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笑了起來。
夏侯子的話雖然安慰意義更重,但是沙正陽還是很高興,畢竟總比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好,起碼沙正陽和夏侯通還是能說得攏,不至于從頭開始熟悉。
當然,自己還能在這個縣長位置上干多久,沙正陽也在考慮。
今日不同以往,夏侯通五十二,真如他所說干上兩三年到市人大政協(xié)去喝清茶,應該是很合理的,但問題是自己就得要在這里耗上幾年了。
如果是前世這樣,沙正陽知道自己只怕睡著都要笑醒,干上兩三年就能接任書記,再正常不過了,可到了今世,自己有如此優(yōu)勢,還要這樣按部就班,就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
鐘廣標上個星期在獲知自己接任縣委l書記無望之后就主動拋出了橄欖枝,希望自己到長河能源集團去幫他。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忙得飛起,每天忙到晚上12點都沒法休息,旗下六大企業(yè)集團,數(shù)十家企業(yè),光是實地調(diào)研估計一個單位一個單位跑都得要兩個月。
如何將這樣龐大的以采油、采煤、煉油、煤化工等多個行業(yè)的企業(yè)集團完美的捏合在一起,實現(xiàn)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成為擺在鐘廣標面前的頭等難題,所以急需手底下能有幾個能幫得上忙的臂助。
而既在基層有著豐富經(jīng)驗,又有著創(chuàng)辦管理大型企業(yè)經(jīng)驗的沙正陽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甚至在省委一和他談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在考慮如何把沙正陽給挖到長河能源集團去了。
鐘廣標的邀請讓沙正陽有些動心,但是他也一樣需要考慮清楚情況。
長河能源集團的確是一個正廳級企業(yè),直接受省政府管轄,目前國資委還沒有成立,要等到98年以后去了,但是從中央到地方上已經(jīng)在開始摸索著如何來實現(xiàn)國有企業(yè)的轉(zhuǎn)型改制以及日后該如何來管理這類企業(yè),以確保國資不流失,并實現(xiàn)保值增值。
如果自己要去,這個處級干部身份也有些尷尬。
國企也是一樣講究級別的,自己擔任正處級只有一年多時間,不可能再來一次破格提拔。
而正廳級的企業(yè)里,自己這種處級干部反而很不好安排。
讓自己到集團下邊的企業(yè)任職,自己這種初來乍到的年輕人顯然很難服眾,尤其是新到一個單位,而且是大型企業(yè)里,恐怕就連鐘廣標都做不到,更不用說鐘廣標也是新人,而且還只是一個二把手。
沙正陽也不想讓鐘廣標難做,鐘廣標自己現(xiàn)在都還處于一個熟悉和適應的階段,他也需要顧及影響,稍等一等看一看應該更妥當一些。
不過對于沙正陽來說,多一條出路當然是好事,無論是去長河能源集團還是去嘉州,短時間內(nèi)都還不合適,這也給沙正陽一個可以好生安排真陽這邊工作的緩沖期。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改制剛剛提上議事日程,半年時間沙正陽覺得可以完成,而合金會的清理也還需要把頭開好,至于說后期,這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沙正陽也不是神,頂多也就是一個中上資質(zhì)且有前世記憶的“老干部”,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做到這一切了。
如果說命運真的要和他開玩笑,他也只有陪著把這一局玩下去了,無論什么結果,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和夏侯子閑聊了足足有十來分鐘,沙正陽才掛了電話,而此時他的心情已經(jīng)好了很多。
夏侯子還在亞信干,但是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準備跳槽了。
至于跳槽之后干什么,他還沒有想好。
他現(xiàn)在很看好聲譽鵲起的瀛海威,想去瀛海威試一試,但是又覺得自己也一樣可以創(chuàng)業(yè),所以就在糾結和尋找中,還有些迷茫。
沙正陽給他的建議是多看,多學,多想,但是不要遽下決斷,不要輕易入局,當然現(xiàn)在的夏侯子就是寡人一個,也談不上什么入局不入局。
同時沙正陽還給他了一個建議,去杭州看看,去看看一個學英語的年輕人怎么打造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商業(yè)團隊,雖然他們目前的創(chuàng)業(yè)是與虎謀皮,注定徒勞,但是卻能夠為他拉起一支攻無不克的戰(zhàn)斗團隊。
