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一時想溺死在江釗這樣的目光里,柔軟得像清晨燙著金邊的絨絨曦光,想大庭廣眾下撲進他的懷里,又想到家訓--要端莊矜持,忍了忍,呶著小嘴說,“這么乖,有沒有獎勵啊?”
江釗俯首在朵兒脖頸處,啞啞一聲,“有。”
到了G城,來接他們的是裴家派出的車子,黑色霸氣的保姆車,從外面看不到車里一絲動靜,司機很有涵養的替幾人拉開車門,為了表達對秦榮方的尊重,裴家派了長子裴先文接機,出事的是他的兒子裴錦程。
都知道秦榮方此行的目的,裴先文的態度有些冷然,只對秦榮方還算恭敬。
江釗在飛機上大致跟朵兒描述過裴家,祖上清朝就有人朝中做官,最盛的時候糧田萬頃,當鋪千家,富甲一方,后來國家衰落之時,裴家由于祖制嚴明,根基復而不腐,反倒在亂世中越來越旺,直到國內運動,斗地-主時才明面上真正衰落。
但裴家的人一向有經商的頭腦,在國內運動初期就一直轉移財產到國外,雖然后來被充公很多,但也并不影響土地私有制之后他們的慢慢崛起。裴家當時祖宅寵大,但損毀并不嚴重,土地私有制之后,裴老爺子把那片祖宅買了回來,翻新重建。
江釗說,如果下次回江州,帶她去大哥江睿的雪園看看,那座是溫家外公留下來的宅子,面積很大,多種風格的別墅按照家里人的喜好建的,但雪園不同裴家的祖宅,裴家是很古的中式建筑。
朵兒的意識里,祖宅應該就像秦家那樣的古式院子,秦家那種古色古香的院子,一看就有錢得不得了,總覺得有很深的文化底蘊,好象樣樣都是文物。
可是當她到了裴家祖宅外的時候,還是狠狠的沖擊了一把。
相比于裴家,秦家的門面太低調了。
高大巍峨的屋面,門楣上掛著門匾,字跡猛勁飛威“裴宅”。
朱漆大門像電視里古代的宮門,門中銅虎拉環, 門口兩尊石獅兇芒畢露,赫然生威。
青石的階,層層向上,幾梯之后門臺上有一尺來高的厚寬門檻。這門面都比秦家的要大得多。
朵兒怔了一下,感覺這不是要進大宅門,這是要進王府或者皇宮嗎?
朱漆的厚實大門“吱呀”拉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點頭頜首,動作緩慢,這樣并不顯殷勤,只是點到為止的禮貌,不卑不亢。
朵兒跨過門檻,中年人跟裴先文說,“先生,老爺子說在沁園等客人。”
裴先文說,“備些點心和夜茶,我將人領過去。”
中年人退開,“這就去。”
朵兒知道秦家的規矩多,但看著裴家的下人跟主人說話的方式,突然又覺得進了另一個秦家,混身都感覺被綁著,極不自在,江釗似乎并沒有什么不適應,拉了拉朵兒的手,低聲問,“知道為什么外公要將非語的親事聯給裴家嗎?”
脖燙金沒。朵兒不敢說太大聲,便伸著脖子靠在江釗的耳邊,窩著手,小聲說,“ 好有錢啊。”。
江釗搖頭,“外公疼愛非語,就算是商業聯姻必須要找門當戶對的親事,也不會因為錢犧牲非語,秦家不缺錢。”
“那是?”朵兒不解。
江釗嘴角淺淺抿笑,“裴家家教嚴明,子女恪守家訓,外公覺得這樣人家教育出來的孩子,知廉恥,懂禮數,敬長輩,護幼小,不荒淫,不亂交,他害怕把非語嫁給了紈绔不化的公子哥。”
“原來如此。”一看就知道規矩多,規矩多的,能不嚴明嗎? 但是外公一番苦心,非語這么小,能理解嗎?
繞過曲徑通幽的小路,回廊,殿堂,朵兒覺得的確是皇宮,如果這房子不是青磚綠瓦,換上紅墻金瓦的話,一定是故宮。
沁園繞走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到,還好一路園藝在燈光下千變萬化,花香撲鼻,泉水叮咚作響并不顯寂寞,否則若一個人走這么久的夜路,一定怕鬼。
跨進沁園的圓形門拱,過了花階,進了正堂,主位上一老年人站起來,穿著打扮跟秦榮方極其相似,但體型稍胖,頭發雖也是同秦榮方一樣雪白,但是剪得極短,頭頂上像覆了一層淺白的雪末。
此人正是裴家老爺子裴立,朝著剛進門的秦榮言雙手合十,手掌上還圈著一串佛珠,雙眸噙笑,“辛苦了辛苦了。”
秦榮方也在進門看到裴立那一刻雙拳抱著,亦是雙眸含笑,分外親熟,“老伙計啊,又見面了。”
秦榮方松開抱著的雙手,兩老人四手相握,裴立拉著秦榮方坐在他旁邊那一位主座上,“老秦啊,大老遠的,先坐。”復又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秦榮方道,“我都怕叨擾到你。”
“哪里的話,我倒是老得不中用了,正好你來,我們聊聊養生。”
兩人哈哈大笑,江釗朵兒和申凱均規矩的站在正堂,等待老人落話。
裴立一看,將手里的佛珠子撥弄著,揚手指了指客位,“ 快坐快坐。”
“謝裴爺爺。”
三人恭敬落座,便不再說話。
裴立睨了一眼申凱,眸子縮了一下,又看向江釗和朵兒,轉而凝著秦榮方,故作嗔怪,“這是帶著孫子,孫兒媳婦來向我炫耀呢?”
