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太太終于知道了大曾孫子生病了,急匆匆趕到醫(yī)院的時候,聆信卻是已經(jīng)要出院了,并且要出國了。老太太滿臉都是不高興。
顧爸顧媽只得向老太太解釋著:“想著您年紀大了,怕說了讓您擔心。聆信這病也不重。”
“不重?都住院了能叫做不重?”老太太絕對沒有輕易上當被人糊弄的情況。
再看兩只猴子,并沒有聽大人們在吵架,都坐在病房里的電視機面前,看著啥呢。
老太太瞇眼一看,天啊,這兩孩子怎么在看財經(jīng)頻道。
“不放兒童臺嗎?”老太太問。
看來老太太平常來看兩只猴子的時間少,并不知道兩猴子的愛好是什么。顧爸笑著說:“他們就愛這個,轉(zhuǎn)兒童臺他們還不高興呢。”
“是嗎?”老太太不信邪,想著這個親家當她真老糊涂了,說孩子住院是不嚴重才住院,說三歲孩子看財經(jīng)頻道才叫做正常,真是把她當傻瓜看了。
二話不說,老太太拿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一按,臺轉(zhuǎn)到了兒童臺。電視畫面一下子從羅杰斯的案子轉(zhuǎn)到了喜羊羊和灰太狼。
登時,兩只猴子刷的,好比要殺人的目光,兇巴巴地瞪向了幫他們突然轉(zhuǎn)臺的老太太。
老太太給愣了下,說:“喜羊羊灰太狼不喜歡嗎?喜歡什么?變形金剛?太奶奶給你們買變形金剛好不好?”
聆信氣鼓鼓的,兩只小手抱在胸前,掃下弟弟,示意弟弟去拿回遙控器。
明禮氣得也夠嗆呢,直接拿小手拍起座下的椅子,說:“太奶奶壞?!?
老太太一聽這孩子這樣說,心里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慌慌張張道:“我怎么壞了?我怎么就壞了?我給你們兩個買變形金剛你們不喜歡,直說,太奶奶給你們買別的,你們說要什么,來,告訴太奶奶。”
“和你說買什么還有意思嗎?”聆信說著,都不看老人家了,走回自己床上,收拾物品準備回家出國。
老太太的臉色吧啦,黑成了一片。
顧爸顧媽捂著眼睛。猴子的嘴巴,遺傳了大白狗爸,都是很毒的。
“你們,你們平常這么教孩子的?”老太太不能對寶貝曾孫發(fā)脾氣,想著孩子不懂事嘛,肯定是孩子說什么話都是大人教的,這不,把孩子說的話全歸罪到帶孩子身上的人去了。比如顧爸顧媽,比如顧暖。
顧媽聽這話都知道老太太心里想什么了,因此一骨碌說了出來:“我們這不是教他們,是孩子他們自己聰明。”
“他們聰明?他們聰明什么?聰明聽你們說我壞話,所以我壞是吧?!”老太太轉(zhuǎn)身,沖顧媽一把火全發(fā)了。
顧爸趕緊拉住顧媽,給老太太熄火:“不是這樣子的,親家。之前,我都和你說了,他們不喜歡兒童臺——”
“你糊弄我,糊弄我老糊涂,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我腦瓜子很明白著這是怎么回事,根本沒有老糊涂。沒有小孩子會說天生不喜歡看動畫片,肯定是你們教他的,教他說要在太奶奶面前裝,想讓我寶貝曾孫和我心里生疙瘩是不是?好讓他們兩個姓顧是不是?”老太太一躍三丈跳著,罵著,指著顧爸顧媽鼻子罵。
顧媽沒有顧爸那么好脾氣,一把甩開顧爸的手,沖上去說:“當年,是你自己說年紀大了不帶這孩子的,現(xiàn)在你來怨我們倆帶孩子。你好意思嗎?你都知道帶孩子多辛苦。是,是你們蕭家的寶貝曾孫,你干嘛自己不帶?自己帶呀!”
老太太這是要瘋了,使勁兒跳腳:“我?guī)?,我?guī)??!我年紀這么大,是,是我寶貝曾孫,就應該我?guī)?!哪有這樣的道理,孩子不都是媽媽帶的嗎?怎么不說這孩子的媽沒有責任心,把孩子甩下給人帶成這樣?”
