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了,雖然剛又降了場雨,但山風吹起的時候帶來的還是呼呼的熱風。獨立團的士兵穿的都是軍統送來的布匹做成的軍裝,剛剛著裝整齊的時候,一個個看上去確實精神。但是這時間一久了,這股子新鮮勁也就過去了,尤其是這天氣一熱起來,那些鬍子出身的大頭兵,個個敞胸露胸,有的連軍帽都懶得戴。
丁雄一看就急了,把獨立團的頭頭腦腦都叫到團部,打算開一次整肅軍紀的會議。
“軍裝不僅僅是一身衣服那麼簡單?”丁雄的目光從火狐貍、李金鏢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如果僅僅是爲了遮體,那咱們穿老百姓的衣服不是一樣?士兵和百姓的主要區別在哪裡?”
“那有啥區別?就是扛槍和不扛槍唄。”李金鏢在邊上嘀咕了一句。一聽說開的不是作戰會議,而要整肅什麼軍紀,李金鏢這心裡老大的不樂意。這大熱天的巴巴趕到劉龍臺來,就開這不疼不癢的玩意?要不是前幾次丁雄領導部隊打了幾次硬仗,現在李金鏢對丁雄也感到服氣的話,李金鏢早就拍拍屁股走了。
“不,不僅僅是扛不扛槍。”丁雄瞪了李金鏢一眼,“獵人還扛槍呢!咱們的軍隊是打鬼子的,軍隊就要軍隊的樣子。古人說,軍令如山!這如山的軍令又是哪裡來的?就是一點一滴做起來的。出操是軍紀,風紀更是軍紀!”
“行了,行了,丁參謀長你也不用吵吵,你就說咋整吧。”火狐貍是唯一沒有穿軍裝的,無論冬夏,她都是這一身紅衣,連樑丹都管不了。現在一營的人馬越來越多,火狐貍還在操心新兵安置的事呢,哪有心思想什麼軍紀啊?打仗嘛,能打勝仗就行唄。
“嚴肅軍紀!”丁雄大聲說道,整個屋子裡,丁雄的軍裝穿得是最整齊的,一絲不茍,“就從風紀扣做起!”
丁雄說得鄭重,一邊上樑丹都下意識的整了整衣領,因爲連樑丹也沒有繫上風紀扣。主要是這天氣太熱了,光著屁股還一身汗呢。
東北這地方的熱與南方不同,南方是溼熱。在南方地區,水汽升騰之下,人總覺得身上滑膩膩的。而北方則是乾熱,山風吹過之後,人的身上一身臭汗。可等到洗把臉從屋裡出來,只要太陽一照到頭頂,就又是一身汗。
“把我們的軍規章程全都找識字的人寫下來,掛到所有的部隊當中,包括連、排!”丁雄繼續說道,“每個人都要把軍紀背下來,這就是當兵打仗的規矩。馬營長!”
“到!”馬長腿大聲答道,心裡卻是一愣。要說馬長腿帶兵還是有一套的,而且這三個營裡,就屬馬長腿管兵管得嚴,他的軍紀在三個營裡是最好的。
“把我們東北軍的軍紀大聲的背一遍!”丁雄說道。
“啊?”馬長腿雙腿一軟,差點又坐回椅子裡去,一臉苦像的看著丁雄。心想,這丁參謀長啥意思?那東北軍的軍紀足有四十多款,一百多條,誰背得下來呀?自己最近也沒給獨立團現眼,咋丁雄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呢?
其實馬長腿到是想錯了丁雄了,就是因爲丁雄看馬長腿的兵帶得不錯,更何況馬長腿又在東北軍這麼些年了,才讓馬長腿背一背軍紀。丁雄心裡想著,若是馬長腿能把軍紀背下來,那同是營長,火狐貍和李金鏢還有什麼好說的?哪成想,滿懷信心的讓馬長腿站起來,馬長腿到成挫那不動了。
“嘿嘿。”別人還忍得住,站在火狐貍身後的李大仙可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說丁參謀長,你就別扯那沒用的了。啥軍紀呀?象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誰背得下來呀?我們有老侯那麼精明一個人,三天了愣是一半都沒記住。”
李大仙這麼一發話,餘者紛紛點頭。李金鏢拍了拍肚子:“參謀長,打仗這玩意,也不是考狀元,能打就行唄。您老也別生氣,俺老李現在著實的是服您參謀長帶兵打仗的本事。您要是說在這擺個講堂,給大夥講講打仗的事,俺老李肯定一個字不落的全學進去。至於這軍紀嘛……嘿嘿……”
“對呀。二營長這麼一說,我到是想起來了,上回你讓我們在半拉山上挖的叫來著?哦對,‘回’字陣是吧?”火狐貍又藉機插話時來,“挖的時候你說輕重火力的配比是五五一,我還沒問你呢,啥叫‘配比’呀?啥叫‘五五一’呀?”