秦榮方白了裴立一眼,“炫耀個什么勁,當時請你到海城喝喜酒,你又帶著一家子不在國內,特地叫他們過來給你奉杯茶。”
這時候下人端著茶碗和茶壺過來。
江釗拉著朵兒站起來,走到裴立跟前,“裴爺爺,這是我內子云朵兒,第一次帶她過來見您,不懂事的地方,爺爺多擔待。”說完領著朵兒給裴立鞠了一躬。
朵兒眼尖,看到傭人把茶碗放下,便從傭人手中接過茶壺,學著在秦家一樣,把水給主座上的兩個茶碗滿上,然后把茶壺遞還給傭人,第一杯茶,先端 給了裴立,淺淺含笑,“裴爺爺,您喝茶。”
“好好好,哈哈。”裴立接過朵兒手中茶碗,掀著茶蓋吹氣,朵兒又把秦榮方的茶遞上,“外公,喝茶。”
裴立看著朵兒,對秦榮方笑道,“還說不是來炫耀的,這不是來跟我這個沒孫媳婦的人炫耀的才怪,看你這個得瑟樣。”
秦榮方道,“沒事沒事,孫媳婦你肯定就快有了。”
申凱知道此時不能上去說什么,否則破壞氣氛,但又有些尷尬,直到江釗轉身過來對他使了個眼神,才復又坐定,繼續等待。
“老伙計,我這次來,你也知道。”秦榮方只淡淡啜了一口,便放下茶碗。
裴立臉上的笑容終是崩不住,陰了下來,“老秦,今天不談別的事,孫子孫媳婦過來,我們說點高興的事。”
秦榮方給申凱使了個眼色,申凱站起來,走在正堂中,給裴立鞠了一躬,“ 裴爺爺,我妹妹不懂惹了禍,原本我爺爺說親自過來登門認錯,可是突然發病不能前來,我父親也在國外,剛剛才收到消息,正在趕過來,現在家里只有我這個兄長最大,望請裴爺爺原諒。”
申凱便再鞠了一躬,很深。
裴立手上的佛珠子撥得越發的快起來,看到申凱的眼神,越來越鋒利,朵兒被這個的氣氛弄得緊張,偷偷的拭了拭額上的汗。
“這件事,我覺得還是秉公處理得好。” 裴立說這話,咬牙切齒。
申凱背脊一震,直起身看著裴立,殷切誠懇,“ 裴爺爺,申家教育無方,非常愧疚,這事情申璇該罰,但她年紀還小,還有很多可以改過的機會,既然這個錯是她造成的,以后不管錦程如何,都該由她來照顧,申家愿意送上千億嫁妝,讓申璇嫁給錦程……”
“混賬!”裴立一掌拍在案上,茶碗在案面上顫響一陣,“千億??我孫子就值千億?!我分文不要,就要秉公處理!”
秦榮方這時候站起來,拉住裴立,對著申凱,朵兒和江釗說,“ 你們幾個到院子里去,我和你們裴爺爺說會子話,不要打擾我們。”
江釗便拉著申凱出門,朵兒緊跟其后。
申凱到了外面花園,吐了口長氣,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江釗拍了拍申凱的肩,“先平靜一會。”
申凱揉揉額角,唇有些抖,“我知道,我知道。”一想到秉公處理幾個字,申凱的背脊就發寒,不敢去想那個結果,申璇還那么小,如果進了監獄?
秦榮方見幾個晚輩出了門,拉著裴立坐下,虔誠道,“老伙計,你別跟我兇,容我多說幾句,你不舒坦,這事犯到誰頭上都不可能舒坦,但是你想想若是那丫頭嫁了錦程,由她來照管錦程,不是更能罰她嗎?而且以后也可以想個辦法讓那丫頭人工受孕,給錦程生個孩子,這換了其他門當戶對的千金,怕是沒人愿意……”
裴立不可置信的看著秦榮方,眸中堅定的光,一時有些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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