這說誰都不應該說到自家女兒身上。顧媽那口血都快吐出來,喊道:“我們顧家累死累活的,給你生孩子,帶孩子,我女兒還得幫你們蕭家經(jīng)營公司,這是哪家媳婦能做的活!你說!”
“要我說,你們家女兒是能干,我承認。她太能干,這是她自己要的。當初干嘛找上我孫子,現(xiàn)在不是如愿以償了嗎?我們家的公司和財產(chǎn),現(xiàn)在都屬于她一個人的了。能者多勞,她自己也喜歡,自己想做的,沒有人阻攔她。但是她當甩手掌柜,把孩子帶成這樣,不敬重老人家,你說,是不是她錯?”蕭老太太瞇著眼口齒清楚凌厲如數(shù)家珍地數(shù)落出孫媳婦的數(shù)條罪狀。
終是,把好脾氣的顧爸都給引爆了。顧爸忍啊忍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了,一揮手,沖蕭老太太吼:“好,我這就回去和我女兒說,讓她把你們家公司賣了,拿了錢回家享福去。你們家公司是死是活,管你們!”
老太太臉色大變,手指頭哆嗦地指到顧爸鼻頭上:“你說的,是你說的這話。有本事你讓她賣,讓她賣——”說完這話,老太太卻明顯一口氣喘不過來了。因為她知道,如果顧暖真的賣公司,天,蕭家現(xiàn)有的人里頭,沒有一個能買下長達的。
老人家并不知道自己孫子蕭夜白能有多少資產(chǎn),只知道大白和她說現(xiàn)在都靠老婆在養(yǎng)家。公司董事長位置,股票的掌控人,房產(chǎn)證上的房主,都寫的顧暖而不是蕭夜白。
顧暖真賣公司的話,全完了。因為老太太本來能容忍顧暖獨占這一切,都是想著,將來這些東西都是要從顧暖手里傳給兩只猴子的。猴子又都是蕭家的后代,到頭來,猴子掌控回這些資產(chǎn),相當于都回到了蕭家人手里,顧暖等于給蕭家人白打工這么多年。
說來說去,老太太心里真的有些后悔剛才心直口快了。顧暖給他們家資產(chǎn)白打工,她要是怪罪到這點上逼顧暖走,那絕對是傻的了。
事到如今,老太太能怎么辦?不就只能是佯作老糊涂了一樣,氣喘吁吁地坐回椅子上一動不動,裝作啥都不知道啥都不懂了。
你說,這一般大人吵成這樣,都快四分五裂了,小孩子不都得被嚇得哇哇大哭,拉著大人說別吵別吵了這樣。不然,就是嚇蒙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在那里發(fā)傻。
可是兩只猴子顯然不是這樣的,他們好像在望著哪里,反正不是望著老太太,不是望著顧爸顧媽,望的是——門口?
眼看這顧家夫婦和蕭老太太吵架的時候,歐亞楠因為要幫老師給出院的聆信最最后一次聽診,過來時站在門口聽見了。
聽著老太太說的這些話,歐亞楠心頭都忍不住浮現(xiàn)出脾氣。
那日他看見顧暖,見她氣色似乎還好,但是明顯疲倦勞累。三年前產(chǎn)前,她的身子稍微已經(jīng)養(yǎng)得有些豐滿了,結(jié)果今兒一見,全回到了解放前。一般人家女人生產(chǎn)后都是苦于減肥,顧暖是苦于增肥,由此可見,她平常該有多累,都是像顧媽說的,因為太能干了,什么都包干,結(jié)果幫蕭家給累出來了。
這個媳婦這么不好當,累死累活,回頭還得被蕭家人說,這哪個人能受得了。
話是這樣說,他這個一股氣,恨不得沖進去為她說話,手放在門把上卻是遲遲下不了手,一個猶豫不決的念頭始終徘徊在他心頭:他進去為她說話,要以什么身份?如果是外來人的身份,那根本沒有資格插手人家的家里事。唯一能為她說話的身份,當然只能是顧家人的身份,作為她的兄弟的話,她如果在夫家里受到了不好的待遇,他馬上可以沖出去握起兩個拳頭為她教訓人都是對的。
當他眼睛望進去的時候,剛好對上了兩個孩子望過來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兩猴子,比大人不知道精明多少倍的兩只大圣,已經(jīng)看到他站在那里了。
和孩子對上眼的剎那,給歐亞楠心頭造成的沖擊力是難以想象的。
你說孩子們其實也知道他是他們媽媽的弟弟,他們的舅舅了??墒牵瑡寢尡黄圬摚司嗽谂杂^?說明他這個舅舅當?shù)挠卸喔C囊,不像個男人。
歐亞楠嘴角流露出了一絲苦味。
兩猴子不哭不鬧,這不分明設了個套給他歐亞楠看跳不跳。這倆孩子,太聰明了!
