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們良田千畝,各自作爲,每年給我回饋一百萬石糧食,五年,你們便可以選擇贖身。”楚容昂起頭,嚴肅而認真。
一石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一畝地可產七石左右的糧食,一千畝就是七十萬石。
但這只是保守估計。
楚容還沒開始種地之前,畝產也就一石、二石而已,並且他們一年只種植一次,春天播種,夏末收穫。楚容卻知道氣候完全允許一年種兩次,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種三次。加上畝產太低,楚容特意提起雜交之說,她的確是不懂,但這些種植老手卻都是有分寸的。
於是,畝產突飛猛進,個別老天爺給面子的時候,還曾畝產十石!
也就是說,只要每年給予一百萬石的糧食,剩下的完全是他們的!
所有人呼吸沉重,目光灼灼的看著王叔,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東家說的是不是真的。
王叔沉著臉,一言不發。
姑娘此舉大大的不妥當啊,他們不過是賣身主家的奴僕,哪怕一文錢拿不到也沒人敢說什麼,畢竟賣身契上那段時間,他們屬於主家!
但是…
莊子裡幾十畝地不多,卻畝畝都超過八石,並且在不斷的上升,這還只是荒廢土地開出來的田地,而不是那種精心渥肥養起來的良田。
每年平白無故送出去二三十萬石的糧食,而且是一個人,若是所有都是二三十萬石,那…
姑娘,你想幹什麼?
楚容看著王叔黑沉的臉,就知道老人家擔心,但她有自己的考量,清了清嗓子,楚容道:“你們若是不相信,可以寫下契書,到衙門登記在案,如此便不會有糾葛恩怨,你們以爲如何?”
如何?
依然是好好好!
“我同意!多謝東家大仁大義!”一人上前,急切的道謝,好似擔心楚容反悔一般,急急忙忙寫著契書,再三確認無誤,這纔將契書送到楚容面前:“東家…”
楚容笑容滿面的看著這個人,眼眸深處清晰可見的貪婪,可是他們似乎不知道,這雜交的手段掌握在她的手中。
那麼重要的人,楚容自然不會隨便找,而是用那些簽了死契的人,完完全全捏住他們!
整張契書看下來,楚容似笑非笑的圈出一個大漏洞:“記住,不滿五年,你們不要想著離開,還有,這段時間的背叛者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而且不只是你們死,你們的家人也要陪葬,明白了麼?”
這話十分殘忍毒辣,但是所有人已經看不到兇殘程度,滿心滿眼都是每年能夠得到的幾十萬石糧食。
一張張契書被楚容收入手中,這些人帶走一張張圈定的土地範圍,從明天開始,他們將分化各地,當一回地主!
人都走光了,王叔才上前:“姑娘,你何必如此…”
也許是老人家拳拳愛護之心,楚容沒有隱瞞,解釋道:“王叔,戰爭財是最好發的,但是長久的戰爭對坐擁萬頃良田者並不是好事,唯有分而化之才能牢牢握在手上,而且,亂世將至,人心隔肚皮有些事不是眼睛可以看到的。”
隨著戰爭時間的延長,徵收稅收勢不可擋,手中握有大量田地者將承受一次重擊,更甚者,貪官污吏藉此發大財。若是不萬衆一心,那麼糧倉漏洞更大,甚至顆粒無收。
楚容手中的田契名字落在段白黎名下的爲多,無名田契也是不少,而段白黎征戰在外難以分心,她身爲女子諸多不便,如此種種足以將她推到人前。
毫不意外,若是稅收令下,十之八九會拿她開刀,誰讓她是女子?好欺負!
但若是將這些人都握在手中,爲了飛黃騰達,爲了五年以後的自由之身,這些人定然全力護住她,也護住田地。
這就是她的目的。
楚容目光坦然,無喜無怒,誰也不知道她早已勘破未知,並且早早的開始準備。
王叔還是不明白,勸道:“老奴實在不明白姑娘在擔心什麼,那些田地落在未來姑爺名下,難不成還有人登門搶奪?”
楚容深深的看著他:“我需要糧食,也需要能夠幫我護住糧食的人,更擔心有人裡應外合,打一個措手不及?!?
事關戰爭,事關糧食,事關守不守得住,聯合起來其實不難猜測。
戰爭定然引起動亂,動亂起來老百姓自然爲了活著流離失所,這時候糧食變得異常珍貴,被逼到極致的人絕對幹得出來無法描述的可怕之事。
楚容收斂面容,道:“王叔,皇上其實不年輕了,太子殿下不久之前斷去一臂,所有皇子應召入京,可謂是內憂外患?!?
