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好不容易穩住兩人的身體,眼睜睜看著黑衣人向密林深處逃竄。他一心只想活捉黑衣人,握住女人的肩膀想要推開她,忽覺手心一陣溫熱滑膩,一縷若有似無的女體馨香向他襲來,低頭就見女人幾乎半裸的身體。
謝三頓覺尷尬,可他不抓都已經抓了,還能怎么辦,唯有繼續推開她。也不知道是他下手太重,還是女人早就被嚇呆了,她“噗通”一聲摔倒在地。謝三低頭看她,以他居高臨下的角度,正巧看到肚兜下深深的乳|溝,以及一雙輕踩在青草上的纖纖玉足。
謝三慌忙抬頭看天,嚴肅地問:“你沒受傷吧?”不待她回答,他又交代:“你坐在這別動,我馬上回來。”
女人沒有回應,只是“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三發現早前被他踢倒在地的黑衣人已經不見蹤跡,大步朝另一名黑衣人逃竄的方向追去。他不是沒看到女人的狼狽,也不是他不懂憐香惜玉,只是這大夏天的,他只穿了一件衣裳,他脫了給她,難道要他光著膀子,讓她看個遍?
謝三追了大約十余米,到底還是擔心黑衣人折回來對陌生女人不利,又怕自己不熟悉地形,中了圈套,只能訕訕地折了回來,遠遠就見女人雙手抱胸,像可憐的小狗一般蜷縮在地上低聲啜泣。
一時間謝三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何歡正近乎半裸地坐在地上。她一身素縞,如綢緞一般的黑發凌亂地垂落胸前,與她光滑潔白的裸背形成了截然的對比。在一片青綠色的樹枝花草間,她屈膝依坐草叢,纖細的小腿,圓潤的腳踝,再加上她柔弱無骨的姿態,自有一股凌虐的嬌美。
忽然間,謝三只覺得心神一蕩,莫名想起自己與何歡擁吻的激情。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騷動,深深皺眉鄙視自己,他什么時候變得這般猥褻好色了?
謝三轉頭不去看地上的女人,找到她被黑衣人撕壞的衣裳,用力扔給她,高聲說:“你等一會兒,待會兒官府就會有人過來……”
“謝三爺,謝謝你救了我,可是,可是……”女人傷心地大哭起來。
謝三不敢低頭看她,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撫她,索性就當沒聽到,朝侯管事等人陳尸的地方走去。
他不是仵作,但在戰場呆久了,他看得出,因為侯管事不懂武功,幾乎被人一刀斃命,其余兩人經過一番殊死搏斗,與兩名黑衣人一樣,都是重傷后死亡。可是加上剛剛逃走的兩名黑衣人,合四人之力剿殺侯管事等三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的,怎么會死了兩名黑衣人呢?
謝三心中奇怪,轉頭環顧四周,就見不遠處的灌木似有被壓斷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就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臥趴在地上,她的傷口依舊在流血。
只有活人才會流血!
謝三急忙走過去檢查她的脈搏,發現她依舊有心跳。他顧不上男女之嫌,撕開她的衣服,把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灑在對方的傷口上,緊接著四處查探,再沒發現其他死人或者活人的蹤跡。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太陽越升越高,樹林中水蒸氣不斷蒸騰,悶熱難擋,謝三愈加不耐煩,偏偏女人細微的哭聲不斷鉆入他的耳朵,讓他更覺難受。他惱怒地抓了抓頭發,大步走到馬路上引頸張望,忍不住在心中埋怨林捕頭遲遲不到。
大半個時辰后,馬路上依然空無一人,謝三突然聽到林中一個虛弱的女聲大叫:“小姐,你不要想不開,救命啊,小姐……”
謝三急忙奔入林中,就見女人不知從哪里扯來一根藤蔓,欲上吊自殺。早前受傷的丫鬟已經醒了,正一邊呼救,一邊艱難地爬向自家主子。
謝三忌憚女人衣衫不整,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自殺,唯有上前割斷藤蔓。他還不及說話,女人身體一軟,扎扎實實撲向他,他不得不攬住她,手指不期然再次碰觸到她襤褸衣裳下的滑膩肌膚。
謝三慌忙松手,女人卻已抱住他,哭著說:“我清白已毀,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又遭遇未婚夫退婚……”
“小姐,您說過,少爺拼了命才救下您,您不能辜負他……”
“我根本就不該活著!謝三爺,您不該救我的!”女人一邊哭,一邊搖頭。
這一刻,謝三很想罵臟話。女人不止雙手抱著他的背,她的身體正緊貼他的胸口,若不是她哭得傷心,先前又差點被黑衣人凌辱,他一定會懷疑,她是不是蓄意勾|引他。
“謝三爺,您三番兩次救我……可是我還有什么面目活著……”
謝三感覺到肩膀的衣裳已經被女人的眼淚沾濕,可是他認識她嗎?他緊鎖眉頭,盡量抬頭不去看她的,問道:“姑娘,我們以前見過嗎?”
