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薩臺首相的這個年紀,特別是在歐美,這種從骨子里歧視中國的老政客非常多,也非常頑固,在伊朗反而是比較罕見的,中央情報總局有足夠的證據確認摩薩臺首相根本不感激中國幫助伊朗擺脫了英國的殖民統治,也許在他看來,如果不是中國,卡扎爾王朝就不會被推翻,巴列維也不會上臺。
要和這樣一個憎恨中國,對中國抱有極深偏見的頑固的老伊朗人打交道,那肯定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
宋彪皇帝還是很有誠意的準備了很好的武夷紅茶,和一些傳統的伊朗茶點,在玫瑰花園里接見摩薩臺,除了皇帝和摩薩臺之外,負責陪同的還有帝國駐伊朗大使館的一位一等翻譯官,摩薩臺身邊也有一名年輕的翻譯官。
老精事故之人總是顯得很沉穩,摩薩臺首相并不知道宋彪皇帝對他的情報早已了若指掌,表面上還是顯得很謙卑,用中式的禮儀拜見宋彪皇帝。
兩人坐下來之后,就英國殖民地問題和中伊合作、經貿做了一番比較簡單的交談,交換了一些意見,看起來很融洽,摩薩臺首相甚至頗有一番無比仰慕宋彪皇帝的神情,總是不停的贊美皇帝和中華帝國。
宋彪皇帝也就這么聽著,沒有去揭穿摩薩臺首相的老底。
長期在英法和瑞士生活的默罕默德.摩薩臺屬于那種很少見的西方化的伊朗人,雖然年長,卻并不頑固僵化,也沒有固守原教旨主義的思潮,在其任內的三年時間里,他所推行的改革政策也很有效,同時也未激怒原教旨保守派的力量。
這一點倒是很難得。
對伊朗來說。宋彪皇帝很有一種太上皇的地位,而摩薩臺首相也仿佛是在應聘伊朗首相的職務,言語高雅。神態謙卑,并且多次引用中國傳統經典的儒家學說來佐證自己的執政思想。
聽著他口述的伊朗的未來,宋彪皇帝頗是覺得有趣,那仿佛是人類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個國家。
宋彪皇帝也就是覺得有趣而已。因為他很清楚此刻的摩薩臺首相更像一個騙子,正在騙取他的信任。
原定的會談時間只有一個小時,摩薩臺首相就這樣很巧妙的浪費了半個小時。而宋彪皇帝一直并不多加言語的傾聽著對方半真半假的想法。
大概估計快過了一半時間,宋彪有意識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見確實是到了9點30分,這才準備說點真格的。
發現宋彪皇帝看了一下腕表,摩薩臺首相很有禮貌的停下來沒有繼續說話,而是靜靜等待,心里猜想宋皇帝大約在后面還有別的行程安排。
宋彪也看了摩薩臺一眼。非常坦誠的說道:“首相閣下,我覺得你非常不了解我,我也建議我們說一些真正有用的話。我想明確一個問題,那就是你是否如我們情報官員所斷定的那樣對我國懷有偏見,并且抱有借助英法的幫助復辟卡扎爾王朝的念頭。”
聽到這樣的話。摩薩臺首相大為震驚,看起來很驚訝之余,臉色也變得慘白。
他匆忙辯解道:“不,我想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對貴國充滿了感激之情,可能我在執政的過程中,沒有明確的表達過這樣的觀點,但這是我的真心話。當然,我不否認對于貴國財團在伊朗的很多項目中,過于追求利益,而忽視了伊朗人民的感情。至于復辟卡扎爾王朝的事,雖然我同前王朝時期的很多官員,以及王室成員仍保持一定的聯系,但那只是正常的交往。政治是現實的,陛下,我絕對不會為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將伊朗和伊朗人民置于危險之中?!?
