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郁終究沒法在自己爺爺面前繼續當鴕鳥了,她掀開一點被子,緩緩坐起身,“爺爺,對不起,我錯了。”
“把對不起當籍口,以便你肆無忌憚的闖禍。”何老爺子的聲音意外的很平靜,聽不出喜怒,“你愈發大膽了。”
“不、不是的,爺爺,我——咳咳...咳”何郁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像被一根細長的尖針猛地刺了進去,生生的疼,她激動的語無倫次起來,結果嗆著了自己。
“何爺爺,您先坐下。”柯予嚴忍不住蹙眉,轉身把何老爺子扶到旁邊的座椅上,誠懇道,“何郁不是沖動行事的孩子,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還不清楚,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白浛也站起來,一拱手:“何老,我相信您也明白何郁的性子,她不會無理施暴。”
何郁聽著兩個人接連為自己辯解,握緊了疲軟無力的手掌,這一刻她突然很想把一切都一吐為快,不然只要李可喻出現在她面前,這無處發泄的仇恨心理遲早會把她逼瘋。
“我,從上次被綁架之后,就一直在做一個夢。”她閉上眼微顫著。周圍頓時寂靜下來,她不敢睜眼,繼續道:“夢里有人害死了爺爺,讓予嚴哥染上毒品,還誣陷我是兇手,讓我出車禍身亡。最后何柯兩家的產業被她聯合別人吞噬掉。每次醒來,我都很害怕,害怕到不敢再入睡。”
好在她還殘存點理智,知道這樣的話不能全部說成實話。
“這個人,就是李可喻?”柯予嚴的聲音傳來,何郁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到任何情緒。
“是,就是她。那樣不斷重復的夢境實在是太真實,太殘酷,所以我看到夢里虛構的人物突然在現實里出現,還接近了予嚴哥,一時驚恐之下,才——”何郁猛地睜開眼,和三個人對上眼,眼神里盡是決然。
等了近一分鐘,都沒人再開口說話。何郁抓著被子的兩只手,都已經青筋暴露。
果然還是不行嗎?畢竟誰都沒有重生過,自然不會理解自己的感受。何郁滿是苦澀的啞聲道:“你們就當我是說謊吧,我只是看她不順眼,突然之間神經錯亂了。還是盡早把我送到精神病院為好。”
“何郁!”柯予嚴冷峻的眉眼聞言頓時覆上了冰霜,怒聲斥道,“你一定要這么說話嗎?賭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那——”何郁睜大眼睛注視著柯予嚴,大聲道,“我說了實情,你們相信嗎?”
柯予嚴的神情出現了片刻的遲疑,何郁了然的瞥向自己爺爺,他一臉鐵青,應該是被自己的話氣到了。
何郁自暴自棄的想,對,都生氣吧,都厭惡她吧,就像前世那樣。這有什么,自己的歸宿,不過就是死而已,又不是沒有死過。
“我信。”白浛突然發言,斬釘截鐵的道,“你的異常根本不是一時興起,簡直就像瘋魔了一般,所以我信你的恨意是真。”
“白浛,你不用安慰我——”
“但是我對你所說的未來抱有質疑,這也許只是你的夢境,因為反復的銘刻在了你的腦海里,你見到真人的那一刻,被引爆了夢境留給你的心理陰影。”白浛淡然的分析著,然后看向何老爺子,“何老,我想應該給何郁找個心理醫生,否則之后她獨自壓抑太久現在再不被信任,心理負擔會逐漸重,說不定過些時候真的得去精神病院了。”
何郁被他的轉折語說的頓時無言,可她明白這無疑是給她很大的一個臺階下,還為她的發狂做了合理解釋。
“我知道是自己不對,可是我當時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何郁抱著腦袋哽咽出聲。
“小郁,我信你,信你,你不要激動,乖,這不是你的錯。”柯予嚴趕緊上前哄她,何郁被他溫柔地撫摸著,感覺到頭頂的溫暖,更加泣不成聲。
她斷斷續續的道:“我、我會去給她道歉,讓那個女人不要牽扯到你們,我會解決的。”
何老爺子見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是淚,和柯予嚴對視了一眼,微嘆一口氣,硬邦邦的說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先把你送到何伯遠郊的家里,讓他照顧你一段時間。等這件事擺平了,你再回來。”
“爺爺,我可以的——”何郁掙扎道,她不能把自己的錯誤留給他們來善后。
“小郁乖,聽你爺爺的話,短期內不要和她再見面了,對你身體不好。”柯予嚴勸著她,“我們會處理好的,放心吧。”
“那我不走,我要是突然不去上學了,不是給別人留更多話柄嗎?”何郁著急的反駁道。
這個時候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應該選擇一個更隱秘的方式來對付李可喻。魯莽的下場就是現在不僅沒法手刃仇人,還讓對方站在了輿論制高點。
