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鬱終於從泥土地裡站起來,腦袋因爲供血不足有些發暈,她扶著牆壁緩了半天,這才放下剷土工具,這才從花圃一路走回家裡,這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屋內有些昏暗,她開了檯燈,在書桌前坐了下來,然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黑色的厚皮本子。
最近自己的的記性變得越發不好,迷迷糊糊的總會忘記一些事情,侍弄花草的時候也會出錯,班也不上了,何伯和爺爺把自己拘在家裡,和供祖宗似得供著,所以她閒著沒事幹,又撿起以前的習慣,把每天的日常都記錄下來。
其實也沒甚好記的,都是一些追肥鬆土的小事兒,隨便寫寫就好。今天管理的植物成長日記,寫完之後,何鬱又翻了一頁,想了想,開始動筆寫道:予嚴哥,你在美國還好嗎?我最近身體好多了,一點都沒有感冒,走起步來簡直是健步如飛。
今天的陽光很好,何伯說這樣的天氣,花圃裡的風信子能夠生長的更加茁壯,顏色也更好看。我和何伯一起種了很大一片,何伯說,要是長勢好,3月就能開了,我希望花開的時候,你能來這裡看看,滿地都是亮眼的紫色,一定會很好看。
不過,你要是實在沒有時間也沒關係,我和邢辛學過一些攝影技術,我會把它們拍下來,等你來的時候拿給你看。
其實你要是今年不能來,明年、後年、大後年——什麼時候有空來都可以,雖然史密斯說我這瘋病有些折壽,但是如果注意保養也是能活到五、六十歲,那麼我有很多的時間來等你,所以你不用著急,我一直都會在這裡。
我雖然騙過你很多的事情,但是有兩個承諾我會一直信守,我以前也說過的,一是永遠不怪你,二是永遠不離開。
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原諒我了,一定要記得在三月份來,因爲那時候的花兒才能開得正好。
我記得你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美好的東西需要用心去經營才能留住,我想這是對的,就像種花,我以前都不知道,養花需要這麼多的講究,溫度、溼度、陽光還有肥沃的土壤,它們只有適宜的環境才能開出美麗的花朵,這就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樣,而上一世我親手葬送了我們的愛情。
是吧,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是有愛情存在的,不管是哪一世。我這兩世,一直都走的磕磕絆絆,雖然也曾努力改變,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命不好,可後來想想,如果我命不好,就不會重生,就不會有這樣重來一次的機會,人生都是半由天命半由人,到現在,完全是我自己造成的。
其實很多事兒我都挺後悔的,當初如果我能做得好一點,是不是會是另一番結局,但事實是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仍舊可能做不好。
這些事兒有時候想多了,會有點灰心喪氣,想著就這樣吧,兩輩子了,都看不明白,活不明白,還總結個什麼,挺沒意思的。
我突然想起咱們上學時候的事情,我永遠追著你,跟著你......
何鬱寫著寫著就笑了出來,正寫到一半,突然聽到李叔聲音。
“小鬱,你看看誰來了?”開門的聲音傳來,何伯在外面喊她。
何鬱疑惑的放下筆出了門,慢慢往外走。開門的瞬間她從門縫裡看到了傍晚的夕陽餘暉,她不由得瞇起眼,餘光裡看到飄著落葉的樹蔭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何鬱隔著樹影與那個人對望,晚霞燒的正豔,落在他身上打出一片金芒,虛虛實實之中,他的臉色被罩了一層天然濾鏡,看起來遙遠夢幻卻又清晰美好。
觸手之月,咫尺天涯。
何鬱迷茫的眨了眨眼,逆著光,眼前的景象像鋪設的一張金色的大網,最後那個人的身影慢慢的匯進到我的眼眶。大腦似乎混沌了一瞬,何鬱慢慢露出欣喜的笑容,但那笑意又馬上凝固,她立時慌張起來,心中升騰起一種恐懼。
於是慌忙的轉身,向花圃的方向跑去,怎麼辦,要怎麼辦好?真的是他,他爲什麼現在來了,他來幹什麼?
怎麼辦?滿園的風信子還都沒開,他怎麼就來了。何鬱磕磕絆絆的跑著,眼淚都要急的流出來了。
“小鬱!”
