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安靜下來。
興武吉發言完畢後，也便不再說話。
評審專家們面面相覷，交換眼神。
陳書會長看看臺上尷尬的田星火，又看看身後，看看坐滿觀衆席的與會成員，咂咂嘴，皺皺眉，表情像是牙疼。
這件事，被當衆提出來，讓一衆評審專家都很是尷尬！
田星火的現場答辯環節，草草過去。
下一名候選人又上臺，開始演講。
臺下的莫蘭悠戳戳白墨胳膊。
“那個興武吉，不像什麼好鳥啊。
“評審開始前，瘋狂吹田星火牛嗶。
“評審進行中，又給田星火使絆子。
“純純的小人。”
白墨點點頭。
他懷裡的狐貍徒弟棗泥球，也跟著重重點頭！
這次，它確實看懂了……那興武吉，是個壞東西！
“可是，給田星火使絆子的話……”
白墨翻看手中的資料冊，翻到仙武途徑所有候選人的，資料審查打分表。
【田星火95】
【興武吉94】
【黎明鳴82】
【陳芳雲80】
【陸清涕80】
……
“嗯？
“就他們兩人，斷層領先？”
這資料審查分，是根據戰績、功勞等等嚴格打出來的，倒絕對公平公正。
從這角度上講，興武吉其實也爲仙委會，幹了不少活兒。
“難怪這興武吉落井下石。
“弄掉田星火，他還真有戲啊。”
白墨一邊感慨，給田星火的答辯打了一個100分，給興武吉的答辯打了一個50分。
哪怕興武吉的答辯，其實還沒開始。
莫蘭悠探著腦袋，看一眼白墨的打分，他也跟著，有樣學樣，給田星火打99，給興武吉打20。
“最高分和最低分都會被去掉的。
“但是去掉你的，還有我的。
“嘿嘿。”
莫蘭悠鬼鬼祟祟笑著，又嘆口氣。
“但是……今天評委數量，有點多啊。
“你看這一排，有陳書會長，有張教授，還有一堆老教授。
“他們恐怕，還是會很忌憚黑雀古仙，還是要考慮到事情影響。
“如果興武吉和田星火，資料審查分相差不多的話……額……”
白墨皺皺眉頭。
……
評審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打分表都已經被收上去，彙總完畢。
候選人們坐在觀衆席上，一個個滿臉肅然，瞪大眼睛，看向講臺，看向正宣讀結果的陳書會長。
“仙獸途徑，恭喜陳莫輕委員，以90.6分入選。
“仙劍途徑，恭喜吳輕蕓委員，以98分入選。
“仙武途徑……”
會議室裡，衆人都豎起耳朵。
田星火眼眸中，黑雀古仙皺著眉頭，看出來！
田星火則捧著自己去年領到的“先鋒英雄”獎盃，摸著自己肩膀的“無畏英豪”獎章，臉色變蒼白。
興武吉看向舞臺，他眼眸中，古仙師父亦滿懷期待！
“仙武途徑，恭喜，興武吉委員，以86分入選。”
陳書會長沒有停頓，繼續往下念。
“符籙途徑，恭喜萬歡環委員，以93分入選。
“仙器途徑……”
他一邊念，這會議室裡絕大多數目光，卻都看向候選席。
看到興武吉對著田星火，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到興武吉擺口型，無聲嘲諷。
【序列六計劃的死囚、血蠕蟲、誦經陣、千脈湯都是我的了……】
【你的獎章有用麼？】
【伱的獎盃有用麼？】
田星火握著獎盃，手微微顫抖，正要起身離席，突然聽到……
嘩啦啦啦……
卻是獎盃裡，如同裝了泉眼，汩汩冒出藥湯來！
辛辣、腥甜帶著草木清香的氣味，從杯口飄出，溢滿整個會議室！
仙武途徑的序列七們，只嗅到氣味，便身體放鬆，表情迷醉，下意識探著腦袋，張大鼻孔，開始吸氣！
是千脈湯的味道！
頂級千脈湯！
興武吉臉上的囂張，僵在那裡。
田星火看到滿滿一杯藥湯，暗紅色，液麪輕輕搖晃，也表情古怪。
他腦海中黑雀古仙，卻是狂喜哈哈大笑！
講臺上，陳書會長暫停念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到。