王叔默然,姑娘的意思是,外患未除,內亂也將開始,也許是破而後立,然,最終受苦的是老百姓。
“可是…”
“沒有可是,王叔,我的未婚夫,我的啊黎還在邊境,我得爲他守著後方!”手指一動,一方令牌握在手中。
也許,這就是段白黎傾家託付的目的。
叫他不會因爲內亂而失去後援,糧食、衣物、藥材、乃至…銀兩。
王叔抿了抿脣,終究說不出一句話來,片刻之後低下頭,嘆息一聲。
楚容脣角上揚,王叔這是默認了?
有了王叔的插入,事情很快緊鑼密鼓的進行下去,各方管事領了田契所在的地形圖,帶上一家老小,分別做地主去了。
莊子依據楚容所言,繞著住房一圈移栽各種特殊的花花草草。
整整十天,楚容晚上看相冊,白天巡視莊子,偶爾插手塑形之事,忙碌得一粘枕頭就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一切走上軌道,楚容纔回到家中。
入目的卻是一片狼藉,還未來得及清除的大量血跡!
楚容面色大變,心臟狠狠一抽,幾乎是從小牛車上跌落下來,慌亂的想家裡跑!
“爹!娘!大哥!嫂子!”楚容白著臉,身上的血液好似凍結了一般,冰冷入骨。
還未推開門,就被溫大叔攔住了去路:“姑娘不必擔心,他們都平安無事?!?
聞言,楚容張了張口,惶恐之色還未消失,心臟跳動飛快,好似要從心口跳出來一般,冷汗打溼小臉,說不出的驚駭。
不知不覺中,她的家人已經成爲她的軟肋。
“姑娘?”溫大叔嚇一跳,那張慘白得好似白紙的臉是他第一次看姑娘身上看到,無論深陷多麼危險的境地,姑娘也能夠沉著面對。
誰能想到,出事的是家人的時候,姑娘卻是這般強烈的反應。
真不敢想象,若不是他們出手解決那些刺客,若不是他們救下了姑娘的親人,姑娘會是怎樣的反應?
溫大叔的話叫楚容回過神,連忙捂住臉龐,種種抹除臉上的冷汗,深呼吸一口氣平息失去規律的心跳,道:“他們都在屋裡?”
“是的,姑娘。”溫大叔讓開了路。
楚容低聲一句道謝,而後匆匆推門而入。
屋內,果然看到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坐在一起,從來沒見過這等血腥場面的幾人白著臉,捧著水杯驚魂未定。
一看到楚容,楚長河連忙站起來,動作太快太急直接叫長凳子失去平衡,嘭的一聲倒地不起,而他已經衝到楚容面前,捧著那張慘白得嚇人的臉,顫抖道:“五丫,閨女兒,你怎麼了?”
楚容咬了咬脣瓣,恢復些許血色,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我沒事。”
楚長河心疼極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閨女掉眼淚,笨拙得不知道怎麼答應。
相比之下,楚開翰更爲直接,一把將之抱起來,按入胸膛,道:“差一點,我們家就陰陽相隔了。”
那麼兇猛、肆無忌憚的刺殺,叫他們這種沒見過人血的人差點嚇死,然後冰冷的刀劍拼了命往身上招呼,躲都躲不開!
“大哥,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背荼Ьo他的腰,聲音顫抖,悶聲問道:“可知道是誰下手?”
楚長海麼?
不太可能,畢竟楚開墨下手夠黑,楚長海忙著自救,哪有功夫搭理他們?
楚楚麼?
也不可能,她已經讓人散佈不實的謠言,將她推入深淵,楚楚被那個男人關起來,根本無法動手纔是。
那究竟是誰?那個官家子的嫡長子?
一種前所未有的殺意在楚容眼眸深處蔓延,對她下手沒關係,她相信自己可以擺脫,但是對她的家人動手…就是不可饒恕的死罪!
只要一想到她的家人差點死去,楚容身上的寒氣就失去了控制,上輩子也曾殺過人,殺戮與血腥一瞬間蔓延,哪怕是楚開翰,也突然感覺到一股恐怖的冰冷,但他不懂是怎麼回事,只能更加抱緊楚容。
溫大叔等人卻是不一樣,他們一眼就知道楚容身上難以描述的殺氣騰騰,但他們疑惑的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丫頭如何擁有這麼一身冰冷殺氣?
楚開翰拍著她的後背:“不知道是誰,一個個拿著大刀,見人就動手。”
還好溫大叔等人隱藏在暗中,還好他也高價請了兩個保護家人,還好有啊黎的人,看到來歷不明並且殺氣騰騰的人直接動手,護著他們往屋裡躲避,這纔沒有造成死亡。
同時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直接將之斬殺當場!
楚容推開段白黎,看了看幾個女人驚魂未定,目光呆滯的模樣,心隱隱抽疼:“爹,大哥,你們效果好娘她們,這件事我會解決?!?
正如段白黎對她的評價:“懶惰?!?
