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洛從山洞中走了出來，依然風度翩翩，潔白纖長的手指藏在衣袖下面，沒有一絲污跡。誰能看出他剛殺了三個人，而且都是感召境的蠱師。

“前輩，我要收山為徒，原本因為前輩的意愿，我還有些猶豫，但是現在前輩既然已經有了孔蕭，忘川宗一脈相傳，還請前輩高抬貴手，至于到破山盟臥底這件事，換一個人又何嘗不可？”他拱手說道，語氣雖然恭敬，但是心中已經做好了反目的準備。

“若是平時依你也沒什么不可，可是現在他現在就必須去破山盟一次?！兵P羽看了一眼星洛，不容置否地說道。

“山不過是一個飛天境中期的八轉蠱師，放在一界根本無關緊要，若是對方發現他必死無疑。還請前輩明示，我望川界蠱師千萬，為什么需要一位還沒有成長起來的蠱師送死。”星洛也是有些生氣，說話有些質問的意思。

星縝看出氣氛有些不對，上前擋住星洛，拱手說道，“前輩，我望川界確實不需要一位少年送死，大不了我再去一趟破山盟，我在那里多年，境界也比他高不少，處理事情應該會比他強上不少?！?

“大哥……”星洛聽到對方如此說，想要出言阻止。

星縝說的雖然屬實，但是現在他其實已經相當于死在望川界，要是再出現在破山盟一定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可是星洛話剛一出口，就看到對方示意他閉嘴。這個時候他恍然回到了童年，自己面前的大哥，不會因為時間和境界的變化而改變。對方喜歡為自己弟弟擋風遮雨，無論是仇人的追殺，還是鳳羽的壓迫，為了兄弟他可以放棄一切。

“你回去？你還沒有資格？”鳳羽并沒有感受到星洛兄弟間的溫情，厲聲說道，“山大勢已成是無法改變，就算是破山盟那邊也只知道我鳳羽只有山一個弟子，這一點是誰也沒有辦法代替的。所以我要將他送到破山盟，而且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會成為凌劍鋒心中的利刺，我要的只是讓他日夜猜忌?！?

“可是這對我們望川界根本沒有什么意思，只能讓我們損失一位絕世天才?！毙锹逵行鈶嵉卣f道。

“意義？意義就是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能允許我不在的時間中，破山盟仍在成天琢磨著我們望川界?！兵P羽說道。

星洛聞后身子一震，說道，“難道，前輩已經……”

他還沒出口，卻看到對方點點頭，心中默然。過了一會，他抬起頭，看向山問道，“山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前因后果，你愿意么？你若是不愿，我一定想盡辦法找人替你去破山盟，畢竟你去了遠不是在對方毫不知情地情況下，遠比想象中要危險?！?

山有些感動，可能對方是因為愛才，他能感覺到星洛是真的關心自己。他沉思了一會，最后堅定地說道，“我去?！?

他這一聲并不是為了鳳羽，也不是為了望川界，這樣說太過無私。他只是為了他自己，他厭倦望川界與破山盟間的爭斗，扔向跳出別人的掌控，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有鳳羽在，不會有人去西南境擊殺狼王，所以他更需要到界外去。如果是真的有一個理由是為了別人，也是為了星洛，他不想對方太過為難，他一向如此，對自己好的人，他也不會介意對別人好。

鳳羽有些意外，他從來沒有征求過山的意見，因為他知道對方若是知道破山盟那邊的威脅，是如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人心都是自私的，他自私地選擇了山作為自己的棋子，也以為對方會自私地放抗。所以他對于對方的答案有些驚訝，他是望川界的神，但是人心就算神也無法揣度。

蘭萱和蘇沫原本不明真相，后來知道內幕，她們都不希望山離去。破山盟太過危險，對于望川界的人尤其如此，以雙方的仇恨根本不能容忍對方活下去，更不用說當著對方的面到破山盟去。

可是山答應了，這讓她們有些無所適從。若是對方死了，她們應該如何面對？這個問題就像一擊大錘砸在她們心上，整個人的腦子一下子空了。

“你真的要去么？”蘭萱失魂落魄地走到山面前，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將對方抱在懷里哀求對方不要離去，這樣就算是她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

“真的。”山堅定地說道，也許破山盟危險，但是卻是他脫離鳳羽掌控的唯一去路。

他身子瘦削，一身長衣烈烈，又因為之前的脫力有些疲憊，好像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一般?？墒菂s因為臉上的堅毅，他更像一位猛士，屹立在穹廬之下，眾山之巔，無為任何艱險。

蘇沫不禁看得癡了，目不轉睛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她要將對方牢牢記在心里，至于感情說出來不如遺忘。