“額……這……好吧……大家，先稍安勿躁，我們把今天的評審會流程走完，好不好？
“其他的事情，我們另行研究。
“田星火委員，也請，保護好你的獎盃！”
……
評審會已經散了。
與會衆人三三兩兩，離開會議室，或回去自己的辦公室，或去了停車場。
田星火和莫蘭悠、白墨一起，並肩走向樓下。
一邊走，田星火眼神中頗激動！
“那杯千脈湯，可算是幫了我大忙！
“剛纔我就接到消息，上京方面會專門爲我調撥一批死囚，還有血蠕蟲，誦經陣，也都會給我安排。
“我這，沒能入選仙委會的序列六計劃，反倒入選西州boss的序列六計劃了。
“哈哈哈哈！”
莫蘭悠在旁邊，也眉開眼笑。
白墨馱著徒弟，一邊走一邊尋思……支持田星火晉升，和支持毒師王鱷晉升，其道理都一樣，無非便是爲了讓藥猴古仙、黑雀古仙之流，能先一步從夢境中出來。
回頭還要想辦法找理由，多給王鱷發點資源。
正走著，莫蘭悠突然口袋裡手機震動。
“嗯？”
他掏出來，卻見是西州boss粉絲羣裡，有人正在@他。
【羣主，有人發了奇怪的視頻，我用管理員權限給撤回了，快找仙委會抓他！】
奇怪的視頻？
能有多奇怪？
是那種視頻？
那玩意兒，至於動用仙委會麼？
莫蘭悠一邊走，一邊隨手翻看羣管理日誌，很快找到被刪除的兩個視頻，一看視頻封面的標題，驟然變了臉色！
【提前加入仙人麾下，少走十年彎路】
他冷著臉，打開視頻，便聽古怪的音樂，配著穩重的播音腔。
“仙人已經復甦，夢境即將破碎。
“世界的主宰馬上換人，社會的體系馬上崩潰。
“大型紀錄片，《少走十年彎路》，持續爲您報道。
“著名軍事評論家麥片阿瑟曾經說過，我曾以爲編制已經很舒服了，後來才發現，加入仙人麾下，纔是真正的有前途，越早加入，越有地位，從龍之功，非你莫屬。
“仙委會只是茍延殘喘。
“仙國正在重建，馬上降臨人間。
“仙國的宰相、將軍，位置還有空缺，先到者先得……”
旁邊的白墨和田星火，也都滿是驚訝。
白墨肩膀的棗泥球，皺緊眉頭，瞪大眼睛。
“嗷？”
便見莫蘭悠板著臉，又打開第二個視頻。
視頻封面上，標題也很炸裂。
【只要你是九州人，來了就是人上人】
進入視頻內容，便見黃皮膚、黑頭髮的九州人，穿著西裝，逡巡在工坊裡。
體體面面，瀟瀟灑灑，手裡拎著電棍，威風凜凜。
看到旁邊當牛做馬乾活兒的燈塔人、白鷗人不順眼，就拿電棍“滋滋滋”捅他們。
這看得三人更是目瞪口呆。
幾個意思？
忽悠九州人加入黑暗側，承諾去了就當人上人？
莫蘭悠關掉視頻，深吸口氣。
“我這就去彙報！”
不等他走，恰好看到張山從牆角拐出來，腳步匆匆。
他慌忙喊住張山，簡單說明情況。
卻見張山露出苦笑。
“我們已經察覺了。
“這視頻，在網絡上流傳很廣。
“到目前爲止，各大媒體各大平臺，已經全面封殺這類視頻。
“但……估摸著也有不少人，已經看到了。”
“到底是誰發出來的？始作俑者抓到了麼？”
便見張山搖搖頭。
“抓不到。
“這些視頻，並非通過常規入口進入互聯網。
“是……僞基站！
“九州各地，昨天一夜之間，同時出現，大量出現的，僞基站！”
“而且還是，便攜式的！”
衆人沉默無語。
張山行色匆匆轉身。
“好啦，不和你們聊了，我還要去製作闢謠的宣傳材料。
“再見！”
……
呼……
陽光之下，西州的春天已經來到。
白墨藥廠裡，甚至已經飄起陣陣花香。
“好香啊，衣服上都有香味了。”
“哈哈哈，風裡有花粉吧？
“咱廠有沒有人花粉過敏啊？”
幾個工人說說笑笑，經過廠長辦公室窗外。
而這窗戶裡面，工人張宇鵬正站在廠長的辦公桌前，滿臉尷尬。
“我……我是肯定不會跑的！
“您預支我十年薪水，我就一定，老老實實，給廠裡幹十年！
“我……我確實遇到了難處……額……”