聽著他的辯解,宋彪皇帝看起來還算滿意的微微頷首,道:“我想你一定知道帝國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情報系統,所以,我在這里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確切的情報可證實。我其實并不關注你作為首相的真實想法,我只是有必要提醒你,如果巴列維國王做了一些不符合亞盟、中伊兩國和伊朗人民長遠利益的事情,我個人愿意同他協商,但如果你想做一些不符合中伊兩國共同利益的事情,我可以保證帝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對于你和我這樣年紀的人,我們可能還會活在過去的思維慣性中,總相信英法德美這樣的西方歐美國家是如何的強大,但是時代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在當今的世界,我國有足夠的軍事實力同時擊敗任何兩個其他軍事強國,哪怕是蘇德,或者是英美。同時,我們對伊朗抱有非常高的期望,我們愿意永久的保持中伊特殊而親密無間的盟友關系,扶持伊朗成為更強大的國家,不管是世俗化,還是宗教化,這一點對我們而言并不是特別重要,重要的是伊朗人民的選擇。如果在長期的合作中,伊朗需要得到更多的利益,我們可以就此協商,中國不是傳統上那種西方列強,我們面對的所有問題都可以用協商來解決,因為我們真正的珍重友誼,但如果你確定要用那種傳統而粗陋的列強平衡伎倆作為要挾,我可以保證你和伊朗都不會有好的結果。簡單點說,我們需要一個真誠勇敢的伊朗作為中國在中東和西亞地區的最重要的盟友,而不是一個虛偽貪婪的自私自利的虛假盟友。同樣的,如果你作為首相不想做中國最真誠的盟友,那你就告訴你的國民,告訴你的君主,不要和我們玩弄這些粗劣的伎倆,我不會干預你擔任伊朗首相這種事,這是伊朗的內政,我們不會干預,但如果我不喜歡你,中國不喜歡你,我們也會直截了當的明說,如果在近期沒有改善,我們就直接告訴伊朗國民,你是我們不喜歡的那個人?!?
說完這番話,宋彪皇帝簡單明了而強勢的繼續追問摩薩臺首相道:“我說的這些,你明不明白?”
摩薩臺首相終于認識到了什么是世界霸主。
在他的印象,即便是英國也沒有這么霸道的時刻。不管怎么說,他畢竟是伊朗的首相,怎么可以面對這么直接的威脅。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在過去兩年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激怒了中國和這位華皇陛下。
這畢竟是傳說中如亞歷山大大帝那樣神奇的皇帝,曾經號稱是東方拿破侖,實際上,這位皇帝所取得的成就早已遠遠的超過了拿破侖。
摩薩臺首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又該如何回答這番質詢和警告。
他沉默無語,心中仿佛是承受著一座達瑪萬德峰般的無比沉重。
宋彪皇帝依然是強勢而冷冷的注視著這位他并不喜歡的伊朗首相,在等待片刻之后還等不到摩薩臺首相的回答后。他才再次說道:“作為一個帝國的君主,我希望你以后能和我的首相有良好的合作,共同維護中伊關系,維護亞盟的團結,同樣作為一名君主,我希望你能像我的首相那樣對你的君主忠誠,如果你不能忠誠于你的國家和你的君主。我建議現在就辭職,不要去做一個破壞你的國家和破壞君主立憲制的人,那會讓你成為伊朗人民的罪人?!?
摩薩臺首相還是一陣沉默,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所承受的壓力,除了辭職之外。他可能并無更好的選擇。他此前從來沒有想過得罪華皇和中國將意味著什么,現在,他倒是明白了,只是為時已晚。
在他考慮是辭職,還是另外想辦法解決問題的時候,宋彪皇帝再一次看了看腕表,道:“我想后面就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了,如果要協商具體的外交和行政事務,你可以同我國的副外相和財政大臣協商,他們會給你一個很好的答案。至于你是要選擇辭職,還是改變自己,用一種更好的方式效力于你的國家和君主,我想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而我和我國要做的仍然將是靜觀其變,但我要警告你不應該繼續激怒我國,特別是當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的時候?!?