……

破山盟，凌峰界中央有十三座青山如劈，與周圍的群山相比，顯得卓爾不群。凌鋒宗就坐落于此，宮門大殿就在十三座青山中最高的那座。

“盟主，莫忘峽那里出事了?！贝蟮罱鸨梯x煌，雕欄玉砌，白玉鋪地，卻隱隱有凌厲的氣息散發，讓外人心中戰栗，門派中人也是心懷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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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有一人，青袍樸實，眼神如劍，這個面如枯槁的中年人就是破山盟的第一人凌劍鋒，通神境圓滿的蠱師，即便破繭境也是為之不遠。

他正襟危坐，身上的長袍沒有一絲褶皺，同樣的氣質只有在鳳羽身上才能看到，也只有一方至尊才能養成這種氣度。

“何事？”他聲如洪鐘，在大殿當中久久回蕩，使之座下的弟子更加戰栗。

稟告的人是一位老者，白袍勝雪，白發白須，在破山盟也是有一號的感召境蠱師，可是面對凌劍鋒仍然感覺壓力倍至。

“盟主，一日前望川界鳳羽、星洛降臨，同時抹殺了駐守的蠱師，只有統領的感召境蠱師莫云海逃了出來。隨后他們留下一人，又離開了。”老者低頭稟告道。

“留下的可是星洛？”凌劍鋒問道。

“不……是，據莫云海說那人樣貌與應劫傳回山有些相似，而且也同樣是飛天境中期的八轉蠱師?！崩险哒f道。

凌劍鋒嗤笑，說道，“之前負責情報的李長老還過來說，望川界傳言鳳羽之徒山已經潛伏到了破山盟，應劫也重傷而歸說計劃失敗，沒想到這么快就得到了印證?！?

“宗主，這很有可能是鳳羽的陰謀，我們要不要派人將對方擊殺掉？”說話這人，雖是中年卻是面色玉潤，身穿一件暗花長袍，坐在離凌劍鋒最近的位置，顯得在凌鋒宗當中身份尊貴。

“不需要，鳳羽這么做無非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可是他忘了破山盟湖大水深，只憑一個連感召境蠱師都不是的山，就算他是鳳羽的徒弟，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不需要在意。”凌劍鋒說道。

“可是……”中年聽到凌劍鋒決斷，眉頭緊皺卻又聽到對方接著說道。

“傳下劍諭，望川界鳳羽之徒山混入破山盟，遇到斬殺可得十萬頭四錢蠱。至于莫忘峽那里，加派人手增加常駐感召境蠱師一位，我要讓這山有去無回?！绷鑴︿h笑著說道。

“盟主英明！”殿中眾人都是敬畏地看向凌劍鋒，只有中年人眉頭緊皺，像是在思索什么。

……

山的身后就是傳聞當中的莫忘峽，綿延萬里，一片荒涼，可是峽谷兩邊卻是郁郁蔥蔥，繁花似錦。

不過他現在根本沒有欣賞周圍的風景，這里就是破山盟和望川界幾十年前交戰的地方，莫忘峽寸草不生，據說也是因為那里浸滿了蠱師的鮮血而成，蠱師的血可不是平常人的血，里面蘊含了命蠱的霸道氣息，普通生物根本無法存活。莫忘峽也是因此得名，喻意深仇莫忘，在之前的名字已經不可考證，可見雙方的仇恨之深。

望川界那邊駐扎了三百位遁地境蠱師，八十位飛天境蠱師，還有一位感召境蠱師。破山盟這邊也差不多，只是之前都被星洛的三星連珠抹去，一方面是為了引起破山盟的重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掩護他逃走。

鳳羽和星洛已經離開，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活下去成了他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事。首先他要離開這一片荒林，因為不一定什么時候，破山盟的蠱師就會再次降臨，搜索他的蹤跡。

再次查看了一遍收藏破山盟地圖的書蠱，他決定向北離去，因為那里是離這里最近的一座城池，叫做斷劍城，是凌鋒宗掌管的三城之一，只要他進了城那里蠱師眾多，他便如魚入大海一般，任誰也找不出來。

不過他現在還不想進城，因為他已經讓星洛將他體內的換面蠱取出，若是光靠他這張臉，現在估計已經是破山盟重點通緝的對象。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地方，足夠他將《百蠻金身》再祭煉出兩個竅穴，到時候修成換面蠱和禁蠱，他就能冒充凌鋒宗的弟子，這樣更能方便他行事。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材料，所以就會有不同的毒藥和蠱蟲，這對于修煉《百毒不死身》和《百蠻金身》的他，提升實力可是至關重要。他漸漸明白，只有提升實力，才能擺脫別人的掌控，他要做的就是隱姓埋名，浪跡破山盟收集他沒有的毒藥和蠱蟲。

至于尋找百蠻子故友，破山盟倒是有不少，可是他不會去找他們的，因為以他對散修的認識，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會向破山盟告密，就算對方顧念舊情，但是以現在破山盟和望川界的關系，對方也不會答應自己。他要去的只有白界，那里只有百蠻子的一位故友，書蠱記載對方當年就已經是飛天境的蠱師，幾十年過去了是所有人當中最有可能突破感召境的蠱師，而且也只有對方能夠平安通過莫忘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