大舉”十三位鎮荒府校尉每人率領五百將士,共計六千五百名大梁鎮荒府將士前來。
此刻六千多鎮荒府軍士就駐扎在城外的“外事營”。而昨日近日洛都時隨眾軍士不過三百,今日更是只有兩百軍士跟隨著他們前往東門赴會。
前一刻進了洛都城,下一刻便收到了李暮塵的請柬,同游“靈隱寺”。
高鑒志心中冷冷一笑,看來這位大皇子沉不住啊!
蘇春池坐在馬車上靜靜等待著,四周一個個青年俊杰抱團談論著。
李暮塵說是還需要等人,眾人便安心等待。只是時間稍長,邊有人不滿了。若是說你稍稍來遲也可以原諒,但連兩位皇子殿下都來了,眾人就這樣在東門口等待著,依舊不見你蹤影,那么你的架子是不是有些大了?
有些人待不住了,便開始跟身邊相熟的好友抱怨著。
“什么人架子這么大,讓眾人在此等候。以為他比皇子殿下還尊貴嗎?”
“有些人不識自己身份,敢在洛都撒野,不是找死嗎?”
“翅膀硬了,便想飛了,什么東西。”
蘇春池聽著眾人的話,感覺有種矛盾在空氣中發酵著,心中有些奇怪,大家似乎是知道這遲來之人的身份的,并且都是心懷敵意。
蘇春池沒等多久,便看見了一隊長長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向東門奔赴而來,心中頓時明白,這些人便是眾人等待的主了。
“臣,高鑒志見過殿下。”馬車掀開,一個個身穿鎧甲的英武人物下車走來。
這些人大搖大擺肆意打量著在此等候多時的眾人,眼神不屑。只有前面的高鑒志很恭敬的彎身行禮,于是眾人便怒了,有人當著臉色漲紅伸出手臂便破口大罵。
什么奸佞之徒,狼子野心,什么白眼狼。眾人紛紛罵著,對面的十多個身著鎧甲的校尉臉色不便依舊一臉不屑。
蘇春池頓時皺起了眉頭,前來游玩,卻一身武裝,面色放肆當著兩個皇子一個公主的面便如此懈怠無禮,這些人來歷有問題啊!
“這群人是鎮荒府那邊前來參見‘軍武大舉’的狼崽子,昨夜剛剛入城。”歐陽俊男走到蘇春池身邊,一臉憤憤不平的瞪著那群鎮荒府組團校尉,口中輕聲為蘇春池解釋著。
于是蘇春池瞬間明白了,明白了“軍武大舉”背后的較量,明白了自己要做一把什么刀。
他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這群飛揚跋扈的校尉,鎮荒府出來參見“軍武大舉”的人顯然不簡單,當蘇春池看著與身后一眾截然相反的高鑒志時,眼神瞬間瞇了起來,笑面狼君,有種很難纏的感覺。
當身后一群人都不安分的傲氣沖天,一臉囂張的時候,這個人低著頭行禮,當這群人被眾人唾罵的時候,高鑒志不動聲色的與李暮塵眼神較量著,當身后的李慕松憤恨的準備站出來的時候,高鑒志轉過身輕輕一句還不趕快見過兩位皇子殿下,頓時把剛剛對峙的氣氛給化解于無形。
高鑒志顯然是在李暮塵面前展現自己的影響力,他話聲剛落,身后的十二個校尉便收斂了臉上的傲慢,躬身行禮。
李暮塵當然也不是一般人,心中早已漫步殺機,臉上卻笑著表現的很無所謂。
這是洛都皇室與鎮荒府在這次“軍武大舉”之前的第一次對抗,兩方顯然都已暗藏殺機。
蘇春池有些不明白,他看出了高鑒志是一條不叫的狗,可為什么要一出場便露出一副挑釁的姿態,難不成他自恃大梁皇室不敢動他們嗎?