想到接下來自己還要陪這對孩子出國,歐亞楠突然覺得自己上當不止一次。
老太太緩過了氣,抬頭一看,同樣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咦了聲:“誰?”
顧爸顧媽回過頭。
歐亞楠只好推開門,走進來說:“唐教授讓我給聆信做下出院前的復查。”
顧爸顧媽仿佛變成了木頭人,不會回答。是知道兒子在醫(yī)院里,但是,一直小心翼翼避免正面相遇,可沒有想到這下給歪打正著。
蕭老太太明顯是知道他們這點事兒的,這會兒當成好人,站起身,說:“你給聆信看看吧,我們到隔壁坐坐?!闭f著,她先走出去了,也總算找到個臺階給自己下。
顧媽回過神來,看著老太太一溜為快,哼了下。
顧爸聳聳肩。
顧媽不依顧爸,余氣未消,道:“你話都放出去了,男子漢大丈夫,回頭,你必須和你女兒說,讓她賣他們家的公司!”
顧爸趕緊拍撫顧媽的背,給顧媽消氣:“算了算了,她后悔了,很后悔了,那就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沒完!”顧媽就是要叫的像女高音,給老太太聽清楚了,這事絕對沒完,他們顧家的女兒不是給他們蕭家欺負的。
老太太的臉,苦得好像皺巴巴的毛巾,整張臉給擰在了一起,有苦說不出。
歐亞楠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弧度,這種愉悅的弧度是發(fā)自他內(nèi)心深處的。怎么說呢?應該說,顧家人,真讓人想不喜歡都很難。
顧家人有一點難能可貴,叫做真。顧爸顧媽都是很真的人,無論是喜歡或是討厭,都是明明白白的,絕對不會裝模作樣的,有什么樣的感情說什么樣的話。別看顧暖好像挺深沉的,可是對人,卻學了自己父母百分百。對自己好的,那肯定是百分二百的還給人家對人好,對自己不好的,更不用說,以牙還牙。
像現(xiàn)在這樣,見自己親兒子在這,顧爸顧媽想說話又不知道怎么說,只好站到了一邊去。不會兒,顧爸走出門去抽根煙解悶了。
顧媽坐在那兒目不斜視看著地板。
比起顧爸顧媽,歐亞楠似乎倒是沒有他們倆那樣的尷尬。知道他們是自己親生父母,由于比他們兩個早知道這個事實,該有的糾結(jié)對他來說,都有過了,早度過了那個最艱難的階段。其實只要仔細想,并沒有什么需要特別介意的。親生父母子女之間,平常一塊生活慣的,過到不知道說什么話的都有。
父母與孩子,也就那么回事,歐亞楠只想著,有一天,如果自己親生父母病了,他照樣會作為子女在他們病床前孝敬,和孝敬歐春華一樣。畢竟沒有他們,也沒有他歐亞楠能來到這個世上做一回人。
不,他心中一點都沒有怨恨,這點,是他和那個家伙最區(qū)別的一點。
彎腰,給聆信聽了肺部的情況,證實了炎癥基本消退。歐亞楠收起手里的聽診器,結(jié)果看見了聆信的目光,擦過他身旁落到了前面,英俊的小眉宇揪一揪的模樣。
歐亞楠回頭一看,見到了聆信望的是自己弟弟明禮。
小明禮早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回電視遙控器,把電視臺調(diào)回到了財經(jīng)頻道。剛好,電視里正播放著羅杰斯那個金融案子的最后審判結(jié)果。
審判長站起來當庭宣判羅杰斯多項罪名成立,要在監(jiān)獄里關押終身之后,羅杰斯當場用手捂住了胸口。緊接電視鏡頭播到羅杰斯倒下,許多人一擁而上的混亂場景。接下來,由于現(xiàn)場場面過于混亂,法官叫停電視直播。電視畫面咔一下轉(zhuǎn)到了廣告插入。
小明禮拿著遙控器的小手直發(fā)抖,接著,他忽的一下,仿佛被遙控器燙到了自己的手,把遙控器一扔,轉(zhuǎn)身沖這邊跑來。
歐亞楠被嚇一跳時,不忘做好準備抱住沖過來的孩子。
哪知道這小猴子,動作真如猴子那般的機靈,爬上床猶如爬上樹那樣的快而敏捷,一下子跳過歐亞楠身邊,跳上了哥哥聆信的病床。拿起了哥哥身上蓋的被子,直接蓋在了自己的小腦袋上。
病房內(nèi)所有人看著小明禮這一串出人意料的動作。
顧媽回神,站了起來,喊:“小小白,怎么了?”