何鬱聽見柯予嚴在後面叫自己,風傳來聲音裡帶著涼意,她越發的著急,快速跑到花圃門口,猛地轉過身來。
看著離自己已經幾步之遙的人,何鬱慌亂不已,忍不住的向後退去,近乎乞求看著他:“予嚴哥,你先回去好不好,你再等等好不好?”
柯予嚴沉痛的看著他,半晌才嗓音沙啞的問:“小鬱,你讓我等什麼?”
何鬱轉後去看了眼還是望上去滿眼枯寂荒涼的泥土叢,感到無比的悲傷和無力,“風信子,這種花兒據說初春纔開,現在還只是深秋。”
秋日冷風裡,何鬱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她自從生病之後淚腺越來越發達了,性格也越來越感性了,卻沒辦法吞回去,只能慢慢蜷縮著膝蓋坐下,“天太冷了,何伯說要明年的3月才能開花,那時候這裡會長出一大片紫色的風信子。”
“書上說,紫色風信子的花語是——對不起,原諒我……”何鬱把臉埋在膝蓋裡,終於無法控制地哭出了聲音。柯予嚴,對不起,你能不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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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淺金色天空下……瘦骨伶仃的身影被夕陽勾勒出暗色的金邊,少女孤單落寞的縮著雙腿,用力地抽泣,悲傷的哭聲,一陣陣伴著秋風傳入耳中,聽的人心悽惶。
高大的身影踉蹌的走上前,蹲下身將瘦弱的身體緊緊的摟在懷裡,在秋風吹拂的土地上,他試圖用溫暖驅散少女所有的不安和孤獨。因爲此生他永遠不會再放開,今日後他們只有死別,絕無生離。
柯予嚴不停爲何鬱擦著眼淚:“小鬱,別哭了,我沒有怪你。”把何鬱摟在懷裡,輕輕的親吻她臉上的淚痕:“你看看我好不好,聽我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多麼離不開你。”
可是他的擁抱和安慰沒有任何的作用,何鬱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裡,似乎是想要把這兩世所有的不甘和悲傷都哭出來。
柯予嚴眼眶熱辣辣的疼,他爲人冷淡,卻第一次這麼慌張的手足無措,拼命的想要把自己所有的愧疚和愛意傳達過去,但對方根本接收不到,小鬱的哭聲像是紮在他心口的一把刀,每一聲都提醒著他的殘忍。
他也恨自己,答應過何鬱的事永遠都做不到,每次都是讓他獨自的去承擔。明明自己也都在心底明白的,何鬱今生毫無過錯,只是被他連累了,錯的都是他。
上一世的慘烈的收場,這一世仍舊逃脫不開的命運,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那麼的悲傷?
柯予嚴擡頭對著天空看了看,逼退眼中酸澀的情緒,他緩了緩呼吸,伸手輕輕的扳過何鬱的臉,慢慢的替他擦乾眼淚,拇指在她的脣上摩挲了兩下。
下一秒,他低下頭閉著眼狠狠的吻了過去,有種近乎撕咬的兇狠,動作看著粗暴的嚇人,落到實處卻變成帶著一種珍視的小心。這也是何鬱所熟悉的吻,終於,哭聲停歇,柯予嚴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柯予嚴睜眼,發現何鬱正呆愣的看著自己,臉上還帶著未盡的淚珠,一副懵懂的模樣,偶爾抽噎一下,微微顫動的睫毛,和尚未褪盡水光的貓眸有種脆弱的誘惑,看著說不出的心動,他不由心神一蕩,再次低下了頭,這次是極盡溫柔的細緻親吻。
許是太久沒這麼親近,他忍不住吻得更深,這種感覺美好得讓柯予嚴無端的想要嘆息,以至於他沒收住手,忍不住想要進一步的親近。
不想,何鬱卻突然渾身發顫,用力的把柯予嚴推了出去,一點都沒手軟。他一個不備,整個人直接倒在地上,身體滿是淤青的地方頓時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地面,他頓時一聲悶哼。
何鬱似乎呆愣了有一會兒,才發覺自己做了些什麼,試探的叫了一聲:“予嚴哥?”
“嘶——唔——”他還沒有緩過神來。
許是見柯予嚴表情痛苦,何鬱慌忙的扶起他,茫然的看著他,聲音隱隱又開始哽咽:“予嚴哥,你怎麼了?”