說完這番話,宋彪皇帝很冷淡的不再理睬這位首相,讓身邊的內侍官點燃一根雪茄,坐在他的藤椅里欣賞古列斯坦王宮玫瑰花園里的美麗景色。
摩薩臺首相依舊沉默的在內心中掙扎著,看起來也還是很淡定的面對著帝國的苛責,但他內心的掙扎和恐慌,完全能從他微微顫抖的雙手上看出一些端倪。
在一個小時的會晤時間期滿后,內侍官勸說心有不甘,而又不知如何解答問題的摩薩臺首相離開。
在他離開后,宋彪皇帝也是一聲無奈的感嘆。
歷史總是有必然的軌跡,但他還是不希望伊朗革命的發生,那對帝國而言將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壞消息,其實沒有什么比伊朗成為一個宗教國家更為糟糕和可怕的事情。
帝國不可能在伊朗扶持自己的首相上臺,這是不現實的事情,即便勉強做到,那也是以損傷中伊長期友誼和利益為代價。
帝國所能做的就是派遣更多的顧問和學者,為伊朗提供更好的專業建議和智囊咨詢,為伊朗提供更好的技術援助,輸出帝國的改良主義,在一個穩定的狀況中慢慢讓伊朗保持現在溫和改革派的長期執政環境。
宋彪皇帝不是一個伊朗人,所以,他無法站在伊朗人的角度考慮如何讓國家現代富強這樣的議題,最終能夠解答這個問題的人只能是伊朗人自己,而這有時候真的需要運氣。
某種程度上來說,像伊朗、阿富汗、伊拉克這樣的伊斯蘭國家,想要成為一個現代富強的國家比中國更加困難一百倍。
或許說,伊朗需要一個很好的君主。
就在古列斯坦王宮的玫瑰花園里,宋彪皇帝忽然想到了一個或許能起到一定作用的辦法,他決定將巴列維王朝的儲君送往中央帝國大學留學,并在他身邊擔任內侍官,由他來培養。
伊朗非常重要,如果伊朗這里出現問題,一旦產生宗教革命,整個中東就將永遠不可調和,帝國是世界霸主,控制著中東地區,就必然要為中東的長期穩定負責。
如果帝國不能有效的控制住伊朗的問題。不能至少使得伊朗成為一個類似于土耳其的準現代國家,帝國未來在中東所要面臨的挑戰將是很可怕的,那簡直是一件不能想象的事情。
巴列維王朝目前的儲君是禮薩汗.巴列維國王的長子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禮薩皇儲今年21歲,陳武在伊朗擔任最高軍事顧問期間為伊朗巴列維王朝建立了一整套的軍事教育體系,基本是完全移植于帝國的軍事教育,國王對他的皇儲是非常溺愛的。最初并不想送他去軍事學校寄讀,在陳武的勸說下,禮薩皇儲從14歲就進入德黑蘭青年軍官學校寄讀。青年軍校畢業之后,禮薩皇儲并沒有在伊朗德黑蘭軍事學院就讀,而是前往中國沈陽的遠東陸軍士官學校就讀,三年轉入遠東軍事學院的國際分校深造。
中國作為亞盟內部軍事教育水平最高的領先國家,必然有責任為亞盟的其他成員國培訓第一流的軍事專家和將領,但中央軍事學院絕不可能對外開放,而在帝國軍事教育中僅次于中央軍院的遠東軍院就要承擔這一職責。遠東軍院的國際分校設在海參崴,屬于綜合性的軍事學校,下設海軍、空軍、陸軍、參謀、情報、后勤、國防科技等二十多個科系,其特點是廣泛而精致,專業多。教師優秀,平均每屆新生只招收三百余人,每個班僅有十幾個學員,淘汰率也是非常高。
文萊、泰國、沙特、柬埔寨等皇室男性青年成員都會在遠東軍院的國際分校接受軍事和現代科學、哲學、政治教育。
宋彪皇帝對禮薩皇儲有一些印象,因為他前兩年接見過這個青年,曾經邀請他和沙特皇室的一名王子到承德避暑山莊度假,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禮薩皇儲明年就應該是要從遠東軍院國際分校的陸軍專業畢業。
和帝國裕華皇儲一樣,宋彪皇帝肯定會建議禮薩皇儲再到中央帝大的政法學院進修國際政治學的碩士學位,等禮薩皇儲從中央帝國畢業之后再送到內廷擔任幾年的內侍官,或者是安排在中央政策局擔任研究員的工作。
這都是很好的安排。
當然,宋彪皇帝并不希望禮薩皇儲未來會成為一名很強硬的皇帝,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在中央帝大的兩年碩士進修是非常重要的一段歷程。