歐亞楠倒有些懵。一般孩子害怕了,不是鉆到大人懷里找安全感嗎?這猴子怎么回事?先拿被子蓋自己腦袋?
“小小白——”顧媽走了過來查看外孫子。
聆信出聲了,對擔驚受怕的姥姥說:“他沒事,裝的呢?!?
小明禮經(jīng)常裝,這個顧媽知道。這孩子調(diào)皮的要死。顧媽沒了氣,無奈地說:“那就讓他裝吧。但是,明禮,你拿哥哥的被子做什么?冷嗎?想睡覺嗎?姥姥去給你拿另一條被子來。”
“不用了?!瘪鲂庞终f,“我要出院了,他不可能睡在這賴在這?!?
顧媽聽著這個大外孫子的話,同樣的一陣無語。如果說二外孫子太調(diào)皮,這個大外孫子太穩(wěn)健像個大人說話有時候也讓人受不了。
“你們都走吧。”聆信說,“等會兒沒人,他裝不下去了,自然會乖乖出來的。”
顧媽嘆口氣。
歐亞楠的眼里像是若有所思。
兩個大人最終選了信了聆信的話,先走出了病房。誰讓這對孩子是雙胞胎,按理說,最了解彼此的人是對方。
為此,顧媽走出病房時,不知不覺中對著歐亞楠說:“我們都不知道他哥哥生病了,他哥哥裝的可鎮(zhèn)定了,完全看不出來。他先看出來的。”
歐亞楠點了下頭。
顧媽在他臉上一掃而過,馬上收回自己視線。
歐亞楠沒有落下她這個目光,知道她聯(lián)想到誰了,聯(lián)想到自己的養(yǎng)子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顧笙。
房間里沒有人了,小明禮果然揭開了自己小腦瓜上的被子,對著自己哥哥,一雙小眼珠淚汪汪的仿佛充滿了委屈,小嘴巴吐字道:“我沒有裝,哥哥為什么說我裝?”
聆信冷冷地哼了下:“還叫做沒有裝,明明嚇到要哭了,膽小鬼,又怕被人知道是不是?所以跳到我床上拿我被子。”
小明禮嘟嘟小嘴巴,爬到了哥哥身旁,躺下,小眼珠一眨一眨地仰看天花板。
聆信是知道他之前陪他們媽媽去監(jiān)獄看過羅杰斯的事,于是說:“你真人都看過了,看電視都能怕?”
小明禮轉(zhuǎn)過身,看著雙胞胎哥哥冷酷的側(cè)臉,比劃自己的小手說:“那天,他的目光好兇。我都和媽媽說了,千萬不要去看他?!?
“看了又怎樣?他兇,能怎樣?”聆信眼角懶洋洋地瞥了弟弟一下。
“你不知道,他的眼睛里寫著,我知道警察叔叔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可我知道,他在說,說媽媽會像他——”說到這里,小明禮的小眼珠子里又淚汪汪了。
真是個好哭鬼!聆信的指頭伸過去,在弟弟眼角上摸到了一顆貨真價實的淚珠子,嘴角勾起來,道:“怕是嗎?忘了爸爸怎么說的,說超人為什么不怕?”