廠長陳遠林，坐在辦公桌後面，打量張宇鵬，嘆了口氣。
“你那個弟弟，張宇龍，又出事了？
“到底啥情況，能說清楚不？”
張宇鵬低著頭，壓低聲音。
“我弟弟宇龍他……額……他又賭錢，又貸款，現在欠了好幾百萬，窟窿已經大到活不下去了。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毀了。
“我想，幫他填上窟窿，免得再滾利。
“再給他租一個小店面，讓他乾點正經買賣……”
陳遠林嘆口氣。
“宇鵬啊，你在咱們廠，也算是英雄。
“之前廠裡被入侵，你抱著一把衝鋒槍，硬是敢去對一羣序列七的歹徒開槍，這件事兒，廠裡大家都記著呢。
“但是……有句話勸你。
“賭鬼這種人，扶不起來的！
“你沒必要給他填窟窿，最多幫他租個房子住，給他一口飯吃，讓他別餓死就行了。
“你也年輕，你還沒娶媳婦兒呢吧……”
廠長語重心長。
張宇鵬卻流出淚水。
“廠長，不行，真不行！
“我爸媽走得早，從小就是我拉扯弟弟，教育弟弟。
“他走到今天，全怪我沒教育好，沒看顧好。
“他還年輕，我不能看著他的人生毀掉……”
陳遠林嘆口氣，也不再勸。
“得！
“廠裡有專門的員工救助基金池子，也不用你預支薪水，你要多少錢，廠裡無息借給你。
“但是，你的工資我替你扣著，免得你傻乎乎拿去給人家填窟窿。等你買房再還你。”
陳遠林取出一張表格，刷刷刷筆走龍蛇，寫明瞭事由，簽上了名字。
“拿去，找白墨專家籤個字。
“再去財務領錢吧。”
張宇鵬擦一把淚水，接過表格，衝著廠長鞠了好幾個躬。
“謝謝！
“謝謝！
“謝謝您！”
……
呼……
嗚……
這一片夢境外溢區域。
天空之中，烏雲比夢境薄一些，又比現世厚一些。
大地之上，冷風吹拂，吹過廢棄的工廠園區，吹過遍地的斷壁殘垣。
而工廠車間牆壁上的“一車間”“硫化車間”“罐裝車間”等褪色字樣，竟是與穿插其間斷壁殘垣上的古仙朝文字，形成古怪的和諧。
滿臉雀斑的年輕人，行走於這夢境外溢區域。
穿梭到一處又一處廠房，拿著本子，邊考察，邊做筆記。
“這個廠房，能用來生產灰骨水。”
“這個廠房，能用來給蛤蟆荸薺剝皮。”
這是被古仙掌控的夢境外溢區域，由古仙決定所有的進出權限。
可以讓別家的仙術師弟子進來，也可讓現世的牛馬工人進來，是最完美的仙工業基地！
“唔，這邊宿舍裡， 能住七百多個人，也還不太夠用……”
他腦海中，響起古仙的聲音。
“七百人的宿舍，還不夠用？
“你們真能忽悠來七百人啊？”
……
辦公室裡。
白墨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目瞪口呆。
“真這麼多人被騙去了？
“一個個都怎麼想的？”
他看到一些輿論彙總。
【兄弟們，別的不多說，但是能去當人上人這一條，我感覺是真的】
【你們想啊，九州之外的地方，都變成啥樣了？】
【一個個過得，人不如豬】
【他們那邊的人，現在都不值錢】
【古仙說到底，也是九州血脈，是九州的祖宗】
【他們也會講究一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還有的人，贊同古仙滅世論。
【別看西州boss現在風光，等夢境破碎，等那些序列三、序列二的古仙真身降臨，他也頂不住啊！】
【古仙早晚要統治世界的】
【我也覺得，從龍之功，應該趁早】
白墨越看越覺得古怪。
正要再看，聽到敲門聲。
應答之後，便見張宇鵬瑟瑟縮縮，鑽了進來，拿著一張表格。
“額……白墨專家，我家裡遇到一些困難，額……我想……借廠裡一筆錢……”
白墨接了他的表格，稍微問了兩句，一番唏噓後，“刷刷刷”簽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