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長沙”以前,我還沒有到過什麼像樣的餐館,所以那時“去長沙”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上檔次的,富麗堂皇的。
當我踏進“去長沙”的大門時,兩旁有夾道歡迎的迎賓,加上店裡恰到好處的裝修和柔和的燈光效果,還有音響裡放著的那首《下沙》,曲調悠揚,繞樑入耳,這些都使我覺得是進了家五星級酒店而不是普通餐館。所以我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麼差錯招人笑話。
說起那早被我遺棄到記憶的垃圾桶裡的普通話,到前臺問一個穿西裝的女生(短髮,臉上有痘,喜歡向男生要煙抽,總被別人玩弄感情的那個收銀,名字我現在忘了。)這店是否還招人。那女生便大著嗓門喊。一會兒便看到另一個穿西裝的女的,精神抖擻地走過來,向我看了幾眼,便客氣地說:“行,那我們到那邊談。”右手做出個請的姿勢。
我跟過去,在一張靠近玻璃的餐桌前坐了下來。她慣例性的問了我簡歷,問我以前做什麼的。我說以前是鍊鐵的。她又問我學歷,我怕另眼相看的尷尬,自己沒說實話,只說自己高中,錢用完了,走投無路,所以到這裡來的。她又說這裡來的話,至少要籤半年合同。我知道她有允許的意思,只是擔心我~幹不長而已,便一副堅定的樣子說:“放心吧,我一定會遵守規定。”她見我心意堅決,便說試用期是三天,這期間是雙向選擇,我可以選擇走與留,他們也可以選擇要和不要,試用期走人的不會發報酬,幹滿一個月的話,纔有工資。
我心裡想到就快解決了生存問題,很開心,便唯唯諾諾的答應。
我記得是第二天下午,纔開始到“去長沙”上班的。本來該早上就去的,但想到自己一個大學生卻淪落到去當傳菜員,心裡就有些猶豫,仍然拉不下我那搖搖欲墜的虛榮架子,糾結了一個上午,回到現實中左右權衡,還是確定去了。
去了後,接見我的是那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餘經理。他說話很得體貼心,我很快就把他定義爲好人,但後來辭職時卻暴露了他爲了剋扣員工工資,不惜言而無信、不惜作威作福的本性。面善心狠至於斯,可以說與董卓不相上下。
餘經理當時又重複了一遍那女部~長的話。儘管不是很耐煩聽,我仍然假裝唯唯諾諾的樣子。他見我這麼配合聽話,心裡估摸著應該馴服我了,可以管理了,便叫來一個員工,向我介紹說是傳菜部的部~長謝力,讓他帶我去換衣服,我便跟著他去。到了廚房過道,他問了我衣服碼子,便說剛好上一個走了的有一套衣服在櫃子裡,很合我的碼子,邊說邊取出來讓我去廁所換上。我到廁所換了出來,剛走到他面前。他便趕忙湊上來給我理衣服領子,又見我鞋帶沒繫好,彎下腰又給我係鞋帶。我心裡深處那一片止水,頓時泛起了溫暖的漣漪,對他的好感爆棚了,禁不住就想順勢將他抱進懷裡來,好好溫情一番,然而畢竟有時候男男授受也不清,爲了免於惹人閒話,還是沒那麼做。只是後來他說什麼,我就做什麼,而且從來不違謬,哪怕有時候帶著老闆命令的讓我不爽的口吻,哪怕有時候讓我****自己的活兒,我都無怨無悔地聽他的。這便是對手下好的好處了。後來看三國演義,見到曹操總喜歡給他手下繫鞋帶,而被他繫鞋帶的將軍好幾個都爲他賣了命,我才明白這其中一些附加的奧妙。
換好衣服,便隨著謝力一起出來集合,站好隊,便點名。
點名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你,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對你的印象,是模糊的,或者是完全沒印象。
現在要我回憶,第一次對你有印象的日子,我也記不起了。我所能記起的,只是一個場景。那就是我端著菜出來,走在前廳過道里,急忙走來一個女孩,一對似乎會說話的靈動大眼睛遠遠看著我,跑來幫我下菜。
這樣的場景有好幾次。還有另一場景,就是在那狹窄的過道里,你匆匆忙忙走來,穿著白色襯衣和黑色褲子,還有高更鞋,一頭黑髮如瀑布般分批在肩上,然後換鞋,然後去廁所換衣服,有時候是換上工裝,有時候又是換上白色襯衣和黑色褲子。
就是因爲這些場景,我那顆死
仍水的心莫名就起了波瀾。而且如今,然忘不了你的那雙眼,那件白色襯衣,那條黑色褲子,那頭披肩黑髮。
愛情,有時候就是那麼的奇妙。就是因爲這些,竟至擦出花火!