有些疑惑,但蘇春池知道這些還不輪不到自己去猜測,他要做的很簡單,那邊是皇帝讓他當刀使的時候他便化為一把犀利的刀。
既然人來齊了,那么眾人便開始啟程。
在禁軍護衛下,一架架馬車緩緩使出了東門。
靈隱寺在城外東南三十里處的離佛山上,是洛都附近最大的一座廟宇,寺中高僧坐鎮,加上大梁國皇室向來崇尚佛教,所以一直以來香火不斷,寺廟也在一年年擴張著。
路上車隊很明顯的分成了兩個部分,鎮荒府的人殿后,其余人靠前。
禁軍也只是緊緊護衛著前方的大半部分,身后的鎮荒府便有他們自己帶來的軍士守護。
馬車停在了離佛山下,眾人紛紛下車。
蘇春池抬頭望去,乍一看鏡像是一座古佛坐立在這天地間,山似佛陀,更有云光繚繞,多了幾分飄渺的塵世之外的禪意。
而后山上傳來一陣陣鐘聲,響徹在山間,嗡嗡作響,清新淡然。
人活著有四個階段,見微、見真、見空、見大自在。
前世臨死之前大師是這般解惑的,只是蘇春池來到異世才發現從頭再來的自己依舊沒有見空,更不要說什么見大自在了。
自在心中留,塵世已是空。
蘇春池自嘆一聲,他知道自己是達不到那種境界了,或者便有羈絆,脫不去的不只是身軀還有情感。
“靈隱寺的了空大師是為得道高僧,我曾經有幸見過大師兩面,得到智慧解惑。這次上山,可以求大師測測你的前程。”歐陽俊男走在蘇春池身邊,很自然的挽著他的手臂,不顧四周認識不認識的人如何看待。
秋兒在身后狠狠地瞪著歐陽俊男,氣鼓鼓的沉悶著。阿丁身負長劍慢慢跟隨著,裹緊麻布的米勒低調的低著頭跟隨在他們身后。
蘇春池也去與李暮塵與李慕松兩位皇子打招呼,自顧自的走上了山道。
身后傳來一聲叫聲“姐姐”,便看到香朵公主一身素雅女裝跑了過來,跟隨在了他們身后。
歐陽俊男便放開了蘇春池,與香朵公主李夕陽躲在旁邊說著貼心話。
“公子,這局勢有些復雜了。”米勒抬頭望望山頂那依稀可見的廟宇一隅。
“局勢本來就是復雜的,在復雜還是一灘渾水,既然進來了,那么就安心等待吧!”蘇春池淡然的說道。
走在崎嶇的山道上,觀望著山間青郁的山松,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梵音低唱,心中愈加的清凈了。
“前面的兄臺慢走。”身后有人聲傳來。
蘇春池幾人停下身,他們是走在最前方的一個階梯,身后的人顯然是在叫喚他們了。
蘇春池回頭看去,竟然是鎮荒府一群人。
蘇春池靜靜等待著他們走進,看著他嘻嘻哈哈一點沒有走進佛家圣地應有的肅穆,心中頓時有些不屑,你是可以不信仰佛教,但你只要要尊重別人的信仰,你可以嘲諷別人的虔誠,但是你至少要收斂自己的張狂無知,佛不佛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境。
蘇春池算是看出來了這群人來洛都純屬是來惹是生非來了,高廓是想激化矛盾嗎?為什么他不等待李盛石“山陵崩”之后呢?有些疑惑。
“你便是那被李老兒封賞‘當世俊杰’的蘇春池,一個大靖人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小兒,竟然也敢收受此等貴稱,看來那李老兒是老糊涂了。”鎮荒府中一個黑黝黝的大汗張狂的笑著,面帶嘲諷,斜眼相視。
蘇春池臉色淡然,不動聲色。竟然敢把皇帝稱作“李老兒”,看來狼子野心昭然顯露了啊!
身邊的歐陽俊男和香朵公主臉色瞬間便的鐵青,一個是外甥女一個是女兒,從來沒有人膽敢如此放肆的嘲諷大梁國的皇帝。
“放肆,你一個下賤武夫,竟然敢這般侮辱圣上。今日本郡主便斬殺你這賤種。”歐陽俊男自小就男兒氣,此刻聽見對方如此侮辱,心中怎能忍下,當下便抽出胯下的短劍,一劍刺去。
劍光凌厲,劍勢如虹。在空氣中“絲絲”刺透,而后快速刺向了那大漢的喉結。
身后這群人既然敢找茬,便已做好準備。歐陽俊男身手不凡,已經接近“千人斬”的境界,但那大汗卻身子一轉,而后臉色掛著一絲淫*笑伸出套著鎧甲的手臂向著歐陽俊男抓去,大漢身邊的兩個校尉同樣伸出手向著歐陽俊男的身上攻去。
眼看歐陽俊男長劍落空,腳下一點便是輕輕一點,而后一個輕盈的鷂子翻身,長劍劃過長空,三人攻勢瞬間落空,而歐陽俊男的長劍在空中一揮,便看見一顆帶著淫笑的頭顱隨著歐陽俊男的身子騰空落下,最后滾到了歐陽俊男腳
下。
歐陽俊男的攻勢極快,三個大漢雖然提早做出防備,但依舊被她的快劍刺殺成功,身邊的鎮荒府的眾人盯著那滾落在地上的同伴的人頭一看,而后便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刀劍向歐陽俊男揮去。
他們剛剛有些大意了,此刻看到自己人被一個弱女子一劍斬首,心中羞憤不已。
就在十一個校尉紛紛圍上去的身后,他們身旁傳來一聲:住手!
