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用這句話來形容洛雨亭,一點都沒錯,這一點連靜玄師太都不得不承認。
溫暖舒服的房間里,洛雨亭靜靜的站在靜玄師太面前,他一身白衣如雪,溫潤如玉,幾乎完美的容貌,略有些蒼白的臉色,清雅至極的舉止,空谷幽蘭般動聽的聲音,全身上下散發(fā)出淡淡的蘭花香,他整個人就如一株開在山谷中的幽蘭,優(yōu)雅卻有一種淡淡的冷漠。
靜玄師太足足看了洛雨亭一炷香的時間,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洛雨亭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睛,似乎好像能透過那毫無波瀾的眸子看穿洛雨亭這個人一樣。洛雨亭已經(jīng)是滿臉通紅,頭上微微透出了絲絲縷縷的冷汗,他實在是不喜歡讓人這樣看著,可他偏偏又沒有辦法逃避。因為在這間屋子里,他發(fā)現(xiàn)不單是自己這樣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著,就連自己大哥洛雨樓、沐秋云、峨眉劍派的所有人,甚至連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婉兒都靜心凝氣,站得規(guī)規(guī)矩矩。
“你就是洛雨亭?”靜玄師太終于緩緩的開口說話了,語氣很和藹慈祥,這使在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是的,師太,晚輩洛雨亭拜見前輩!”洛雨亭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靜玄師太深深的行了一個禮,是那么恭敬,謙和有禮宛然一個溫文爾雅的晚輩。
“不必多禮了!我想問你,你的生母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現(xiàn)在在哪里?”靜玄師太明亮的眼睛依舊緊緊的盯著洛雨亭那雙秋水般的眼睛。
洛雨亭先是一愣,他似乎沒有想到靜玄師太會問他這個問題,他從不喜歡在人們面前提起這些事情,所以他習慣性的看向大哥洛雨樓,可卻發(fā)現(xiàn)洛雨樓只是低頭而立根本沒有看向自己的意思,他知道這就證明洛雨樓根本幫不了自己。洛雨亭暗自咬咬牙,盡量平和的說道:“師太,我的生母只是一名普通的歌姬,我聽我父親曾說過她叫宓姬,在我出生時就不幸仙逝了。因為父親和母親怕我會傷心,所以我生母的事情從不在我面前提起,所以我生母是哪里人士,具體的姓氏,雨亭真的不知道!不過,不知師太為何要問這些?”洛雨亭低頭淡淡的回答,聲音溫順而動聽,雖然聽起來沒有什么波瀾,但從他微微顰起的雙眉上可以看出,他提起這些事的時候還是很傷心的。
“原來如此,我只不過是看你容貌和言談舉止都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靜玄師太收回了自己審視的目光,依舊沉穩(wěn)慈祥的說道:“你有傷在身,還是下去休息吧!雨樓你們也都下去吧,今夜好好休息下,明天咱們就啟程一起去幽冥谷!”
月夜下,秋風瑟瑟,樹上僅剩的一片枯葉在風中被吹得不住的飄擺,一陣陣優(yōu)美空靈的古琴聲為這秋色平添了幾分凄美。靜玄師太靜靜的看著這一片肅殺的深秋景色,滿眼盡是悲傷,幽幽的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實在是太像了,除了那份冷漠,他幾乎就和他一模一樣,世間竟然會有這樣相像的人!”三十六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靜玄師太的心頭,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忘卻了那些事,可當今天洛雨亭俊逸瀟灑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忘記過那些事情,心中的那份疼痛依然讓她撕心裂肺,這個少年出現(xiàn)的瞬間,宛如一把鋼刀生生的剖開了自己心頭那塊早已愈合的舊傷疤,比愈合前更痛。
三十六年前,她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初開,韶華正盛,美貌如花的她還不是靜玄師太,但她已是峨眉劍派的首席大弟子,未來的峨眉劍派的掌門人,一個讓武林人士盡相追捧的女孩子。眼高于頂?shù)乃齾s目空一切,傲視天下英雄,但唯獨當他如驚鴻一瞥的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時,她才知道情為何物。少女那花蕾般的心弦被他那如謫仙般的手輕輕的波動,他的瀟灑的舉止,絕美的容貌,高絕的武功,溫柔多情的話語,將年輕的靜玄深深的困在他那張無邊無際且無法掙脫的情網(wǎng)中了。在這張情網(wǎng)中,她曾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為了他,自己寧愿放棄一切,為了他,自己甚至不惜違背門規(guī)。
那夜,新月如眉,春風輕柔,百花叢中,他白衣如雪,她眉目如畫。
他多情的雙眸,溫柔的手,有力的臂膀,完美的胸膛,這樣的男人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任何缺點。她嫵媚動人,嬌柔無限,任由他肆意的征服。身體隱隱的疼痛,使得她欲/仙/欲/死,但她并不后悔,因為她認為他是這個世間唯一能配的上自己的男人,能和他在一起她不論付出什么都無怨無悔。
“靜花如面柳如腰,玄女初裝銅鏡深。我欲臨風展畫卷,愛惜佳人不忍驚。”一張含有淡淡桂花香的精致書簽,鋼勁卻不失俊逸的字跡,他的書法就如同他的人一樣英俊且瀟灑。
