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遺言麼?”高駿生是醫生,自然知道這個老人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也許大限,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好好對她。”四個字,已經把他想說的都說了,美斯特揮揮手,讓他出去,他想見高駿生,並不是要他救自己,他只是想在臨死之前,知道女兒過得好不好。
而這四個字,也讓躲在門外的蕓珊,忍不住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跑上來躲在門外,她害怕極了,但是心底卻依然很想念父親,尤其是聽說他已經病得快死了。
霍林轉過身去,沒有再看一眼蹲在門外淚流滿面的小姐,也許這樣的結局,也不算太壞,只是有些事情,他還是要替老爺做的,即使那並不是老爺的初衷,他卻不能看著老爺一生的心血,毀於一旦。
“憑什麼?我反對。”偌大的客廳裡,只聽高駿生大吼一聲,雙眼瞪著霍林,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
素來沉穩的高駿生,很少會有這樣失態發狂的模樣,但是現在的他,要不是還記得身旁坐著嬌妻和兩個女兒,他大概早就出手揍霍林了,絕對不會好好地坐在這裡。
“高醫生,老爺只有一個女兒,她不接手,誰接手?”霍林彷彿絲毫沒有感受到高駿生的怒氣,老神在在地問道。
“美斯特對她做了這樣的事情,他還配做一個父親麼?”即使剛纔對他不忍心說重話,但是不代表他已經原諒他,過往的種種,他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說實話,高醫生,事已至此,我也不怕打開天窗說亮話。”霍林突然間坐直了身體,微微昂起頭,“從你們出現在美國境內開始,道上的人就已經知道你們的行蹤了,老爺的身體狀況不言而喻,而小姐的出現就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即使你們現在能離開美國,也不代表你們可以逃離暗殺。”
霍林一早就已經佈置好了,他將高駿生和樂正蕓珊回美國的消息散佈出去,現在道上都在傳言美斯特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所以纔會臨時召回女兒。美斯特手裡握著很多人命,蕓珊絕對比美斯特好對付,也會成爲別人報復的目標,她想要自保,除非接下美斯特的勢力,否則,不論他們逃去哪裡,都絕對逃不過那些復仇者的暗殺。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卑鄙,他早就知道老爺的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所以纔會用盡辦法讓他們來美國,目的就是留下他們,不讓老爺的產業落入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手裡。
“卑鄙。”高駿生冷聲低咒。
“高醫生,你從前也是在黑道中混過的人,應該是知道黑道人的做事方法,你們一旦離開了我們的庇護,絕對會成爲槍把子。”霍林挺直的身體沒有絲毫地示弱,他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要能保住老爺的產業,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高駿生皺緊了眉頭,他當然知道如今最好的決定是什麼,但是他們好不容易離開了這個骯髒的地方,他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妻女踏進這個滿是危險和污穢的地方。更何況,蕓珊在這裡,有著太多的噩夢和陰影,他不忍心,讓她留在這裡。
“答應他吧,駿生。”蕓珊嘆了一口氣,她偷了二十年的平靜快樂,已經足夠了。
“你很清楚,我和我妻子都不適合這個地方,我只是醫生,而她對黑道更是一點都不瞭解。”高駿生冷哼。
“可是,你的朋友呢?”霍林意有所指地瞄向了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子皓,“我想,邱子皓先生一定會願意幫忙的,對吧?”
子皓擡頭,看著霍林,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不太明白霍林的意思。
“英國邱氏的二公子,如今歐洲地下市場的軍火老大邱子皓先生。”霍林的話說完,高駿生等人就用無比驚訝的目光看著他,顯然沒想到他的身份居然這麼可怕。
“這應該是高醫生的家事吧。”子皓似笑非笑,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我對別人的家事,沒有興趣。”
“聽說,您和您的朋友是高醫生一家救的,如今他們一家有困難,您不覺得您應該幫忙麼?”霍林淡笑,目光直直地指向子皓。
原來,這纔是他的目的,留下樂正蕓珊是爲了要名正言順,留下高駿生則是因爲他在黑道中尚存的聲望,而留下他們一家則是爲了要讓子皓不得不幫忙。霍林的算盤打得很響,從一見到子皓開始,他就已經在佈置著一步一步的計劃,爲了保住老爺的產業,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不折手段地算計任何人。
“說實話,如果是高醫生開口,我是一定會幫忙。但是,你這樣設計高醫生一家,你覺得我還會幫你?”子皓支著頭,不以爲意道。
“邱先生此言差矣,您幫的是高醫生,不是我。”霍林正色道,“如今北美都握在路易斯喬的手中,這個人非常陰險,還有青蝶組的幫忙,所以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艱難,邱先生,你也許還不知道,你們在北美的勢力已經都被瓦解了,都落到了路易斯喬的手裡,你難道不想奪回自己的地盤麼?”