大白狗爸爸,一直都是用小人書來做孩子教育的,這反而令孩子印象深刻。
小明禮想了起來,眼睛一眨,淚水吸了回去:“爸爸說,說超人不怕,因為超人從來不覺得,人家說的結(jié)果就是結(jié)果?!?
聆信嘴角哼了哼:小愛哭鬼,知道自己錯哪里了吧。
小明禮把哥哥的衣服拉拉,放在自己鼻子前聞聞:“哥哥好好。”
膩死了!聆信把弟弟的小腦瓜推開了,酷酷的聲調(diào)道:“別給我來這一套,我不吃?!?
小明禮卻一直把他袖口抓在了手里:“喜歡哥哥,喜歡哥哥——”
聆信有了翻白眼的沖動,這個愛哭鬼,早就讓他一個人哭死算了。他起身爬下床。
明禮又拿住他沒能拉走的被子,放在自己鼻子上:“哥哥的味道——”
聆信直接給他個白眼,轉(zhuǎn)身就走。
走了幾步回頭,果然,那個調(diào)皮搗蛋鬼,成功占了他床后,開始呼嚕呼嚕睡覺了。
聆信嘴角抽一抽,一想,這調(diào)皮鬼每次惹完禍都要睡覺,已經(jīng)養(yǎng)成和大白狗爸爸一樣的習性了。算了算了,誰讓他也是他們老爸的兒子呢。
當作大白狗爸爸那樣忍忍吧。
醫(yī)院里,老太太到醫(yī)院探曾孫子的事,傳到了在公司里的顧暖那里。顧暖看起來對這事根本不需放在心上。為此有些緊張因為聽說老人家在那里吵了一架的湯叔,過來通風報信卻見顧暖無動于衷,都不禁納悶了起來。
顧暖是因為,早知道老太太是個什么樣的人。老太太說白了,不是顧爺爺顧奶奶那種真的老糊涂的老人。老太太知道分寸和界限,或許一時心直口快說錯了什么話,也肯定很快會意識到錯誤,到時候,吃虧的反而是老太太。
事實結(jié)果也是如此,老太太這不在顧媽顧爸面前認栽了嗎?
再說家庭里這點小事,哪家哪戶都有。她顧金融做了人家孫媳婦,心胸能這么幼稚狹窄嗎?一點小口角都得放在心上的女人,怎么能成功經(jīng)營一家跨國大公司?
倒是有另一件事兒,讓顧金融上了心。聽說小兒子有些異常,說是因為看了電視新聞。
常律師走進她的辦公室,給她報告了最新消息,說是羅杰斯在法庭現(xiàn)場突發(fā)心臟病,而且在緊急送醫(yī)途中已經(jīng)死亡。
這個消息可以說是爆炸性的。所有投資人都亂了。
羅杰斯一死,相當于羅杰斯把他們的錢究竟都藏哪兒去,他們永遠都不用想知道了,永遠不可能拿回自己的錢了。
由于此事過于蹊蹺,之前,羅杰斯年紀大,是有可能突發(fā)心梗腦梗的情況,但是,之前畢竟半點征兆都沒有。法院已經(jīng)叫法醫(yī)過去徹查,要做尸檢,查清楚羅杰斯真的是因病突發(fā)身亡,還是另有隱情,不然,對那一大批的原告根本解釋不了。
顧暖只知道一件事,那天從羅杰斯那里回來后,她叫人去查陪同羅杰斯一塊落網(wǎng)的那些人。本來,要不是羅杰斯突然叫她去見面,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與這個男人再有交集,只等這男人被判刑而已。
再有之前,她沒有去查羅杰斯的事,是因為羅杰斯的事看起來很簡單,就是個騙子,騙了很多人的錢,但是,沒有騙到她顧暖。
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在羅杰斯突然把秘密告訴了她以后,羅杰斯的死,可以說是預料之中。對此,她不是沒有通過常律師稍微提醒過獄警。
畢竟和羅杰斯一塊進監(jiān)獄的同伙,可是一個個都死了,死在監(jiān)獄里,有的病死,有的更離譜,吃個東西都能卡死。
常律師是知道這些事的,現(xiàn)在看羅杰斯真的死了,不由地為顧暖開始擔起一份心了。