“喜歡嗎?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咱們每人一支,從今天起,我看書時就天天將它夾在書里,就像我將你擁如懷中一般!”薄念雪溫柔多情的聲音似有魔力一般能牽動著她的心。
精美別致的書簽,在她白皙柔美的手中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她的臉已紅如芙蓉,她羞澀的將頭藏在他溫暖的懷里,輕輕的嬌聲問道:“念雪,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我們峨眉劍派的門規(guī)森嚴。咱們必須盡快正是成親才行!你什么時候向我?guī)煾堤嵊H?。 碑敃r的靜玄正是天真無邪的年紀,涉世不深。現(xiàn)在想起,當時薄念雪那微微皺起的眉宇,分明已經(jīng)做出了回答。她不過是他金風玉露般的相逢,又怎么會和她長相廝守,當時的他已經(jīng)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他還深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愛妻正在懷孕期間,他怎么會出來偷香竊玉。
三個月后,靜玄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她不敢相信自己已經(jīng)珠胎暗結(jié),她天真的認為有了這個孩子,他一定會高興的來娶自己,即使是給他做妾,只要能和他朝夕相對,她也心甘情愿。于是她就飛鴿傳書到了天魔教,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日夜盼望才等回來得并不是什么情意綿綿的情書,而是他決絕的分手信:“今生今世不復相見,望卿珍重!”,依舊是那么鋼勁卻不失俊逸的字跡,卻是那么冰冷無情的話。她當時幾乎已經(jīng)瘋狂了,她不相信他會如此無情,她背著師門偷偷的去天魔教找他。
天魔教巍峨豪華的廳堂,講究精致的亭臺樓閣,如宮殿般然人目不暇接,他依舊是完美無缺,風度翩翩,溫柔無限,可是在他如秋水般多情的眼里除了自己美貌絕倫的妻子和他剛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外,再也沒有了她的地位。直到此時,靜玄才終于明白,自己不過是他臨時的一個替代品,不過是他隨意拿來的一件衣服而已,用完了,他就會隨意丟棄了。后來有人告訴她,她不是唯一一個這樣的替代品,而是他眾多戰(zhàn)利品中的之一而已。
她恨他,就如她愛他一樣刻骨銘心。當天晚上,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她親手將自己腹中的那個孽種打落在荒草中。那夜她痛苦的在泥水和亂草中掙扎,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就在生死之間徘徊。
“不,我不能死,我一定要報仇,我要讓他付出最悲慘的代價!”靜玄瘋狂而痛苦的呻、吟著,此時此刻,他那絕美的容顏,溫柔的手,他的任何完美對于她來說都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正月十五的月皎潔而明亮,潔白的雪,嬌艷的梅花,鮮紅的血,他沒有想到她也會在圍攻他的人中間,所以在他撤下她面紗的那一瞬間,他認出了她,所以他的劍沒有刺出去,而是狠狠的將她推了出去,但她并沒有停止攻擊,她爬起來繼續(xù)瘋狂盡力的砍殺。后來,薄念雪那完美的身影終于倒在了她的面前,但當時他還沒有死,她看著他如畫的眉目滿是祈求,當時的她瘋狂而愉快,她當著他的面將他視如珍寶的女兒丟進了最骯臟的糞坑里,他自認為高貴的血統(tǒng),她一定要讓它徹底的玷污。他悲痛的吼叫聲,讓她心碎欲絕,但且痛快淋漓。他終于死在他們手下,她親手將他那絕世無雙的頭顱砍了下來,一把火化為了灰燼,當晚就融入自己珍藏多年的女兒紅酒中,獨自喝了下去,她再不允許任何人與她在分享他一絲一毫,她要讓他今生今世都不能再離開她,哪天的酒竟然是那么說不出的苦澀。
從那以后,她再不飲酒,也再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她決定出家,終身不嫁。
往事歷歷在目,靜玄師太原本很慈祥的眼神,現(xiàn)在已滿是仇恨和怨毒。
他的后人是自己親自丟入糞坑的,那個才有三個月的襁褓中的嬰兒在冰冷刺骨的糞水怎么會有存活的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薄念雪怎么還會再有后人存在,這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巧合,難道世間真的就這樣相像的人嗎?靜玄想著洛雨亭那完美的臉心中由痛苦逐漸變成了恐懼,難道他真的陰魂不散,難道這世上真有魂魄輪回嗎?靜玄不由得感覺到身邊突然間陰風陣陣,似乎有一雙陰冷怨恨的眼睛在背后緊緊的盯著自己一般,讓她不由得不寒而栗。
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叢白菊旁,皎潔的月光下,洛雨亭清冷優(yōu)雅的撫著手中精美無雙的古琴——這是洛雨樓特意為他剛買的,潔白的紗衣隨風輕輕飄動,他的琴聲無比的空靈優(yōu)美,猶如天籟,就如同他的人一樣好似墜入人間的仙子。
“靜玄,好好享受你這為時不多的生命吧!既然上天讓你離開了峨眉,也就預示著你的死期到了!”洛雨亭完美的臉上一絲淺淺的微笑,在清冷的月光中無比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