子軒挑眉,這個他倒是不知道,沒想到他失蹤了一個多月,路易斯喬居然這麼出息,恐怕奕那邊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高駿生相信霍林真的要把他們留在這裡留一輩子,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一點野心都沒有。
霍林微怔,顯然他沒有想到高駿生居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猜到他的心思,不過他也不是什麼扭捏的人,他簡單地回答,“等北美這邊平靜下來,我會送你們離開。”
換言之,等美斯特死了以後,他的人不出內亂,那麼他們高駿生他們就可以走了。留下他們,也只是以防萬一,不讓那些人作亂而已。
“好,我答應你。”高駿生沉吟一聲,轉而又問子皓,“你怎麼想?”
子皓皺眉,半晌之後才點點頭,“我盡力。”
一旦子皓說盡力的事情,那麼代表他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說到這裡,一直愣在兩旁的小丫頭終於回過神來,嘰嘰喳喳地詢問起來。
“爹地媽咪是黑道的人?好酷哦。”
“皓也是黑道的?”
“我們以前怎麼都不知道啊,黑道是做什麼的啊?”
“你都不知道是做什麼的,還說酷?”
“可是你不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酷麼?”
“……”
交代了一些事情,子皓便先離開了,有些事他只能點到即止,畢竟這裡是美國,不是意大利,他也只是幫忙,不是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所以他不會盡全力,即使他確實想從這些東西里得到利益,但是並不代表他需要花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去處理。
推開房間門,蝶寧已經在裡面了,看樣子似乎已經洗過澡了,穿著睡衣坐在窗臺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連他進門都沒有注意。
“在想什麼?”子皓由後擁住了她,從離開小島開始她就鬱鬱寡歡,常常沉默,他也不知道她在憂思些什麼,只是覺得她彷彿一下子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疏遠而冷漠的蝶寧。
“你談完了?”蝶寧搖搖頭,微微側過身,環住子皓的腰際,靠著他的胸膛,就像一個依賴大人的小孩。
蝶寧很少會有這樣撒嬌的動作,子皓心底一軟,摟緊她,“怎麼了,有心事嗎?”
懷裡的女人卻不言不語,只是一徑地環住他,彷彿想要將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裡一樣,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突然這麼害怕,總覺得心底的不安越來越重,子皓之前跟她說的一切就彷彿在做夢一樣,明明知道他失憶了,忘記了她曾經的欺騙和傷害,可是她就是不想告訴他,她怕她告訴了他之後他又會想之前那樣冰冷地對待她。
“不能告訴我麼?”子皓的語氣越發溫柔起來,也許是因爲蝶寧很少會有這樣脆弱的時候,所以子皓一下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她的心思較一般人敏感,也更容易受傷,子皓暗忖,是不是最近他忽略了她,所以讓她感覺不安了。
“如果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麼?”蝶寧的聲音軟軟的,沒有她平日裡的清冷,她微微擡頭看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靠緊他,她害怕聽到他的回答。
子皓詫異地挑眉,似乎有些瞭然蝶寧的擔心是什麼了,她在擔心他知道他們之前的一切麼?所以,她早就對他動心了,對吧?即使她不肯承認,這也是無法改變的實施了。
這樣想著,子皓的心底又是一甜,看向懷中女子的眼光又柔了幾分。沒想到,這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竟然會給他這麼意外地收穫,雖然他受了重傷,如今看來,都是值得的。
“子皓……”蝶寧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身旁的人始終不回答她,她微微有些沮喪,她早就知道子皓的個性,容不得絲毫的忤逆和背叛,在他的世界裡,他就是王,獨裁霸道,不許任何人的欺瞞,這樣的他,怎麼會原諒她?
傾聽著子皓有力的心跳聲,蝶寧的心底微微酸澀,曾幾何時,這個男人真心真意地對她,而她卻始終將他攔在心門之外,他卻從來不以爲意,在她習慣了他的維護和寵溺之後,才猛然發現,他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入了她的心裡。只是,他們之間,橫著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問題,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跟他開口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