顧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還蠻鎮(zhèn)定的。因為早從三年前,那團黑影小時以后,她和老公卻都知道,遲早有一天,這些人會回來的。
聆信出院以后,第二天,要和弟弟陪媽媽去鐘阿姨那兒做花童了。
鐘阿姨,據(jù)他們所知,是要在美國華盛頓辦婚禮。因此,他們要做飛機去美國。
出發(fā)的時候,由歐亞楠陪他們兩兄弟先到機場。關于行李什么的,姥姥姥爺顧媽顧爸,給他們準備了滿滿兩個小箱子。
兩兄弟自己也檢查過了,基本滿意。小明禮只要自己的小枕頭,因為睡陌生的枕頭不習慣。小男神說白了,和大白狗爸爸一樣有挑剔的毛病。
聆信呢,必備出門神器——書。
這孩子,才三歲,可是四大名著都看過了,現(xiàn)在他看的書,除了大英百科全書以外,拿的都是媽媽顧金融放在家里書柜里的書。
歐亞楠帶這倆孩子到準備登機口時,遇到了準備和他們會合一起出發(fā)的人。雖然,之前有聽說她要來,而且要和他們一起同行,現(xiàn)在親眼見到真人,歐亞楠還是愣了下。
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趙夢瑾,是出落得更加美麗了,準確點的說,是更加具有女性的成熟魅力了。畢竟歲月如梭,女人和男人一樣,伴隨時間的增長,會變得更有涵味。
三年前的趙夢瑾,那時候,確實是尚稍顯青澀,在很多場合扎著馬尾,像個沒有讀完大學從學校里沒有畢業(yè)的學生一樣。
現(xiàn)在的趙夢瑾,是頭發(fā)挽著發(fā)髻,插著貴族女人的發(fā)簪,盡顯優(yōu)雅和時尚,脫去了不少稚氣。
歐亞楠不知道她現(xiàn)在結(jié)婚了沒有,不過,據(jù)她獨自一人過來的情況來看,是還沒有結(jié)婚。
由此可見,三年前,她真的是一點和他談戀愛結(jié)婚的心思都沒有的。事實如此,在沒有找到自己母親之前,趙夢瑾是絕對不可能結(jié)婚的,這點,現(xiàn)在趙家人心里也都清楚她想法了,沒有打算逼她。
在對方打量自己的時候,趙夢瑾一樣在小心打量這個三年沒有見過面的男人了。于她眼里,這個實際上是顧家窮小子的歐家少爺,從第一次見面那抹眉宇間淡淡的憂愁,從來沒有消失過。是快讓她以為,他這輩子還能有笑嗎?如果真有,會是什么樣的人辦到這樣的奇跡。
現(xiàn)在看來,是她多慮了。她很快看到了眼前奇跡正在發(fā)生。
小明禮抓著歐亞楠的手說:“叔叔,我要抱。”
“累了是嗎?”歐亞楠把小猴子抱起來,問。
小明禮的小嘴粘到他耳朵里,說:“我私下可以叫叔叔舅舅嗎?”
就這一句話,讓歐亞楠的臉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察覺,露出了難違的笑顏。
趙夢瑾對此只能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感嘆,舅舅舅媽這孩子不得了。
小明禮這時,小眼珠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她臉上,說:“姐姐怎么一直看叔叔的臉?”
趙夢瑾的臉,猛地被針扎了一下,血紅血紅。
歐亞楠都跟著尷尬了,別過臉。
聆信把小手往自己小眼上捂住,知道自己弟弟又裝傻了,又玩弄起人了。只可憐著這些人,接下來肯定又被他弟弟玩慘了。
“還沒有到時間?!壁w夢瑾終于找到了話,眼睛當然不敢去看歐亞楠的臉了,指著那邊機場里的麥當勞,說,“給孩子買點吃的,先填肚子,你看怎樣?”
“嗯?!睔W亞楠因為她說話,終于也是找到了空隙喘氣。
氣氛化解開了,趙夢瑾一邊把聆信的手牽著,一邊和他們說起了家常話:“你們媽媽呢?”