女人微微一怔,只是一味哭泣,并不回答。
謝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上的丫鬟臉色慘白,喘著粗氣,顯然是沒力氣攙扶自家主子的,而死死抱著他哭泣的女人呢?她仿佛壓根沒意識到,他是男人。他已經盡量伸直雙手,抬著頭,努力把自己當成木樁子,可她的胸部正隔著衣裳磨蹭他的胸口,她身上的香味源源不斷鉆入他的鼻子。
謝三努力摒除心中的雜念,可腦子里卻情不自禁浮現自己懷抱何歡的畫面。昨夜,沈經綸在雨中擁抱過她嗎?她也是那般含羞帶怯,甜蜜溫馨嗎?她明明喜歡的是他,為什么夜會沈經綸?她對他那么不舍,為什么堅持嫁給沈經綸?
“行了!”謝三一把推開女人。
女人措不及防,踉蹌著后退幾步,被腳下的藤蔓絆了一下,“嘭”一聲跌坐在地上,錯愕地朝謝三看去。
一旁,身受重傷的丫鬟艱難地爬向主子,跟著哭起來,焦急地問:“小姐,您沒事吧?”
謝三見主仆兩人狼狽不堪,不免心生愧疚,說道:“已經沒事了,你這會兒自尋短見,豈不枉費我救了你?”
“謝三爺,你三番兩次救我,我銘記在心,是我福薄,命不好……先是家人被殺,獨留我一個人在世;緊接著我想替父母守孝,又遇盜賊受了傷;我的傷好不容易好了,又差點,差點……”她泣不成聲。
謝三聽到這番話,這才認出她是呂八娘。可他一向不會安慰人,特別是女人,只能干巴巴地說:“待會兒等林捕頭來了,我請他派人護送你回家。你放心,我或者林捕頭,不會對任何人提及今日的事……”
“可是,你,我……”呂八娘雙手緊抓自己的衣領,再次哭了起來。
謝三居高臨下審視她,暗忖:她不是想讓我“負責”吧?他的眼中頓時流露出幾分不耐煩,不由自主想著:就算我真要“負責”,也是對何歡負責,而不是你吧?他退開幾步,故意不去看她們主仆,只是焦急地等待林捕頭。
說實話,面對一個自己衣衫不整,她卻猶不自知的女人,他很想立刻騎馬回城,不希望自己沾染半點麻煩,可兩個黑衣人走了,他不能保證他們一定不會去而復返,唯有陪她們一起等待。
一旁,呂八娘眼角的余光瞥見謝三背對她們,動也不動,低下頭繼續啜泣。早春好不容易爬到主子身邊,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正在流血,脫下殘破的衣裳包住主子的肩膀,跟著哭了起來。
謝三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就在他以為自己再也忍不住,想要呵斥呂八娘主仆閉嘴的時候,遠處終于傳來馬蹄聲。他走出林子查看,正是林捕頭等人。
林捕頭臉色青灰一片,飛身下馬,對著謝三急問:“三爺,發生了什么事?”說話間,他已然環顧四周,追問:“死的是什么人?”
“具體經過如何,你得問呂八小姐。”謝三指了指哭聲的源頭,“她們的衣服扯爛了,你命手下脫兩件干凈衣裳給她們,然后再過去問話吧。”他順手招來成安,吩咐道:“侯管事的事兒,你向林捕頭交待一下,然后買幾頂棺材,先把他們的尸首寄放在義莊,過些日子運回京城。”
他的話音未落,成安已經白了臉,顫聲說:“三爺,我們昨夜才到薊州城,在京城的時候也是悄悄動身的……是侯爺和夫人急著想知道何大小姐……”他急忙閉上了嘴巴。
謝三這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永安侯派了完全不懂武功的侯管事前來,是為了查訪何歡的背影。雖然他們只是侯府下人,除了侯管事,他連其他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可那些畢竟是活生生的人命。
謝三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成安按照他的吩咐辦事,轉而朝著自己的坐騎走了幾步。
轉念間,他突然想到,侯管事是因為他的八百里加急趕來薊州,可那封信是他最后一次送消息回京。為何永安侯只對那封信做出了回應?
除此之外,謝正輝差不多兩個月前就啟程回京了,他又為何杳無音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