聲音很輕,但剛剛攻擊的是一個人瞬間停了下來。
等他們轉過身,便看見高鑒志被一個身著黑衣的少年,用劍架著脖子,高鑒志的脖子此刻已經被割裂,刺眼的鮮血滲在他的衣襟上。
鎮荒府的人頓時心中一驚,臉色緊張,一時間亂了分寸。
那少年眼神冷漠,似乎沒有把眼前的一切放在眼中,看著他冰冷的眼神,這些人知道那人并非手軟之輩,很可能下一刻高三公子便被人家抹了脖子。
“俊男回來吧。阿丁也把見放下吧!”蘇春池輕輕的說著,身邊的秋兒躲進了他的懷中,香朵公主故作冷靜的仇視著眼前的眾人,只是那蒼白的眼神出賣了她,看到一顆碩大的頭顱在空中飛舞著而后落了地才看到那依舊站立著的身軀上噴灑出腥紅的血液,那份刺激卻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
“走吧!”蘇春池冷漠的看了身后的鎮荒府高鑒志一眾,而后輕飄飄的說道,顯然沒有把眼前的一群人放在眼中。
蘇春池走遠了,高鑒志才捂著自己的脖子,慢慢的走到已經倒下的同伴身邊,看著那顆睜著眼睛的頭顱,眼神冷厲。
高鑒志轉過身看著蘇春池幾個人的身影,眼神閃動。他默默摸著自己懷里的錦囊,心中慢慢嘆了口氣。
高廓的錦囊中只寫著一句話:激怒皇室,犧牲棄子。
他本來以為香朵公主和歐陽俊男兩個弱女子跟隨在一個書生身邊,正好是個好時機,只是他低估了那個書生的能量。
他也是“千人斬”,可是當他看到那個黑衣少年逼近自己的時候,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最多不過是小退了一步,那冰涼的劍鋒便瞬間劃過他的脖頸,那一刻他看著少年冷酷的眼神,感覺死亡是那般的逼近,若不是他習慣一副淡然的表情,沒有把恐懼第一時間顯露出來罷了。
沒想到碰到硬茬了。
雖然是激怒了一個郡主和公主,但高鑒志已經不敢再繼續逼迫了,因為他相信若是自己趁機尋事,那么今天他便活不下去了。
鎮荒府的人還沒有處理好自己的同伴,身后的李暮塵一行便趕來了。
眾人看到地上的尸體和鮮血,眼神驚疑不定,更有一個個書生躲著身子低聲談論著。
“高公子,這是?”李暮塵在禁軍嚴密守護下,走了過去,疑惑的問道。
高鑒志并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前面已經走遠的背影,眼神如豺狼般陰毒。
李暮塵隨著他的眼神看去,大致能夠分辨出是蘇春池幾個人的背影,于是心中一驚,他們竟然出現沖突?在一想到歐陽俊男和自己的妹妹還在前面的隊伍里,心中更加驚駭,害怕她們出現閃失。
“高鑒志,你能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么事嗎?”李暮塵眼神冷厲,閃過一道殺機。
身邊的禁軍瞬間圍了上去,把鎮荒府的一群人狠狠圍了起來,看上去只要李暮塵一聲冷下,便要上前砍殺。
高鑒志臉色又是一陣漲紅,而后淡淡一笑。
“殿下不要緊張,剛剛我的同伴頂撞了‘當世俊杰’蘇春池蘇公子,被臣一道斬首了。竟然殿下,萬分不安。”高鑒志一點都沒有歉意,淡淡的說著,他也不過是告訴李暮塵一聲,在他眼中鎮荒府的事自己解決,與你們大梁皇室無關。
李暮塵雖然不相信,但卻也不敢上前收押這些人,父皇已經叮囑過了,一定不要和他們鎮荒府的人發生沖突,現在時間還不成熟。
“給我好好照顧幾位校尉大人。”李暮塵對身邊的禁軍頭領冷聲下令。而后便快速趕向前面的蘇春池一行人,他還在擔心著自己的妹妹有沒有受傷。
“下次不要那么沖動了。對方既然敢那般侮辱,顯然就是存了激怒你們的心思。不要中了對方下懷。”蘇春池淡淡的說道。
身后的歐陽俊男低著頭,有些不滿的看了蘇春池一眼:“你怎么能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出言不遜,侮辱圣上。”
蘇春池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歐陽俊男,知道看著她怯怯的低下頭,才嘆了口氣:“圣上早已做好了打算,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們一群人進京了,你沒有見到大皇子和二皇子兩位殿下剛剛在東門口時盡管憤怒卻也沒有出言訓斥嗎?因為他們知道現在不是時機,若是馬上對峙,那么正好落到鎮荒府那群人的算計中,到時候就被動了。”
歐陽俊男想了想,最后點了點頭。她跑到蘇春池身邊,抱著他的手臂,貼在自己柔軟豐滿的胸部,搖晃著,摩擦著:“蘇哥哥,人家下次不敢了,若是他們再來挑釁,我就聽你的。”
蘇春池感受著自己手臂上那令人悸動的柔軟,看著身邊眾人左顧右盼假裝沒有看見的樣子。無奈的拿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使了個眼色,歐陽俊男這才收斂了,不在撒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