“我媽媽是女皇?!毙∶鞫Y搶著說。
猴子說話,思維是三跳的,一般人很難聽得懂。三年來,和猴子接觸不多的趙夢瑾一樣是一頭霧水。歐亞楠這幾日和孩子接觸多了,倒是能聽懂一些了,和她說起怎么回事:“他們媽媽很忙,來醫(yī)院看孩子的時候,也是不斷有人來。加上,明新的員工,都知道她才是大老板,所以,醫(yī)院里的人,都私下叫她女皇陛下。”
原來如此。趙夢瑾是想,顧暖不叫做女皇,誰能叫長達的女皇呢?
不說顧暖現(xiàn)在是長達的第一控股人了,就說,這長達里,不管男女,不管老少,都佩服顧暖的能力,長達在顧暖的帶領下確實蒸蒸日上,不順從顧暖都不行,不依靠顧暖更不行。
歐亞楠卻為此眉頭皺著:“她太忙了,瘦的不成樣子。”
一聽他這個聲音,趙夢瑾心里就明白,他這心頭上,大概日日夜夜都掛著顧暖。畢竟是親姐弟,而且之前發(fā)生了不少事,比親爸媽都親。
其實她都想對他說了,回來顧家,回到顧爸顧媽身旁,回到顧暖身旁不好嗎?
在麥當勞找了地方坐下。
趙夢瑾去給所有人點餐。
兩只猴子有了吃的,尤其是小明禮,吃到雞腿,什么話都不說了,只知道吃。聆信直對弟弟翻白眼。
孩子安靜,趙夢瑾可以和歐亞楠開始說自己的話。
“聽說這三年你都在美國學醫(yī)?”
“嗯,你呢?”歐亞楠想起三年前,她在和他分手前突然抱怨起自己的苦惱。
聽見他這話,趙夢瑾就知道,他這三年,心里面大概除了學醫(yī),根本不問世事。
三年前,他那件事,直接也觸動了她的心靈深處。她終于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回歸了音樂圈。這一次,鐘家章家,不是因為她是蕭夜白的外甥女邀請她去出席婚宴的,她是作為兩家盛大婚禮公開邀請的名樂家,為的是在新郎新娘婚禮上表演音樂的。
由于她名氣高,光這場出場費開的是天價不說,要不是因為新娘是她舅媽的好朋友,她根本不會答應。
見她沒有回答,歐亞楠一個回神,才發(fā)現(xiàn)她身旁其實一直跟著一個團隊,與她保持一定距離,但是一直跟在她身后。
雖然她是趙家的大小姐需要保鏢,但是,明顯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和以前他假裝和她交往那會兒還不太一樣。
只見不時有人在他們四周清場的樣子。而且,是有人好像認出了她,不停拿起了手機要拍照。
無奈之下,經(jīng)紀人跑了過來,對趙夢瑾說:“小姐,這里人太多了,可能需要去VIP廳?!?
小明禮吃完了雞腿,手背抹了抹油光的小嘴巴,說:“姐姐是明星。”
“你知道?”歐亞楠吃驚地看回小朋友。
輪到聆信對這個舅舅翻白眼了,說著和弟弟一樣的話:“舅舅從不看新聞的嗎?”
兩猴子早就認出來趙夢瑾經(jīng)常在電視報道里出現(xiàn)的面孔了,當然,他們也知道她是他們的表姐。
歐亞楠當場被兩猴子批到體無完膚,是有挖地洞鉆的沖動。他尷尬道:“對不起,我——”
“沒關系,你性子一直這樣,我知道。再說,我是不是名樂家,和我們之間的交情沒有什么關系,是不?”
趙夢瑾這樣一說,言外之意清晰可見。不管你是顧家的孩子或是歐家的孩子,對我來說,從來沒有變過。
歐亞楠望回她臉上,仿佛重新認識了她這個人一樣。
由于聽到風聲圍聚過來的粉絲越多越多,一行人急匆匆轉(zhuǎn)移到VIP廳。路上,趙夢瑾都不得已戴上了墨鏡掩飾。
歐亞楠看到她這樣,真覺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趙夢瑾卻渾然不覺,路上又問他:“你的老師不來嗎?”
