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雖然懷疑林家二房有幸存者,但捕快們搜查宅邸后一無所獲,再加上大房的仆役亦不知道那人的存在,他只當是自己多心了,只等著雨勢稍減,他親自去何家告之何歡。
何家與其他百姓一樣,在暴風驟雨中緊閉門戶。何歡雖擔憂母親與兒子在莊子上的生活,但她并非第一次經歷臺風,知道在這樣的天氣出城是不智的行為,只能望雨興嘆,祈禱大雨盡快停歇。
老天好似聽到了她的祈禱,大雨又下了一天一夜便漸漸止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悄無聲息的飄落。
何歡的心猶如被雨水浸透的薊州城,濕漉漉的。她不顧陶氏和曹氏的阻攔,淌著街道上的積水,艱難地步行至沈家。她希望沈經綸若是前往莊子,能夠順帶稍她一程。
門上的管事沈強見何歡冒雨前來,急忙請了她入內。
何歡見沈強態度雖好,卻把她安置在外院的小花廳,也沒有說他即刻通知沈經綸,心中奇怪之際,萱草來了。她按捺下不解,迫不及待地問:“萱草,表姐夫可有說過,何時出城探望念曦?”
“表小姐。”萱草屈膝行禮,“您來得不巧,大爺心憂小少爺,已經出城去了。”
“已經走了?”何歡錯愕,“城門不是今早才開的嗎?街上積水甚多,表姐夫什么時候走的?”
萱草含糊其辭地回答:“大爺一早就走了。”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大爺是騎馬走的。”
“那沈管家呢?”
“沈管家……他與大爺一起離開的。”
聽萱草說得吞吞吐吐,何歡心中更是奇怪,可是沈經綸若不是去莊子上探望兒子。這四處水漫金山的。他又能去哪里呢?
礙于街上到處都是斷枝殘樹。馬車壓根無法通行,何歡婉拒了沈家安排馬車送她回府的提議,仍舊選擇步行回何家。可能是沒了探望兒子的動力,她在街上走得異常艱難緩慢。她很想徒步去沈家的莊子,可城外的災情如何她一無所知,再加上路途遙遠,就算她一刻不停地趕路,恐怕天黑都見不到兒子。
謝三遠遠看著何歡瘦弱的身體在濛濛細雨中艱難前行。心中升起莫名的怒意。他想第一時間通知她何柏海和林谷青的事,因此一早就去了何家,結果她竟然比他更早,她竟然又去找沈經綸了。
謝三抿嘴看她。眼見她差點摔倒,他再也無法冷靜,大步朝她走去。
何歡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回頭看去,就見謝三一臉怒容。她慌忙擦拭眼角的淚水,緊張地四下張望。
“你在找什么,生怕沈鐘山看到我,回去向沈經綸匯報?”謝三一聲質問。卻見何歡的眼睛紅紅的。他瞬時心軟了,低聲嘟囔:“我又沒有責備你。你哭什么!”
一聽“哭”字,何歡更覺得委屈。她從來不是這么軟弱的,她想見兒子,再想辦法就是。臺風是天災,遇上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難過又有什么用。她努力做著心理建設,可她鼻頭酸澀,眼眶泛熱,眼見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謝三見她低著頭,用力咬住下唇,就是不說話,他更是手足無措。他寧愿她與他針鋒相對,至少他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細如牛毛的雨絲打在何歡手中的油紙傘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空曠無人的街道,渾濁的積水漫過他們的腳背。
謝三沒有撐傘,雨水已經潤濕他的頭發,他的衣服。“你到底——”他戛然而止,緩和了語氣說道:“我的意思,雨沒有停,你不該在外面亂走。我只是擔心……”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你找我,有事嗎?”何歡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六個字。
謝三知道沈鐘山一定就在附近看著他們,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大街上,他不該有逾矩的動作,可是她強忍眼淚的模樣實在讓他心疼。他上前兩步,一把抱住她,低聲問:“怎么了?我真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一早去找你,你卻不在,我有些急了,這才說話大聲了些。”
謝三說完這話,自己都呆住了。什么時候他居然學會了低聲下氣哄女人,可是他說出這話是這么自然,仿佛只要她不哭,讓他做什么都行,更不要說幾句話了。他輕拍她的背,暗暗嘆一口氣。
何歡想要推開他,可是她壓根沒有機會。她手中的雨傘已經掉落在街上,雨水一點又一點落在她的臉上,涼涼的,濕濕的。她痛恨自己的軟弱,可是心底又有一個聲音說,在他面前軟弱是沒有關系的,他雖然口氣兇惡,可他對她是極好的,這個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他。
“我想出城,可是馬車走不了。”何歡的聲音細若蚊蠅。
“這個時候,你出城干什么?”謝三微微皺眉,“為了沈念曦?”