“就是比例。”丁雄答道,一看火狐貍還是搖頭,丁雄只能說得更直白一些,“就是說五支步槍,要配合一挺輕機槍,五挺輕機槍再配一挺重機槍,五挺重機槍再配一門山炮。當然了,我說的是標準配製,咱們現在還達不到。不過你們半拉山戰地重要,我儘量的把武器調配給你們。”
“那不行!”李金鏢一聽說分配武器的事,當時就瞪眼睛了,“俺三保營就不重要咋的?是,東園的鬼子是不常來。可萬一要是來了,你讓俺拿拳頭上去掄小鬼子?”
“沒說三保營不重要。”丁雄也有點急了,“我不是給你們配了兩門山炮嗎?”
“沒人會打呀!”李金鏢更急了,“你可是和俺拍胸脯保證過,給俺訓練出五個炮兵來。這話是你說的吧?可傢伙上回俺求爺爺告奶奶的把你請去了,你就甩了那麼一句,那叫啥來著……”
“校標。”李金鏢身後的胡天雷小聲說了一句。
“對,‘校標’。”李金鏢一拍腦袋,“你當時說得是挺痛快,俺手底下那五個棒錘可一字都沒記住啊。啥叫‘校標’啊?”
“就是校對座標啊!我不是說過嗎?”丁雄腦門子上有點出汗了。
“那……那啥叫座標啊?”李金鏢更是越聽越不懂。
“我……這……”丁雄實在是沒法解釋了。上回他還是特意讓李金鏢找幾個識字的過來聽他講堂,可聽李金鏢這意思,上回全白講了,根本沒人能聽懂,“座標就是……”
“咱就甭說座標了,你就教他們開炮不就行了?”丁雄說不明白,李金鏢也懶得聽。
“連座標都不懂,還開炮?”丁雄頭都大了。
“喝,這說得可挺熱鬧啊。”馬長腿突然說話了,“又是機槍又是大炮。我說丁參謀長,咱可是一齊從關裡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們三營你也不能啥都不給呀?”說著,馬長腿一拍腰裡的盒子槍,“全營上下就我這一支短槍,連我手底下那三個連長都端著長槍呢。就算咱老馬是後孃養的,那也不能一點都不管啊!再說了,我們營可是半個月沒見著肉了,兄弟們一臉的白菜葉子色,我都不好意思讓樑司令去我們營視察了!”
“對呀,我們營也是啊。”李大仙忍不住又去搶話頭,“原來咱不說頓頓有肉吧,起碼的隔三岔五的得整點吧?現在可到好,上頓白菜梆子,下頓土豆疙瘩,你這伙食餵豬到是正合適。”
一邊說著,李大仙暗地裡踢了羅鬍子一腳,小聲道:“你到吱一聲啊。”
“啊,啊,對呀!”羅鬍子現在已經聽得迷乎了,完全不知道目前正在招開的到底是個啥會。不過李大仙一踢他,羅鬍子到還真的有話要說,“我說丁雄,我這人吧要說對吃的到是沒啥挑,能吃飽就行唄……”
後邊的話還沒說呢,羅鬍子突然感覺到火狐貍、李大仙以及李金鏢等人全都惡狠狠的看向了他,嚇得羅鬍子脖子後面直起涼風,連忙接著說道:“但是,這幾天這酒可管得有點太嚴了。我這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不吃飯我挺得住,這不喝酒誰受得了啊?”
“對呀,對呀!”羅鬍子話音才落,李金鏢等人紛紛咐和。這些人都是鬍子出身,誰還沒有三五斤的酒量。可是最近突然團裡邊把酒水給斷了,這幾天嘴裡全是白菜梆子味,連火狐貍這樣的女將都受不了了。
“我不管伙食。”丁雄一拍桌子,“這咋還啥事都找我呢?”
“你不管誰管?”李大仙的聲音最高,“前兩天不是你派人到我們營裡把糧食全收走了嗎?好傢伙這收拾得那叫一個乾淨,別說白酒了,連酒糟都收走了。鬼子進村都沒你掃得乾淨,你到是給我們留點啊!”
李大仙一帶頭,三位營長外帶羅鬍子、胡天雷等人紛紛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樑丹坐那裡到是一愣,這些天光想著怎麼去救三哥,吃啥也沒味,還真沒注意到伙食不如從前了。不過在以前,各營的糧食都是各顧各的,丁雄爲啥把各營的糧食全給收起來了?
本來做爲參謀長,丁雄如果制定了什麼新的糧食條例,到也不是不對勁。但這事總得和樑丹商量商量吧?在軍中,糧草那可是大事。要是士兵餓得打不動仗了,就算搬來成排的大炮,也不管飽啊!
丁雄則早就漲紅了臉,對著門口的衛兵大喊:“去,把那林給我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