唐思禮醫(yī)治好大少爺之后,在醫(yī)院里繼續(xù)日常工作。
“他有工作?!睔W亞楠說,似乎對于她問起唐思禮一事并不意外。
趙夢瑾倒是突然覺得自己心口跳的很快,是沒有想到剛才自己怎么憋不住問出來了。
三年了,她對于那個男人,一樣三年沒有見到了。
顧暖要出發(fā),去和兩個兒子會合,一看表,時間差不多,只能直接從公司里出發(fā)了。去機場的路上,她和遠在美國的鐘巧慧通了視頻電話。
電話對面,由于美國倒時差,現(xiàn)在這邊早上十點,美國那邊是要晚上九點多了。
鐘巧慧好像不在自己家里在外面,邊在一家店里試一雙新娘鞋子。
章家的新娘子,鐘家的女兒,幾個身份都是非常高貴,婚禮自然異常隆重。光是新娘的禮服,一共準備了十八套。鞋子都預備了二十幾雙。
顧暖都先替鐘巧慧累了起來。
鐘巧慧精神倒是還好,因為為了這場婚禮,她都提前準備了近三年。
顧暖仿佛才知道,她是三年前回家后真的就立下決心要和章英熙結(jié)婚了。
鐘巧慧因此撇著嘴角說:“我這人直腸子的,難道能騙你,把你一個人甩下?”
顧暖笑道:“是,見色忘友?!?
“是女人總要結(jié)婚的嘛。你不是也一樣?現(xiàn)在孩子都給那個大白生了。哎,兩只猴子呢?”鐘巧慧對著視頻窗口看,老半天,不見她最喜歡的兩只猴子。
顧暖告訴她:“他們先到機場去了。哪敢不去見你這個鐘阿姨?”
鐘巧慧瞇瞇眼:“你兒子來,我高興,因為我知道,他們是沖我婚禮來的。你來呢,日理萬機的,肯定是順道來我這里談生意的?!?
這事兒,真瞞不住這位鐘家大小姐。她現(xiàn)在作為一個大集團董事長,難道真能甩下公司里的一切出差只為朋友的婚禮,放了自己半個多月的假?長達赴往美國進行商業(yè)合作的工作組,由陳家銘帶隊,已經(jīng)在今早第一班機,提前于顧暖他們出發(fā)了。
“我這談生意——”顧暖說,“說不定,也給你帶什么好處。”
鐘巧慧小姐不稀罕:“我嫁老公了,在家里坐富太太了,當然不用出外賺錢了。”
這話怎么聽起來那么熟悉?對了,是蕭家老三的調(diào)兒。
顧暖的眸子里劃過不動聲色的光。
蕭淑菊三年前,重新出發(fā)前往歐洲,繼續(xù)她的小本生意,一做三年。
老太太經(jīng)常在家里罵蕭淑菊,說蕭淑菊都不懂做生意的,不如回家另外找個老公嫁。這個年紀再耽擱下去,莫非真的想獨身到老了嗎?不想要孩子了嗎?
蕭淑菊確實看起來不會做生意的,做了三年,本來蕭家在歐洲那邊也有人脈,只要蕭淑菊好好利用起來,不用一年都能發(fā)財了??墒捠缇盏墓竞喼笔菬o消無息的。老太太都不知道這個老三究竟非要呆在歐洲里做什么。
鐘巧慧在和久違的閨蜜通電話時,收到了一條短信,于是轉(zhuǎn)過身去看。
顧暖對著她說:“是我老公三姐發(fā)來的嗎?”
鐘巧慧回頭,疑問地看她:“你家老公的三姐?”
“你們好像沒有邀請她?”
“邀請她做什么?!辩娗苫畚χ?,“有你兒子來,我就高興了?!?
“感情我來也沒有什么用?!?
“當然了?!辩娗苫壅f到這兒,好像猶豫了下,才說,“對了,有個人,我實在不想見她的。但是后來想想,看在你份上,只好讓她到場了?!腊?,李常智。”
李常智在美國,嫁了個富豪,年紀五十歲,跌掉了所有人的眼球。誰都想不明白,李常智要什么會沒有什么,怎么嫁個老頭子。
顧暖知道鐘巧慧話里的意思,按理,她和鐘巧慧一樣,是非常討厭這個女人的,可是偏偏,長達要在美國策劃的地產(chǎn)項目,賣方,是李常智的老公。顧金融向來公私分明,沒有必要為了討厭一個人而和錢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