這幾天他已經(jīng)陸續(xù)接到了好幾個電話,像寧月嬋、雷霆、高柏山、寧月鳳、段庸銘、宗文峰、焦虹、常磊、蘇子晗、貝一河、杜克利、曲曉偉、盧雅等等,甚至還有滬上的韓知曉,這也讓沙正陽在心情抑郁之余感到一陣溫暖。
除開寧月嬋他們這幫人外,來宛州三年,他還是結識了一些稱得上真正朋友的伙伴,像段庸銘和宗文峰,像常磊和蘇子晗,像貝一河和曲曉偉,他覺得都很滿足。
但像杜克利和韓知曉這些人,要論交情是在談不上多深,但是幾番接觸也能落下一段緣分,不得不說,人生每一個片段都會有豐富多彩等候著你。
想到這里,沙正陽忍不住抿嘴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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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和泰和夏侯通看到沙正陽一行人迎接他們到來時,還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對方的情緒。
沒有人會心情好,雖然沙正陽接任和市委另派人來擔任的幾率在葉和泰看來應該是一半一半,無論哪個結果,沙正陽都應當坦然面對。
事實上在市委常委會上研究時,葉和泰還是主張由沙正陽代理一段時間,比如半年之后再接任書記的,明永昌、錢正、王挺、冀文東都支持這一觀點,但這遭到了陰朝鳳的堅決反對。
馮士章也不太認同這一意見,他認為真陽局面不允許這樣長時間一把手缺位,而沙正陽年齡太年輕,資歷太淺,驟然讓其擔任縣委I書記恐怕不是一種愛護,而是傷害,新來的杜國建和姚立波選擇了站在馮士章一邊,所以最終形成了讓夏侯通出任真陽縣委I書記的意見。
客觀的說,馮士章的意見還是比較合理的,真陽的發(fā)展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沙正陽在年齡和資歷上的欠缺仍然是一個硬傷,一個27歲的縣長已經(jīng)夠驚世駭俗了,如果再要揠苗助長的提拔為縣委I書記,未必是好事。
之前和沙正陽談話時,雖然沙正陽也表現(xiàn)得很平靜,但是老練成精的葉和泰還是能感覺得到沙正陽平靜下邊隱藏的一份不悅和不甘。
當然作為黨的干部,這種基本覺悟還是有的,只是葉和泰還是有些擔心沙正陽在夏侯通來之后,耍小性子,來一個軟抵抗,畢竟沙正陽太年輕,年輕人的血性火氣一上來,有時候就難以控制。
但從今天的情形來看,似乎沙正陽的心情很不錯,甚至有一份輕松自如的感覺。
對于葉和泰這樣的老手來說,誰要想在他面前隱瞞情緒肯定難以做大,但葉和泰覺得今天沙正陽的心情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快。
看著和夏侯通很親熱打著招呼的沙正陽,葉和泰也很為自己的這個建議人選得意,夏侯通資歷夠老,而且親和力強,在市里邊也頗有人緣,和馮士章關系也不錯。
更為關鍵的是沙正陽好像和夏侯通的兒子夏侯子關系莫逆,據(jù)說夏侯子從郵電局辭職就是沙正陽鼓動的,為此夏侯通還在人前人后埋怨過沙正陽好幾回,這樣一個人選,正好也是沙正陽勉強可以接受的。
縣委常委會開的時間很短,不到一刻鐘就結束了。
葉和泰作為市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親自出席,也足以說明市委對真陽縣委主要領導易人的高度重視。
不過沙正陽與夏侯通表現(xiàn)出來的親善態(tài)度,也讓縣委常委會本來有些嚴肅的氣氛松弛了不少,這讓葉和泰也意識到了沙正陽的不簡單。
短短半年時間里,就在真陽縣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別說一個年輕縣長,就算是像牟定之這樣的老手,在宛陽也一樣顯得十分吃力。
紀美芙隨著人流走進禮堂時,禮堂里邊已經(jīng)坐了大半了。
全縣副科級以上干部參加的干部大會,一般說來也只有在縣委I書記易人的時候才會召開,全縣24各鄉(xiāng)鎮(zhèn)的書記鎮(zhèn)長副書記副鎮(zhèn)長加黨委委員,還有各局行部委的正副職,加上人大政協(xié)的干部,輕松超過300人,這個群體也就代表著真陽一百零九萬人。
此時距離開會還有十多分鐘,紀美芙站了一會兒,就碰見了自己的閨蜜安曉庵正在禮堂一側(cè)的衛(wèi)生間里出來,“小庵!”
“美芙你也來了?”安曉庵是縣委宣傳部副部長,一副很秀氣斯文的金絲眼鏡,略顯清瘦的面頰,加上梳理得很光滑的劉海,讓三十出頭的女性看起來更像是只有二十來歲,拿沙正陽的話來說,就是標準的漫畫中的眼鏡娘。
“嗯,干部大會,誰敢不來?那不是要和組織唱對臺戲?”紀美芙開著玩笑,和自己好友在一起,紀美芙往往都能變得活潑許多,遠不像在外人面前那么疏淡冷漠。
“哪有那么夸張?你我都是蝦兵蟹卒,領導誰會注意到你?只要一把手來了就行了?!卑矔遭盅劬χ樽右晦D(zhuǎn),連帶壞笑道:“嗯,不排除有些領導想見你,你想露面來慰藉一下對方呢?要知道他現(xiàn)在的心情恐怕很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