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親自出征,自然得做足準備,海蘭珠一點都不想去戰場,尤其是攻打大明的疆場,可一是以前答應過皇太極,再有實在放心不下自己的兩個兒子,自從曉得會隨皇太極出征以后,葉布舒就上躥下跳,揮舞著腰間的小刀,那興奮的神情,除了海蘭珠能降得住他,別人的話根本就聽不進去,不看著怎么能成?
“格格,您也別太過擔心了,小阿哥聽話懂事,這次被大汗親自帶在身邊,不會出事的,您不是也跟著去嗎?”
烏瑪一邊指揮著丫頭整理行裝,一邊開解著自己的主子,海蘭珠聽見屋子外面兒子們歡快的聲音,仿佛他們不是去戰場,而是去旅行一樣,實在是搞不懂,自己的教育沒有錯呀,怎么兒子對戰場如此的向往,難道這就是天生的?
海蘭珠心中膩味的不行,雖然已經想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說自己虛偽也好,糊涂也罷,因為影響不了明末的局勢,只想眼不見為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兒子和丈夫是在這個時代最重要的,不能讓他們有事,至于后金和大明的矛盾,自己根本沒有理由涉及,還是順其自然吧。
“烏瑪,我記得哥哥說過,阿爸的風濕又犯了,我這還應該有些虎骨膏藥,你找出來,一會讓人給哥哥送去。”
“奴婢早就準備妥當了,您都吩咐了三遍了。”烏瑪拍拍旁邊的檀木盒子,見行裝收拾都差不多了,擺手讓丫頭們退去,才輕聲問道“哲哲福——庶福晉這就回科爾沁養病?”
“大汗親自下的命令,誰又能反駁。”海蘭珠并不想提起這件事,打開檀木盒子仔細的查看,尋思著還應該在打兩只老虎弄些虎骨,省得將來不夠用。
烏瑪見此情形也不好再開口,對于哲哲的結局,她只是有些惋惜,更不想讓海蘭珠傷心,低嘆道“她病得也是時候,若是此時不會科爾沁,您又怎么能安心的陪大汗出征?宮里有她,總是沒個消停。”
海蘭珠下意識點點頭,這還真是趕巧,將寫好的書信放在檀木盒子上,推給烏瑪“你給哥哥送去吧,我就不去見他了,讓他一切小心。”
“您不去見他?”海蘭珠聽聞此話,略作沉思之后,搖搖頭“該說的已經說了,哥哥會明白的。”
烏瑪知道自己的主子拿定主意就絕不會輕易的改變,拿著檀木盒子出門,海蘭珠輕聲嘆息,獨占專寵的大妃,地位日益重要的科爾沁,以及皇太極對林丹汗的用兵在即,這些自己又怎么能不考慮?
送走吳克善以后,皇太極調兵遣將,八旗精銳盡出,前有兩白旗開路,兩藍旗殿后,護衛中軍的是兩黃旗,一時之間駿馬長嘯,八旗旗幟迎風招展,海蘭珠并沒有騎馬,而是坐在馬車里,挑開簾子,向外望去,入目的將士身穿閃爍著寒光的盔甲,彪悍威武,被眾人簇擁得皇太極,那身明黃色甲胄更是惹人注目,他和以往在汗宮時一點都不同,透著殺伐果斷的英氣。
“額娘,您的臉紅了哦。”旁邊阿爾薩蘭揉揉眼睛,趴在海蘭珠身邊,同樣向外張望,肯定的說道“您一定看見阿瑪了,才會這樣的,阿瑪好威風——”
海蘭珠彎著手指敲在了阿爾薩蘭的額頭,輕輕道:“你懂什么?我在——我在看你哥哥,也不曉得跑哪去了,真是讓人放心不下。”
“是嗎?”阿爾薩蘭顯然不相信,疑惑的目光在海蘭珠臉上轉了一圈,打著哈氣,搖搖小手“你說是就是吧,阿瑪真有很氣勢,額娘看呆了正常得很。”
“你再說我就讓你騎馬去,省得在我耳邊燥舌。”海蘭珠臉更紅了一些,怎么淪落到讓兒子調笑的地步?放下車簾,捏著兒子紅紅的小臉,“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不愛騎馬呢?”
阿爾薩蘭靠進自己母親的懷里,入鼻的幽香,讓他滿意的彎著眼睛,“騎馬有什么好,怪顛簸的,哪有在額娘身邊舒服。”
“你再這么懶下去,別人會議論你的,阿爾薩蘭,你畢竟是大汗的兒子。”海蘭珠同樣也有些無奈,自己的小兒子聰明過人,騎術也是不錯的,可偏偏慵懶的很,能坐著絕不站著,這到底是像誰了?
