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龍天推開小木樓的門,走了進去。
秦傑也隨之走了進去。
走進小木樓後,於龍天沒有拾階登樓而上,而是向樓下走去。
幽暗的通道伸向木樓地底深處。
秦傑看著幽暗的通道,忍不住挑了挑眉頭,心想果然不愧是天道盟最要害的地方,完全沒有任何新意。
通道堅硬的石壁裡鍥著夜明珠之類的物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並不令人感到恐懼,反而會讓人產生一種心安的感覺。
秦傑跟在於龍天身後向樓下走去,看著身旁的這些夜明珠,心想便是隨意一顆珠子,大概都能把松鶴樓買下來,又想著上面那座寒酸的二層小木樓,愈發覺得當年修建此間的那人很是悶騷。
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忽然間他的眼瞳微縮,警惕地向石壁上方望去,只見數顆晶瑩滲光的明珠最前方,出現了數道深刻的線條。
那些線條裡蘊藏著極爲中正平和卻又冷漠強悍到了極點的氣息,似乎只要散發出來,便可以把通道里的一切碾壓成齏粉。
秦傑清晰地感應到了這道氣息,震驚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是修符之人,當然能看懂這些線條都是符文——這些符文很強大,但似乎都有些殘缺,如今石壁上的這些線條只是原始符線的片段。
他看著石壁上的線條,推算著存在的時間,默默震撼想著,千年前刻下這些符線的前賢,究竟達了什麼樣的境界,竟能把符力保持這麼長的時間,像師傅那樣的神符師能不能做到?
於龍天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擡頭向上方的石壁望去,沉默片刻後感慨說道:“當年我老爹第一次帶我來這裡,我也如你一般震撼難言,我只能隱約感覺到這些符文的強大,卻也不願意經常來這裡?!?
“這些符文的激發條件是什麼?”
秦傑不愧是賀颺的傳人,提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即便千年前刻符之人是位神符師,他又如何做到身死之後,自己製出的神符依然保持力量?
要知道並不是每任天道盟守護者都是符師。
“沒有條件,任何擅入通道的人,都會被這些符文所擊殺。”
秦傑不解問道:“任何人?”
於龍天點點頭,平靜重複道:“任何人?!?
秦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那天哥和我不是人?”
於龍天也笑了起來,片刻後笑意漸斂,平靜說道:“我乃天道盟盟主,身具獨特的氣息,所以這些符文不得傷我?!?
“那我呢?”
“你如今是這些符文的主人?!?
聽到於龍天這句話,秦傑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下意識裡擡起手來,隔著黑色的院服摸了摸懷裡那個微硬的東西。
小樓地底的幽暗通道並不長,沒有行走多長時間,便來到了最深處,那是一處空曠的地底大殿。
對於今天會看到什麼,秦傑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卻沒有想到這座大殿裡竟是什麼都沒有,殿冉的地面向四處蔓延,直至消失在幽暗之中,彷彿無邊無垠,除了灰塵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他想像中的無數奇珍異寶,沒麼盔甲神兵,沒有鐵人異獸,也看不到陣法的痕跡,地面乾淨空曠的令人心悸。
這片由花崗巖鋪砌而成的地面,沒有任何縫隙,也不知道修建皇宮時,那些工匠究竟使用了什麼工藝。
秦傑擡頭望向殿頂那些密若繁星的夜明珠,還有那些帶著人工痕跡的石牆,追思著天道盟前人的智慧和行動力,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於龍天滯著秦傑踩著乾淨的石地面向殿內走去。
二人的腳步偶爾帶起幾縷千年的灰塵。
走到寬闊石地面中央,於龍天停下了腳步。
秦傑注意到沒有任何縫隙的地面中央出現了個小洞。
黑色小洞邊緣光滑,與地面完美相融,只有常人手掌般深。
“你知道該怎麼做?!?
秦傑看著地面上那個小洞,忽然問道:“這就是陣眼?”
“不,你懷裡的纔是陣眼?!?