作為一個世界霸主,它要考慮和承擔的世界責任是非常多的,特別是對亞洲地區,中國負有非常重要的責任,亞洲不穩,帝國作為世界霸主的地位就不穩,這是一個非常淺顯的基本道理。
上午會見了摩薩臺首相后,在財政大臣陳瑾的安排下,宋彪皇帝在下午繼續會見了幾位來自伊朗南方的部族首領,以及伊朗的一些宗教領袖,其中就有伊朗國會中的反對派領袖阿亞圖拉.哈桑.莫代日斯。
阿亞圖拉是伊朗什葉派的宗教領袖的尊稱,也是一種非常高的神職職務,在伊朗全國只有12位阿亞圖拉,最高級的領導者則稱之為大阿亞圖拉。
禮薩汗國王是一個反教權的國王,這是因為伊朗的教權對王權的沖擊和擠壓是非常厲害的,如果國王想要推動伊朗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國家,教派機構和宗教也是他最大的敵人。
中央情報總局是世界上最為厲害的情報機構之一,他們不僅收集各國的軍事、經濟、科技、政治情報,也搜集各國的民調數據,這些民調數據和其他的情報都會同中央政策研究局共享,而中央政策研究局本身也是中央情報總局和中央內閣最主要的智囊機構。
根據中央政策研究局的研究,伊朗國內的情況確實是非常復雜,大部分的基層民眾本身是反國王的現代化政策,帝國委派在伊朗王國的國務顧問是馬普仁。
馬普仁是甘肅回族馬家出身,畢業于中央帝大,曾出任過兩屆甘肅省長和國會宗教委員會常委議員,在陳武回國之后,他在中央內閣的委派下擔任伊朗的國務顧問,與他一起抵達伊朗接替陳武最高軍事顧問一職的則是其堂兄馬仲英。
西北平定之后,馬仲英進入中央軍事學院進修,中蘇戰爭期間是騎兵團的一名團長,此后長期在新西伯利亞軍區服役,兩年前以陸軍中將軍銜退役。
馬普仁到了伊朗之后,他也認為伊朗國內的宗教問題還是很嚴峻的,多次建議禮薩汗國王適當采取一些更為溫和的手段,目前看來,這些新政策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作為國務顧問,馬普仁和伊朗宗教機構的關系還是不錯的,他也非常尊崇伊朗的大阿亞圖拉布魯杰迪,同反對派領袖阿亞圖拉.哈桑.莫代日斯的關系也很好,此次就是由他陪同反對派領袖阿亞圖拉.莫代日斯覲見宋彪皇帝。
對于這些人,宋彪的姿態還是很柔軟的,整個下午的交談都很和睦,但在交談的過程中,宋彪也能感覺到這幾位阿亞圖拉潛意識里是將他當一個罪惡的異教徒來看待。
宗教是一個好東西,有時候也是一個很壞的麻煩事啊。
伊朗問題最復雜的地方就是它的宗教排斥性太強,所有的非教徒在他們心中都是天然的死敵,要么殺死,要么使其歸順。
這種思想真的很可怕。
下午同反對派領袖阿亞圖拉.莫代日斯談過之后,表面上是很融洽,宋彪皇帝心里卻感到了真正的棘手復雜和頭疼,連他這樣的人都完全找不出任何解決之道。
曾經有人類學家提出穴居人的滅亡是因為其種群固守傳統的文化和狩獵方式,而沒有適應自然氣候的變化導致了大規模的人口消失,最終導致滅亡。
固守落后的生活方式、思想、道德、法律、社會規則,這是人類族群導致自我滅亡的一個主要因素。
在送這些反對派領袖和宗教人士離開之后,宋彪心里是非常煩惱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改變世界是如此的困難,他完全沒有辦法去解決這些問題。
既然如此,他得出一個很簡單的結論。
如果解決不了問題,不能幫助一方逐漸消滅和壓制另外一方,帝國就應該更廣泛的保持友誼,也可以說是保持中立,同時在原則上堅決防止宗教國家的出現。
哪怕宗教這邊的很難找到合適的朋友,帝國還是應該在兩邊都做一個合格的朋友,充當一個協調者,為雙方保持交流的通道和不激化的關系,讓雙方都能容忍對方的所作所為。
這就是唯一的辦法了。
這本身就是一個炸藥桶,你要將它點燃,最后肯定會波及到國內,并且給中國造成更大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