他忍痛緩了口氣,長手一伸把何鬱攬在懷裡,低嘆了一聲道:“我沒事兒,這是我應受的。”畢竟自己錯上加錯,差點釀成大禍,自然少不了那些護犢子的人及時的教訓,好讓他及時“清醒”。
接著他舒了口氣,微笑道,“終於不哭了,再哭,我也要跟著哭了。”
何鬱一直都有些在狀態之外的樣子,她被柯予嚴抱著,一副十分迷惑的樣子。過了一會兒,纔像是突然緩過神,慌張的伸出手環住他,用盡力氣死死的抱住。
“嘶——”
柯予嚴後背又是一痛,忍不住輕聲抽氣。
“怎麼了?”何鬱連忙鬆手看著他。
“沒事兒。”柯予嚴微笑,扶著何鬱的細肩看著她,輕聲道,“小鬱,咱們和好好不好?”
何鬱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眼內流轉的的神采,是毫不掩飾的欣喜,對上這雙純淨的眼睛,柯予嚴有一瞬間幾乎失了神,心中的愛惜之情忍不住的上涌。
何鬱似乎又想到什麼,垂著眼瞼思索一會兒,惴惴不安的道:“可是,花還沒開。”說到這個,她眼睛水光閃爍,眼圈又紅了。
柯予嚴忙把人摟過來,拍哄著道:“好好,不回去,別難過,那我在這裡陪你好不好?”柯予嚴心裡泛起一些鈍鈍的痛,什麼時候他那個堅強陽光的小魚兒才能回來。
“一直到風信子花開嗎?”
“嗯,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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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你們看到了嗎?最近唱見圈那個大新聞。”
“看到了看到了,‘煙雨’結婚的大喜事啊,終於有生之年裡看我喜歡的cp在一起了。”
“普大喜奔啊,我很久以前就萌這一對了,聲音到外形都完美契合啊。延壽辭男神的照片你們看了吧,我的天,顏值簡直賽高,和子非魚大大很配的。”
“你們就不懂了吧,兩個人絕對是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現在想想各種蛛絲馬跡都可以找的見證據,改天我建個分析貼掛到天空論壇,好好說道說道。”
“樓上跪求早日開貼。作爲聲控,比起我喜歡的大神在一起了,更讓我欣喜的是我喜歡的大神不僅在一起了,還都復出了。天哪,子非魚傻媽失蹤了好幾年,我各種不好的猜測多有了,隔幾天就去微博和公會裡打聽,結果沒有清楚具體情況。”
何鬱看著評論區下的一片@和私信,頓時微微一笑,旁邊一個低沉好聽的男聲就跟著低笑道:“看什麼這麼好笑,也讓我樂一個。”
說著就要繼續昨晚未盡興的纏綿,何鬱推了幾下沒有推開,只好忍著脖頸處酥麻的癢意,弱弱叫道:“予、予嚴哥——”
正當這時平板上浮起一條信息,是邢辛發來的:“小魚兒,你知道最近在另一個公會新晉的一個大神唱見嗎?名字就不待含玉,是個男生。他竟然是白浛,你還記得他吧,你的初戀男友啊。而且更令人震驚的是,他居然要和你合作出演廣播劇了,是一個知名作家的一本刑偵小說,這麼熱門的工作都你沉寂這麼多年還能一出手就接得到,太難得了。”
她發了一大段的顏文字之後,又接著補充道:“你接不接,這對兩個公會和你們都有好處,我的建議是果斷接。”
“......。”何鬱默不作聲的看著旁邊明顯臉色黑下去的柯予嚴。
“不接。”半晌他咬牙切齒的道。
“可是這也算是我的工作——”
“你身體還沒養好,暫時不需要出去工作——”
“這也不用出去——”
“聽我的,小鬱,白浛這是故意的,我們不能上他的這個鉤。”他慢慢的靠近。
“......。”
“乖,小鬱,聽我的,有肉吃。”溫熱的手掌再次伸過來。
“......!”
“我現在就帶你去吃肉。”他的聲音最後已經在她的耳邊響起,緊接著室內就旖旎繽紛起來,窗外的紫色風信子在微風中搖曳飛舞,不知是羞澀,還是歡快。
——end——
題外話:這是我第一個言情文,謝謝一直以來堅持訂閱的這些小夥伴,雖然不是很多,但是還是十分感謝。
這個文因爲開的太過倉促,再加上劇情過於清水日常,時間線安排也不合理,所以沒有取得很好的成績。但是我會吸取這次教訓繼續走自己的寫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