何歡沒有猶豫,輕輕點頭。“我擔心他,還有姨母。”
謝三有些氣惱。他十分不明白何歡的執念,可她這般傷心難過,他實在說不出阻撓她的話,只能低聲安慰她:“他們不會有事的,等雨停了,路上暢通了,你再去探望他們也不遲。”
“你,你先放開我!”
謝三不想松手,可還是放開了她。不是他突然變得“君子”了,他只怕有人看到,說她的閑話。他并不在乎流言蜚語,可是他不愿聽到任何人說她半句不是。
一時間,他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只見她的睫毛上沾著點點水珠,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他輕笑,用掌跟擦拭她的臉頰,轉念間又一本正經地問:“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為什么讓我調查林谷青和你三叔的生意。”他氣惱自己嘴拙。不知道如何說話才能哄她開心。唯有轉移她的注意力。
何歡被謝三這么一問才想起那天晚上。她對他說的話。她為什么懷疑沈經綸?她無法回答自己。
“我沒有懷疑表姐夫。有時候我也很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沖動。”她后退一步,“你就當我沒說吧。”她朝沈家望去。她差點忘了,何欣還在沈家,而她應該中了毒,正在家中“危在旦夕”。
“我該回去了,不能讓人看到我,我真是什么都做不好!”她轉身就走。
“站住。”謝三大喝一聲,“你終于想起。你應該‘中毒’了嗎?”
何歡腳步略頓,也不要地上的雨傘了,舉步往前走。
謝三在她身后大聲說:“你不想知道你三叔父一家的事嗎?你不想知道林家二房發生了什么事嗎?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我干什么冒著風雨去你家找你!”
何歡轉過身,生氣地瞪他。有時候謝三對她極好,有時候他又可惡到了極點。
謝三上前幾步,看著何歡笑道:“你先告訴我,為什么懷疑沈經綸。不要說什么你從沒有懷疑他。”
“我……”何歡語塞。見謝三只是一味盯著自己,她惱怒地說:“我也不知道,表姐夫什么都好。我怎么知道自己在懷疑什么!”
“所以你果真是懷疑他,才讓我查一查林谷青和你三叔的生意?”
“你。你套我的話!”何歡愈加氣惱。
謝三見她氣鼓鼓的,一味輕笑,又追問:“你和你二妹到底怎么回事?上一回你說得不清不楚。不要敷衍我!”他警告。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她被人威脅,要她下毒害我。她說威脅她的人林夢言。”
謝三表情一凜。他突然想到自己剛到薊州那會兒,何家的馬車被地痞攔截。雖然白總管、陸祥及馮驥陽認了罪,可他一直覺得,真正的主使另有他人。這一次林夢言被梅清殺了,她看似咎由自取,實際上會不會又是殺人滅口?
這般想著,謝三焦急地責備:“上次你怎么不說!”
何歡瞬時漲紅了臉。雖然事后沒人提及那晚的事,可所有人一定心知肚明,她和謝三孤男寡女在院子做了什么。最重要的,她的確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很多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遇到謝三,她就像入了魔障,而他,他抱她親她,仿佛那是極自然的事情。
何歡低聲抗議:“那時候我壓根沒機會說!“
謝三回過神。那天晚上是他嚇得沒了魂,然后他們又是許久沒見面,他恨不得就那樣永遠抱著她,哪里還記得問她正事。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謝三彎腰撿起地上的雨傘,高舉過頭頂遮住他們,低頭對著她說:“我并不是套你的話,我只是覺得,沈念曦蒙蔽了你的眼睛,讓你看不清沈經綸。可即便如此,你還是懷疑他了,所以你冷靜想一想,必定能找到原因的。”
“我真的不知道。”何歡的聲音細若蚊蠅,“當時我那么說,可能只是因為,我一直以為林沈兩家是合作生意,是平等的,至少表姐是那么認為的……”
“那實際上呢?”謝三追問。
“我真的不知道。”何歡悄然抬頭,只見謝三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她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急促地說:“我只是覺得,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以為的那樣。比如說表姐嫁給表姐夫的事,所有人都以為,是表姐為了林家才千方百計嫁給他,實際上是表姐夫想要娶表姐。薊州人人都覺得,表姐夫對謝大小姐一往情深,可他們總共才見過兩次……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有時候我覺得我根本不認識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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