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裕很少坐火車。
在他爲數幾次不多的火車旅行中，溫子裕對於火車的印象一向都不是很好。
有些髒，有些亂，還有深夜裡小孩的啼哭和家長的叫罵。
自然，每一次都能遇見的這一次也不能例外。
覃穗衣坐在他的旁邊有些昏昏欲睡，一直不停釣魚的腦袋一次比一次釣得深。兩人因爲票買的太晚，所以只能買到座位。
不過好在也只有一個白天一個晚上的行程。
溫子裕看著覃穗衣極度睏倦又想拼命保持清醒的模樣，嘴角沒忍住地翹起。
他不像覃穗衣，在這種逼仄狹隘的空間裡還能睡得那樣安穩。他睡不著，也不願意睡著。
稍稍安靜了的車廂裡呼吸聲均勻的響起，溫子裕偶爾看看覃穗衣，偶爾，看著窗外往後而去的綠樹，電纜。
“哐當”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有些枯燥，讓人忍不住犯困，可在溫子裕的耳裡確實一劑讓人清醒的良藥。
指尖忽地觸到兩人之間夾著的大衣，溫子裕擡起頭往右邊看去，只見覃穗衣歪著腦袋靠在車窗邊睡得很沉。
似乎能夠知道覃穗衣上車之後將這衣服隔著兩人是爲了什麼，溫子裕忽地靠在座位椅背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瞇了一會兒。
**
覃穗衣醒來的時候，發現溫子裕一晚上沒睡。
那雙泛紅的眼睛略顯疲憊，她微愣了愣，就聽見溫子裕沙啞著嗓子：“到站了。”
覃穗衣“哦”了一聲，將衣服抱起跟在溫子裕身後下了火車。
兩人輾轉了一番，最後坐上了大巴。
依舊是逼仄的氣氛，只是溫子裕一晚上沒睡，難得有些睏意。
覃穗衣看著車窗外漸入綠意的小道，又反過頭去看坐在她旁邊溫子裕。
溫子裕已經瞇了眼，可看上去顯得有些不安。
覃穗衣抿了脣突然心裡有些過不去，她伸了手想要將溫子裕的頭擺在一個舒服的位置，可是纔剛碰到他耳邊的發，手腕就被抓住。
溫子裕的眼睛是充滿敵意的。
覃穗衣手抖了一下，脣抿得更緊了，“那個…我…只…是怕…你睡…得不…太舒…服才…”
話軟軟的，蹩腳的普通話一字一句地從紅脣吐出，溫子裕恢復了正常。
他鬆開了覃
穗衣的手，表情也是淡淡的，也沒再看覃穗衣，溫子裕只是閉了眼然後頭偏向一邊。
見溫子裕又恢復了像刺蝟一樣的防衛，覃穗衣臉有些微紅，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頭再轉向窗外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聽見身旁的人低著嗓子說了一句：“抱歉。”
覃穗衣沒有回頭，可是嘴角原本壓下去的弧度又輕微地揚了上去。
等覃穗衣帶著溫子裕回到雲鎮陳家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江南水鄉的小鎮上，來來往往家家戶戶串著門，覃穗衣剛踏進家門，一個院子裡另一家的黃姨便探出頭來嗓門有些大：“喲，這是衣衣嗎？你媽剛被學生家長找去了，待會兒就回來了。”
覃穗衣見著黃姨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我知道啦！謝謝黃姨。”
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覃穗衣揚高了嗓音：“那我爸呢？”
“那我就不知道啦。”
聲音由大變小，像是走遠了似的。
覃穗衣眼睛依舊笑彎著。
她轉了身打算往屋子裡走去，可一擡頭卻見到溫子裕的表情有些奇怪。
好像……有點紅？
覃穗衣只道自己看錯了，估計是燈泡有些黃的原因。
溫子裕卻只覺得面前這人彎著眼睛笑起來的樣子好看極了，跟他姐笑起來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
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笑得這樣開懷，像是拋卻了所有的負面情緒。
他知道的，覃穗衣在B市覃家，過得很不開心。
那些事是他無意間聽到覃恩祈的朋友在打球的休息間聊到，然後默不作聲一點點地聽了去。
溫子裕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覃穗衣熟悉地在屋子裡轉悠，一點也不拘束的樣子。
怔忡之間，有人從不遠處走來，聲音溫和卻上了年紀：“你是……？”
溫子裕轉過身去，只見一位穿著樸素的婦人站在自己面前，面容雖有疑惑卻不見生硬的排斥。
見狀，溫子裕往旁邊退了一步，剛想說什麼就見婦人目光轉了個方向，看向了屋子裡。
“衣衣？”
婦人沒再管站在木門邊的溫子裕，擡步就往屋子裡去。
而在屋子裡的覃穗衣聽到婦人的聲音，擡眼看過去的同時聲音也是充滿歡欣：“媽
！”
溫子裕扭頭看了過去。
只見婦人背對著他先是抱著覃穗衣，而後放開了覃穗衣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兩人的氣氛很和諧，可以看出來關係很好。
溫子裕收了目光，直接靠在門邊開始四處瞎看。看著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溫子裕先是身子一僵，而後轉過身子看過去，只見先前的婦人站在自己面前：“是衣衣的同學？快進來吧，待會兒她爸回來了就可以開飯了。”
溫子裕看了一眼屋子裡忙碌的覃穗衣，後者像是意識到他的目光似的回看了過來。
兩人就這樣隔著空氣對視了幾秒，而後溫子裕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好的，謝謝阿姨。”
晚飯是家常菜，不算山珍海味，但很可口。
飯桌上也是聊聊家常，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溫子裕吃著飯聽著他們一家人閒聊著，忽然就想起了遠在C市的溫與歌。
也不知道今晚，她是不是和之前的每個晚上一樣開心。
這樣想著，到了晚飯結束後的一段時間，溫子裕給溫與歌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溫與歌的聲音依舊像他走的時候那樣好聽：“今天怎麼捨得給我打電話了？”
溫子裕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頭，又下意識往覃穗衣那邊看去，就見那個女生雙手繞著婦人的脖子，一臉撒嬌的模樣。
他笑了笑，又收回了目光，話說得很慢，幾乎一字一句。
“因爲，想你了啊。”
溫與歌像是沒想到他突然會這麼說，靜了兩秒，聲音裡的笑意更濃：“我也想你哦。”
溫子裕低低地笑了，比之前的笑更愉悅。
只是還沒等他說什麼，就聽見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不甚清晰：“你跟誰說想他呢？”
似乎能夠想象到他家姐夫的表情，溫子裕啞然失笑。
電話那頭溫與歌的聲音有些笑，似乎是跟俞瑾說了幾句，又哄了他兩句才扯開這個話題，等到溫與歌的聲音變大了，溫子裕才繼續跟溫與歌說著話。
不過閒扯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扯到了什麼事情上面，溫與歌忽然說了一句：“今天我和你姐夫看到俞多多和那個男生了。”
溫子裕身子忽地就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