喜歡上你後,一天天的淪陷,無法自拔。然而可笑的是,居然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時是很想問別人你叫什麼,但總怕別人知道我的小心思,所以沒問。只有集合點名的時候,認真聽你的名字了。但是,因爲部~長們的語速和普通話的關係,我認真聽了好幾天,仍然只聽出你名字中的第三個字,隱約聽得叫李晉娥又好像不是。雖然聽不全你名字,然而每一天的站隊好口號時刻,卻是我最幸福最幸福的時刻,因爲這種時候離你最近。我就在你斜後邊默默的看著你的背影,那麼入神,那麼溫暖,那時候心想如果大家都不工作,客人也不來,就這麼一直站著該多好。然而又怎麼可能呢?
其實如果勇敢一點的話,直接去禮貌的問你姓名不就好了。但初戀的男人,往往就是那樣的欲罷難休,瞻顧得多了,也就沒有直接去。
後來的一件事,促使我不得不行動起來,因爲我不想幸福就那樣在我猶猶豫豫中從我手邊溜走。
那天上班,早上集合的時候沒看到你,心裡空落落的,想問別人你爲什麼沒來,又怕別人多想取笑,於是就沒問,心裡想你可能上廁所去了吧。但過了點名,你還是沒到,我又想是不是你不舒服,在什麼地方休息呢?於是,集合完後,我便把店裡翻找了一圈,仍然沒找到你。沒找著,我就慌了,心想是不是生病了沒來,你一個人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呢!啊對了,那時有心裡出現個擔憂,如果你有男朋友,又或者已經結婚了怎麼辦?那我喜歡上別人的老婆,我的罪就深重了;又想,管他有沒有男朋友呢!管他有沒有老公呢!我只管我喜歡,就算下地獄又怎樣!可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自己,這不是破壞別人的家庭嗎?怎麼能這樣呢!當時這兩種矛盾的思想像一對生死冤家一樣在心裡糾結,搞得我不可終日。
那一天你沒來,我就矛盾痛苦地過了一天,真的是茶飯不思,晚上也難入眠。
第二天,發現你仍然沒來,我便開始自責和絕望了,深恨自己猶豫,沒向你表明心思,以致自己終身抱憾。那天是什麼都不想幹的,行屍走肉一樣地度過,後來終於忍不住,就問謝力知不知道那個迎賓去哪裡了?他問我哪個,我說瘦的一個,他說他也不清楚。那時候便又胡思亂想,心想你辭職走了吧!我也該走了,要離開這傷心的地方。
可奇蹟的是,你當天下午來了。我在過道里碰到你,心裡頓時有點不受控制地突突亂跳,彷彿一顆心就要從胸腔裡跳了出來的樣子。看你越來越近,我便壓制住心情,問你怎麼沒來。你說,去另一個店裡幫忙去了。我說,還以爲你不來了呢!“怎麼可能?那邊忙不過來,我去幫忙了。”你當時是這麼說的,然而眼裡卻是好奇怪的神色。
那個時刻,我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抓~住你,我必須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