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好容易來臣妾宮里,便是同臣妾說這?”沫漓歌略顯幽冷的黑眸仿佛蘊藏著隆冬寒煙,淡淡睨著眼前人,唇邊卻染著一絲似是而非的笑。
皇帝云宇今年不過二十八,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給人一種無害少年的錯覺,只是,他終究是一個帝王。那雙古井無波的眸中蘊藏著野心和凜然。似絹絲的發用絲緞輕輕一束,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背后,腰間束一條紫綾長穗絳,上垂著一塊羊脂白玉。
“夫人可是不滿?”他紅唇啟,溫聲道,聲音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雅致溫婉中透著幾分淡淡的漠然,沫漓歌鴉睫微彎,“臣妾惶恐,只是,把美人晉為妃,云燁還沒有這樣的先例。”
“夫人封后,云燁也沒有這樣的先例。”他戲謔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然。
沫漓歌倏地抬眸看他,眼里竟有幾分凌厲之勢,看得云宇心下微微一驚。
只見她極慢瞇了眼,淡挑蛾眉緩聲,“皇上……這是何意?”
這副模樣倒讓云宇突然想起了一人,大將軍沫郭,正是月夫人的父親。
果然……虎父無犬女吶。云宇眸中不動聲色劃過一絲陰霾,轉瞬不見。
“是了,朕還未告訴夫人,太后與朕商量決定,后位空缺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如今看來,這后宮還有誰人比夫人更合適?”
沫漓歌看似恭敬垂眸掩了眸中冷冽,他終于是要出手了?
“臣妾何德何能得太后娘娘皇上厚愛。”沫漓歌抬眸疏淡眸光清冽,已無半分笑意。
平心而論,在后宮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她不就是為了那位子?
只是,若要賠上家族的興衰,那她即便登上后位,又有何意義?功高蓋主這個理兒她不是不懂。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大將軍的位置,遲早是要換人的。指不定哪一日,世上就再無沫氏一族。
所以她拋卻所愛甘愿進宮為妃,她費盡心機想在后宮占有一席之地,她素手染血算盡陰謀詭計,最終卻是要落得個眾叛親離不得善終,她怎么甘心?她如何甘心?!
“夫人莫過自謙才是,若夫人都擔不起朕委實不知何人敢當了。夫人打理后宮多年,也是時候正名。”他語氣輕松隨意卻是不容置喙。
這是板上釘釘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奴婢等恭喜夫人。”未央宮里侍候的宮女紛紛俯首恭賀。
沫漓歌神色淡淡吩咐南絮給了打賞遂把一干人等遣了出去。
“你怎么看?”
南絮神情有些莊重,“恕奴婢直言,福禍相依。”
沫漓歌輕笑,眉眼彎彎,“你倒是看得通透。”
她是生得不錯的,尤其是那雙清眸,不媚不妖,不冷不淡,笑起來更是明艷三分,風華展露。只是旁人不易瞧見罷了。
“那夫人該當如何?”
“你且退下罷。”沫漓歌眸光懨懨,柔荑輕抬。
南絮有些猶疑,終是道了句“是。”
至門口時沫漓歌突然一句,“南絮。”
南絮轉過頭恭敬襝衽:“夫人還有何吩咐?”
沫漓歌定定看著她,倏地嘆了口氣,“你……尋個好去處罷。”
南絮一愣,眸光呆滯,薄唇顫顫,“夫人這是要趕奴婢走?”
“本宮護不了你。”她移開視線,不去看她,沉聲,“退下。”
宮里一向消息傳得快,不過一個晚上,冷清許久的后宮沸騰了。
只看眼前的人想,后宮怕是要變天了。
目光長遠的人想,盛極必衰,沫氏一族,怕是要就此沒落了。
不過無論如何作想,現下討好月夫人和嫵美人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