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道吊起的火盆指向前方,我取下青銅假面,沿著墨色瀰漫中舞動的火光前行。
殿內寶座上的人披著大氅,戴著風帽,隱在火光無法到達的陰影中,看不到面容。
——屬下痕拜見閣主。
——痕,妳行事幹淨利落,從未出現半點差池,本座十分欣賞。現下本座要委妳一項重任:解決髑髏谷的頭牌殺手,修。
——是,屬下遵命。
——對方畢竟是頂尖殺手,不可掉以輕心。本座予妳時間,妳慢慢接近他,贏取他的信任,方纔找準時機下手。期限一年,切記!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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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著霓裳羽衣,戴上青銅面具,混跡在舞者之中。
終軌王於府中宴請羣臣,他就是我此次的獵物。
歌舞流光,金波玉液。霓裳羽衣曲響起,我隨著舞者一同起舞。臺上女孩子們的舞姿銷魂攝骨,在仙樂靡靡之中一片光流影動。
觥籌交錯間,我款款步下舞臺,向看得癡迷的終軌王走去。
掀起面具,眼波流媚,淺笑輕顰,玉壺一傾往樽中斟滿酒液,我捏起金樽舉至王爺嘴邊,嬌聲勸王爺盡下。
“酒裡有毒!”石子擊中手腕,酒樽應聲而落。酒液潑灑入地,蝕出一片斑駁。
侍衛上前欲將我拿下,我拉下面具,流雲刺滑落出袖,銀光閃耀,擊退左右。
王爺府的侍衛果然不同凡響,身手堪比麒麟殿的鏢師。周圍都是敵手,尋不到突破,流雲刺在指間雀躍,始終未能刺入終軌王的咽喉。
電光石火之中,我露了一個破綻,劍刃劃過手腕,流雲刺脫手。當頭一劍劈下,我伸手格擋,背後一劍自右肩刺入,貫穿了整個肩胛骨。
敵手將劍抽離之時,我勉強穩住了身形,暗笑自己生平第一次失手。
一聲驚叫將衆人視線吸引,一位大臣的頭顱已被悄無聲息的卸下,切口平整,系一件刃口極細的利器所致——現場還有另一名刺客!
侍衛注意分散之際,我覷準時機,拾起掉落於地的流雲刺擲向終軌王。短刃洞穿了王爺的心臟,直直釘入牆體。
任務完成!我躍出包圍圈,取走流雲刺,奪路而逃。
血浸透羽衣,不出一里,我已感到暈眩,便躲在一塊巨石後大口喘氣。
“誰?”流雲刺護在身前,殺手的直覺告訴我有人跟從。
“他們就要追來了,妳卻走不遠。”
那日月朗星稀,我借著曖昧的月光,依稀見到來人面上的白玉面具,宛若骷骨髑髏。
“和你有關係麼?”
“妳我也算是同僚一場,我帶妳走。”
那人上來扣住了我的腕,被我甩開。
追兵的腳步漸近,不由分說,他直接一掌將我打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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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有嫋嫋的龍涎香,我睜開眼,看見傷口已上好藥包紮了起來。我碰了碰臉頰。發現面具還在臉上。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我起身,將欲離開。出門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那個戴著白玉面具的髑髏谷殺手。
“想跑麼?”他堵著門口。
“信不信我會把你幹掉?”
“不信。”
我亮出兵刃,正欲開戰,傷口受到牽扯,痛入骨髓。我身形晃了一下,他扶住我,我立刻將短刃換至左手,抵住他的咽喉。
他冷笑著扼住我的左臂,一掌將流雲刺打飛了出去。
“不自量力。”他罵了我一句,將我抱起。我要掙脫,被他點了穴道。
他將我放至榻上,解開我的衣服察看傷口。血已滲出紗布,他嘆了口氣,爲我換了藥,重新包紮好。
“妳又要多休息一會兒了。王爺府的侍衛都挺厲害,下次小心點。”
他解了我的穴,我沒有急著要逃。“何苦救我?”我問。
“只是想認識認識妳。”
“既是如此,何不彼此以真面目示人?”
他遲疑了一會兒,微微頷首,與我同時揭開掩藏著容顏的假面。
心神有瞬間的搖簇。
零碎的短髮灑落不拘,輪廓如刀刻般剛勁利落,眼眸如寒秋清冷,深若寒潭,眉宇間有軒昂的英氣。
殺手間相互取下面具,便是彼此信任。
“妳信任我?”他問道。
“好久沒有信任過一個人的感覺了,我想再試一次。我叫痕,傷痕的痕。”
“修,阿修羅的修。”
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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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閣主,屬下已初步接近髑髏谷殺手修,一切順利。
——很好。下一步本座會替妳安排的,一切聽從本座吩咐。
——屬下痕誓死爲閣主效忠!
那日酒宴上,我將藏於指甲中的毒藥放入酒中,故意讓侍衛發現,不惜以受傷爲代價,只因我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修會出手相救。
果不其然,第一場賭局,我贏了。
魑魅閣與髑髏谷的第一殺手對決,真是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