“有哥哥在,沒事的。”阿爾薩蘭在海蘭珠的懷里蹭了蹭,“哥哥的騎術一般人都及不上,身邊又有阿瑪派去的人貼身保護著,好像叫鰲拜吧,都是咱們大金難得的勇士,您就放心吧,哥哥不會出事的。”
聽見外面隱隱傳來的號角聲響,海蘭珠輕撫阿爾薩蘭的額頭,低聲問“你難道沒有熱血沸騰的感覺?兒子,你可是小小男子漢,我雖不愿意你們這么早就上疆場歷練,可是也——”
“額娘,我不是不喜歡,而是完全沒有必要。”阿爾薩蘭打斷自己母親的話,緩緩的睜開眼眸,手指在車簾上輕輕劃過“八旗精銳盡出,大明的守軍是抵擋不住的,這場戰爭雙方的實力根本不均衡,阿瑪也只是想讓哥哥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
察覺到海蘭珠異樣目光,阿爾薩蘭緩了緩嚴肅的小臉,揚眉調笑道“額娘,您興許還能見到阿瑪更英勇的表現呢。”
海蘭珠望著自己懷里的兒子,低聲問道“這些都是誰教你你?”
“看書看到的,兒子很聰明的,哥哥也不是魯莽玩笑之人,您放心,哪怕哥哥在大哥身邊,也不會吃虧的。”
海蘭珠搖搖頭,難道古代的孩子都這么早熟?阿爾薩蘭才多大呀,就能想得那么多?“只要你不后悔就好,你阿瑪也是看重你的。”
阿爾薩蘭愣了一下,小臉一揚,挺著小胸脯,驕傲得像是一只開屏的孔雀“那是當然,我可是大妃的兒子,聰慧過人的阿爾薩蘭,只是——”
慢慢的氣勢弱了下來,阿爾薩蘭重新的闔上眼睛,似有似無的低聲說道“額娘,我更懶散一些,對那些事情沒有興趣。”
“將來呢?”海蘭珠不自覺的將兒子當成了半個成年人來看,“你現在還小,那些你不耐煩的事情,也許將來就會喜歡了,阿爾薩蘭,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那種誘惑,不是所有人都能拒絕的。”
“那多累呀,操心的事情會更多,還是哥哥去吧,額娘,您不是說過,站得太高會更孤獨嗎?兒子就是想當您說的那個紈绔子弟,那才是享受。”
“紈绔子弟?”海蘭珠滿臉的黑線,自己怎么生出這么個兒子?盯著阿爾薩蘭半晌,還想說什么,卻聽見兒子打呼嚕的聲普,海蘭珠更是氣憤,想要搖醒他,可慢慢的卻抱緊了兒子,低嚀道:“只要你不后悔就好,阿爾薩蘭,人各有志,額娘只是想要你們兄弟和睦平安的長大。”
阿爾薩蘭的睫毛輕顫一下,不自覺的將臉埋得更深。
大明失去了袁崇煥,祖大壽,又有皇太極統領重兵壓境,雖然有洪承疇指揮防御,但防線要比袁崇煥之時松垮上一些,只能被動的布防,而無法像以前一樣尋求機會防守反擊,再加上大明軍需糧餉并不充足,士氣低落,在有些關口,一擊即潰,甚至領兵的大明總兵棄關而逃,戰事非常的順利。
金頂大帳內,皇太極臉上的笑容壓制不住,劇中坐存椅子上,旗主諸將同樣很是興奮,或陪坐或侍立在旁,多鐸嗓門很大,高聲道“大汗,我看在這么下去,興許咱們能一舉攻下寧遠城,只指山海關。”
“對,十五爺說得是。”眾人紛紛的應和著,皇太極靠著椅子,拍著扶手說道“沒想到總兵吳襄竟然膽小怕死到如此地步,本汗看再猛攻一陣,他必會開城投降的,到時咱們就可以一舉南下,兵臨寧遠,本汗倒要看看失去袁崇煥,誰還能阻擋我八旗鐵騎。”
海蘭珠聽著外面的吵雜的聲響,心中頗不甚滋味,皇太極戰場的雄姿,他沒有看到,只是掠奪來的牛羊等物,刺眼得很,不過好在皇太極不同于努爾哈赤,對待掠奪來的漢人還是不錯的,這些怕是唯一讓海蘭珠心安的了。
“你去給外面的人送點茶水,讓他們降降火氣,再讓他們吹噓下去,興許明天他們就覺得自己能打下大明都城了。”
海蘭珠放下手中的書冊,她所在的位置是金頂大帳單獨劃出來的一塊,只有一個簾子隔著,所以外面的事情聽得一清二楚,本來她是想單獨住一個帳篷的,可是皇太極不同意,所以外面的進攻路線,以及皇太極的謀略決斷,她聽得一清二楚。
皇太極布置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八旗形成合圍之勢,本汗十萬大軍還拿不下來寧遠城?”
“大汗,眾位將軍,這是大妃讓奴婢送來的。”烏瑪端著將茶水放下,屈膝行禮后,轉身離去。
皇太極摸了一下溫熱的茶杯,向里面膘了一眼輕抿一口,旁邊的人紛紛贊嘆“好茶,好茶,還是大妃細心。”
海蘭珠聽后搖搖頭:他們哪懂得茶葉的好壞,就在此時帳外有人高喊“大汗,總兵吳襄棄城而逃。”
“好,好得很。”皇太極將茶盞放下,猛然起身,沉穩揮手“隨本汗乘勝追擊。”
言罷,帶著眾人邁步離去,海蘭珠歪著腦袋重復道“吳襄?聽著怎么這么耳熟?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