秦傑震驚無語。
他一直以爲陣眼應該是個眼,以爲自己懷裡那個事物只是開啓陣眼的鑰匙,此時才知道原來陣眼竟一直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後怕。
沉默片刻後,他從懷裡取出一個事物,擱在腳邊,緩緩解開裹在上面的布。
布是張楚楚用來納鞋底用的粗布,很結實,張楚楚裹了很多層,所以秦傑花了很長時間,才把上面的布全部解開。
一個杵狀的物事,平靜地躺在粗布上。
這個杵的材料有些奇特,似乎是金屬,又似乎是石頭,隱隱散發著寒冷的味道,表面卻是溫潤如玉,上面鐫刻著繁複的花紋。
數十年間,這個杵狀的物事一直由賀颺保存。
在與總經理決戰之前,賀颺把這個東再交給了張楚楚,讓她轉交給秦傑,所以現在在他的手中。
於龍天沉默看著地面上那個杵狀的物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賀颺,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哀傷追憶情思。
秦傑伸手握住那根杵,感受著掌間傳來的微涼溫潤觸感,有些緊張,把左手也放了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鎮定心神,讓雙手變得穩定不再顫抖,然後把杵豎了起來,緩緩插入洞口之中。
手中握著的杵一寸一寸陷入地面,秦傑沒有感覺到什麼阻力,卻能感覺到地面傳回一股順滑的感覺。
“喀”的一聲輕響,杵觸碰到了洞底,彷彿被某種機簧鎖死還有小半截露在地面上,上面刻著的繁複花紋,讓這小半截杵看上去像是雕出來的一朵花。
秦傑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下意識裡向後退去,想要離的遠些。
於龍天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警惕神情,只是靜靜看著地面上那半截杵。
秦傑停下了腳步,站在了於龍天的身旁。
片刻後。
露在地面上那半截杵忽然亮了起來,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杵上那些含義難明的繁複花紋亮了起來,如同一朵浴著陽光的花。
繁複花紋越來越亮,光亮傳至杵的下半截,竟連那處花崗石的地面,都照耀的纖痕畢現,能夠看到石質裡的線條。
杵上線條裡的光線漸越凝結,似乎要變成發光的某種液體,漸漸流動起來,順著線條來回流淌,分外美麗。
杵旁的花崗巖地面上忽然無聲無息出現了一條裂縫。
那道裂縫的蔓延速度無比迅速,眨眼間便自秦傑的腳底穿過,嚇了他一跳。然後他才注意到,這些裂縫並不是真的裂縫,而是地面規則下陷所形成的槽道。
先前乾淨空曠的地面上,出現了無數道石槽。
石槽出現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如同一隻無形的刻刀,在平整光滑的石地面上,劃了無數道直線,把地面割切成了無數個部分。
杵上的光液順著繁複線條流了下來,流進旁邊的石槽裡,然後像溪水般,順著石槽向遠方流去,只是世間絕對沒有哪條小溪,能像這些石槽裡的光液般流淌的如此迅速,轉瞬間便蔓延到了地面的邊緣。
也不知道那根杵裡究竟蘊藏了多歲光明,不停向地面流淌,源源不絕似乎取之不竭,片刻後,所有石槽都亮了起來。
秦傑看著眼前這幕神奇的畫面,臉上lù出緊張凝重的神情,眼睛卻是越來越明亮,目光隨著石槽裡光液的流動不停移動。
地面邊緣的石槽最深,裡面所容納的光液數量最多,四道極長的直線,把殿內中央的地面包圍起來,彷彿是一座城。
中間有根石槽很深很寬,明亮奪目,似乎是一道長街。
“這是古龍大道?”秦傑看著那根石槽自言自語說道。
於龍天看著他的神情,微微一笑。
忽然間,石槽裡那些平靜的光液劇烈地翻滾起來,彷彿地面下方是一片烈火,光液被烹煮的快要沸騰。
秦傑的神情變得愈發凝重。
很細微的聲音在地底殿內響起,彷彿是無數朵花正在威放,彷彿是無數棵青樹正在呼吸,彷彿是無數個人正在歡呼。
事實上,只是石槽裡的光液蒸發成了氣體。
那些蒸發而成的氣體,在殿內的空中瀰漫,像雲一般輕輕搖盪,然後未能擺脫地面石槽的引力,緩緩斂成泛光的線條或者是面。
這些光著美麗純淨光線的線與面,在地面上方構築成了無數個立體,那是無數幢發光的建築,看上去是那般的虛無縹渺,卻是又是那般的真實。
秦傑看著身前那座光線凝成的別墅,看著遠處將要抵到腰畔高度的雁鳴山,看著右前方那座不足膝高的萬雁塔,看著遠處那道光澤濃郁厚實的城牆,震撼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座微縮的瀋州市。
但這座瀋州市裡真實的,是活著的。
於龍天向外面走去。
秦傑跟在他的身後,雙腳踩在那座光線凝成的南門觀上時,身體有些僵硬,踩過西城那些民房時,更是小心翼翼到了極點,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巨人,隨意一腳便會造成極大的傷害,好在那些光汽凝成的線與面,似乎與真實的世界並不相通,和他的身體接觸時沒有發生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