能不動手,她樂得悠閒自在,更有父兄的寵愛叫她習慣蹲在後面享受。
但這些人觸動了她的底線,動了不該動的人,真是該死!碎屍萬段也不足以抹除她心中的憎恨!
“我跟你去”楚開翰知道她想幹什麼,無非就是找出幕後之人,然後報復回來!
身爲兄長,這些年各種打擊叫他開始接觸江湖人士,手下也有幾個拿得出手的武功高手。
楚容搖頭:“大哥保護他們,我可以。”
楚開翰沉默片刻,終究鬆了手。
楚長河連忙抓住她:“五丫啊,告訴爹,會不會有危險?”若是有危險就不要去了,惹不起我們躲起來就是,過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了,搬到無人知道的地方重新開始。
哪怕不喜歡陌生的地方,但只要家人都在身邊,忍一忍並不是很困難。
楚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眼眸深處的冷意好似凍僵了一般,輕易化解不去:“爹放心,我最是惜命了?!?
暫時離開家人的視線,楚容雙腿一軟,直接坐在門檻上,隔著一扇門,如釋重負。
“姑娘,你沒事吧?”溫大叔沒見過這樣的楚容,心裡擔心得不行。
楚容昂首:“我沒事,嚴卿去哪裡了?”
溫大叔道:“幾日前聖旨南下,主子趕回去接聖旨了?!?
楚容皺了皺眉頭,大戰嫌棄風浪,這時候下聖旨幹什麼?難不成叫他出徵?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朝廷之上文武百官,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嚴卿這麼一個從小被放逐的人,那麼就是別的事,至於是什麼事,楚容暫時想不到。
暫且放下此時,楚容問道:“溫大叔,你老實告訴我,下手之人是誰?”
溫大叔愣住,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候,段白黎留下的兩個人先後出來,直接跪在楚容面前:“請姑娘恕罪。”
五個字,叫楚容面色瞬間陰沉陰沉。
沒事請罪幹什麼?所以下手之人和啊黎有關?有什麼關係?楚容幾乎立刻想到遠在京城的瑞安將軍府。
當年段白黎被害失蹤,將軍府也不曾派人出來尋找,段白黎離開不久,殺手就來了是不是說明對方想要斬殺段白黎身邊的所有人?而她這個未婚妻當仁不讓!
陰沉著臉,楚容冷靜道:“我想知道,是不是瑞安將軍府。”
兩人似乎沒想到楚容一猜就中,冷硬的臉上浮現僵硬的差異之色,隨後低下頭:“姑娘,你猜得不錯,下手之人的確是將軍府的人。”
然後楚容聽了一段乾巴巴硬邦邦的故事。
大概就是段白黎身份不高,然後親孃死了,親爹討厭了,被各種冷漠陷害,直到有一個當成支柱的弟弟,然而,誰也沒想到,這當成支柱的弟弟卻親手將他推入成鄴大江之中!
成鄴大江,大成最驕傲的存在,它環繞過半的大成國土,掀起海運漕營,大成富饒與強盛,絕對離不開成鄴大江的相助。
不過,這條大江兇猛澎湃,殺傷力非同小可,每年葬送水底的超過百人。
段白黎卻在這成鄴大江上孤身一人,漂泊整整二十八天!
“目的呢?他們之前是兄弟,爲何傷害啊黎?”楚容皺著眉頭,神色諱莫如深。
“姑娘可以親自詢問公子。”
有些事他們可以看,可以聽,卻不能說,這是職業道德。
楚容沉默良久,而後問道:“若是我動手,你家公子會不會命令你們阻止?”
幾乎沒有猶豫,那人道:“公子承認姑娘,姑娘是公子的未婚妻,我們是公子的下人,也是姑娘的下人,其他人與我們無關?!?
也就是說,儘管動手,他們不會阻止!
甚至,他們更希望楚容能夠動手,順便幫公子把仇給報了!
段白黎被害差點死亡,卻沒想過報仇,追根究底的原因就是那點情分,但他們這些下屬卻是見不得公子受委屈。
若非公子阻止,一人一腳也要踏碎瑞安將軍府!
楚容很滿意他們的立場,不知道段白黎怎麼教導這些人的,多餘的話沒有,只聽從段白黎和段白黎認同的人,盲目聽從,不問原因。
“很好,此番多謝你們出手相救,之後還請兩位費心?!背葜挥幸粋€人,動手報仇自然要借他人用用,正好啊黎的人深記著仇恨,那就一起報仇雪恨吧。
“是,姑娘?!眱扇酥刂攸c頭,也許身負重大使命一時間激動難以壓制,原本察覺不到任何氣息,現在卻能夠準確抓住他們的藏匿之處。
【未完待續】
------題外話------
計量單位不要較真哦,每個朝代多少有些偏差~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