然而沒過幾天就開學了,她也沒再見到李可喻,當地的報紙和媒體也沒有見過任何相關報道。何郁以為這個女人是不會放過可以讓自己獲得更多好利益的機會的。
新學期第一天,何郁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變化。當然那天在場的大多是柯予嚴的同學,距離遠,很多流言蜚語也傳不到這邊來。她試探的問了問邢辛和蔣果果她們,也沒有人有奇怪的反應。
她知道是爺爺和柯予嚴做了什么,白浛應該有參與其中,但是他完全不給她透漏一丁點。
“小魚兒,你最近幾天怎么不上q?本來我們打算在開學之前讓你直播一次來著?”課間邢辛湊過來,悄悄問她。
“抱歉,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沒有那個心思。”何郁這才記起邢辛其實有和她提過這件事。
“沒事啦,你也沒答應我呢,我們也沒有提前公告,不然就真的有點麻煩了。”邢辛爽朗一笑,那無憂無慮的樣子讓她也跟著輕松了許多。
“那我這個周末去直播吧,就當轉換心情。”何郁最近在家里坐立不安,歉疚和膽怯讓她異常悵然,但是在爺爺面前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逞強之后則是更多的忐忑。
也許自己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而且這件事還是要能讓自己全神貫注的。
“那我給你一會發伴奏哈,你有空練習一下。”邢辛高興的應道。
“這次我想自己選一個歌可以嗎?”何郁突然想到了一首歌,很符合自己最近的心境,她忍不住開口建議。
“當然可以,你把歌名告我,我讓良辰去變調演奏一個適合你音域的版本。后期還有美工做封面,當天要貼上去的。”
“好,有勞。”
“哪里哪里?你愿意來我們求之不得呢。甘之如飴,女王殿下~”邢辛故意站起來一鞠躬,字正腔圓的笑道,隨后就被蔣果果給叫過去了。
回去之后,何郁就把這首歌發給了邢辛,歌名叫《深海之藻》,何郁前世很喜歡的一首歌,雖然調很低,但很適合自己哼唱。
雖然不是古風歌,但歌詞清新典雅,還帶著淡淡的憂傷之感,何郁每次聽都會鼻頭微酸,然而那個時候的自己,已經不會掉眼淚了。
她正坐在錄音室里盯著話筒出神,傳來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是白浛。他手里還端著一杯熱可可。
“晚上喝這個會發胖。”何郁下意識道。
“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白浛瞟了她全身一眼,把杯子一遞,“熱氣寧神,甜食清心,現在的你很需要她。”
“我才不喜歡甜食。”何郁說是這么說,還是依言接過來,嘗了一口,擰著眉,“要說嗜甜,予嚴哥才是——”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順嘴了,忙笑著解釋道:“我去他家吃飯見他會有飯后甜點,明明柯夫人她們吃的都是水果。”
“哦。”白浛明顯興趣缺缺,敷衍應道,然后走到她放著打印好的歌詞的桌子前,拿起紙來看。
“終于有心情唱歌了?”白浛看了眼她打開著的電腦,上面還有未切掉的聊天窗口,他把電腦合上,挑眉看她。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唱唱歌,發泄情緒。”何郁嘆道,“我發現自己還挺喜歡唱歌的,也不反感唱給別人聽,反正別人也不知道我是誰。”
“還能得到虛榮心的暫時滿足,不是嗎?”白浛接了一句,一針見血。
何郁白了他一眼,奪下歌詞,沒好氣道:“什么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很難聽。”
“我只是陳述了事情的本質而已,虛榮心每個人都有,這不是什么壞事。”白浛一攤手。
何郁明白他的意思,她只是潛意識里不太喜歡“虛榮”這個詞,會讓她想起李可喻那個女人。
周末大早上的邢辛就給何郁打電話,“小魚兒,你可別缺席啊,我微博和yy都已經出公告了。”
“不會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何郁決定晚上要把所有聽眾當成木頭人,她只是唱歌自己聽。
爺爺和何伯最近很忙,總是早出晚歸,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自己的事在內。何郁長嘆一聲,倒在被窩里,只恨自己年紀小,要是她能重生到大學時候的自己身上,很多事情也許就不會這么被動了。
何郁感覺自己的情緒真的有受年紀的限制,管控能力明顯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