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有心鬼的打賞支持!待會兒外出,10diǎn半左右回來,第二更應該會在晚上12diǎn之前發出。頂點小說,..o)
詩有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
楊武爲楊九關所diǎn醒,也正是有著這樣的一重意味,所幸楊九關並非庸人,一diǎn即明。可是,明白意圖所在並不難,難的是想到解決的辦法,饒他楊九關是楊氏宗族中堅一輩中聰明絕倫之人,甫一面對這樣一個難題,恐怕也束手無策。
他憂心著宗族的興衰存亡,卻在楊武的臉上看出了別的意思。
莫非……心中一驚,他竟忍不住生出些欣喜之意。
“天滅之道,說到底終究也是一個自取滅亡之道。”楊武輕輕diǎn頭,見楊九關不解,笑而解釋:“從古至今,逾越數千年,有登dǐng天下想法的宗族我楊家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知道榮耀即是滅族起diǎn的也不是隻有我楊家看出這一diǎn,那麼你覺得之前的那麼多人就沒有考慮過如何才能避免走進這個‘怪圈’嗎?”口中說著“怪圈”,楊武隨手在身前位置畫了一個圈,彷佛他所畫之圈便是天所畫的怪圈似的。
“莫說以往各朝各代,怕是在今日,不論是宋氏一族的那兩人,還是表面看上去沒有爭雄之心的蕭書讓,私下裡怕也都在考慮著這個問題的答案吧。”楊九關正色,以現在各家的心思去揣度之前各朝各代之人的心思,並無多少偏差。
“不錯,他們都會想一想,甚至是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前或者在承認這個問題確實無解之前,也不會準備全力一擊。”楊武diǎn頭讚許道。
“那您剛纔所說天滅之道……”
“正要與你解釋。”楊武笑笑,不再繼續賣關子,而是直接道:“說白了,我們認爲這個問題謎底無解,無論是哪家的人,只要是走上了這樣一條路,也便是選擇一條亡族的路。”
“這就是所謂的‘天滅之道’了吧……”雖然心中對楊武所說“謎底無解”略顯失望,不過眼下楊武卻不見絲毫氣餒之色,怕是還有著“後話”,楊九關定了定心神,繼續問道:“那自取滅亡之道呢?”
“雖然謎底無解,卻不代表這問題沒有解。”楊武並不理會楊九關的問題,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不過這句話卻將楊九關繞暈了。
方纔還說是謎底無解來著,這會兒卻又說“有解”,這看似矛盾的前後兩種說法莫非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在裡面不成?
睿智如楊九關,在遇到問題的時候自然不會去想“這出題人腦袋有問題”這種題外話,但也正因爲如此,在一道題無法根據經驗、提示解開的時候,他便容易陷入沒有主張、找不到出路的困境,而楊武方纔的說法正是慢慢地將他置於了這種“困境”之中。
見楊九關猶自皺眉不語,楊武拍拍他的肩膀,提示道:“謎底無解,不如去謎面上尋找答案。”
“謎面上……”楊九關微愣,心中先去想楊武所說的謎面又是什麼?
只是一瞬,他便找到了那句看起來最像謎面的話,正是方纔楊武所說:天滅之道,說到底終究也是一個自取滅亡之道。
可是,自己連這句話什麼意思還沒弄明白,便要去解題,這是不是沒學會爬便要先跑——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這一質疑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楊九關就拋棄了這一疑問——方纔楊武已經提示,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在於謎底而在於謎面,那麼也便是說根本無需去考慮謎面的字裡行間究竟表達的是什麼意思,直接將謎面拿來當做答案來看便是。
這讓楊九關想起兒時從父親那裡聽到的一則趣題:吾家有桃三畝,每畝密植一百又十一株,桃一年一季,一季盡開花,俱結果,若一樹成桃一百又十一顆,試問吾年壽幾何?
此時楊九關面前攤著的這道“天滅之道”題與兒時的那道“年壽幾何”題都應是同一類題目,最終的答案都在題面上不起眼的位置放著,關鍵是看能不能從這題面的漩渦中跳出來,若跳得出來,那“年壽”便是“吾”之年壽了,若是跳不出來,那或許還要在“三畝”、“一百又十一株”上多繞幾個圈子了。
如果如楊武所說,謎面即答案,那麼謎面上的“天滅之道”與“自取滅亡之道”便應該是關鍵了……楊九關心中思忖著:天滅之道與自取滅亡之道是三畝關係?“終究是”三個字說得清楚,也就是說“天滅之道便是自取滅亡之道”了,這層意思楊武剛剛也算是解釋過了,若不是那些人想要榮耀加身、澤被萬世,自然也就不必承擔那滅族的風險……
出神地想了想,他不知不覺中便將以往思考問題時養成的習慣展露了出來,在屋子裡緩步走著,順手去抓自己能夠碰到的任何東西,書架,桌椅,瓷器,果盤……反覆摩挲著,或拿在手裡,或駐足一旁,像個垂老的有身份的老人把玩自己手裡的鐵膽子,玩得愜意,摸得盡興。
此時屋內靜滯,除了楊九關喃喃自語地反覆唸叨著“天滅之道”、“自取滅亡之道”外,竟聽不到了其他聲響,彷彿楊老爺子與楊武都不在這屋中,又彷彿這兩人都屏住了呼吸,靜等著楊九關破題。
“啊!是了!”終於,不負所望,楊九關驚呼一聲,手下更是喜難自禁,哪裡管手裡摸著的是什麼東西,振手一拍,“啪”的一聲輕響,極其悅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句話是要反過來理解纔對!答案果然就在這謎面之中啊!哈哈哈哈!”
楊武此時的心情複雜,一方面他對於楊九關解開了這個問題而心生愉悅,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擔心楊九關稍後並不能像此時一般繼續高興下去……
“誒?七哥,你的表情怎麼如此痛苦?莫非我說的不對麼?”“七哥”是楊九關對楊武的慣稱,以前楊武還是族中長老的時候,排名第七,楊九關排名第九,稱呼他爲一聲“七哥”實在正常,雖然現在楊九關成爲了族內的“大長老”,而楊武除了一個熙州城城主的身份,在族中並沒有其他職務,可是出於習慣和尊重,楊九關仍然這樣稱呼他。
此時見自己揭開了謎題,可是楊武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高興的模樣,納悶之餘他也心中擔憂:莫非自己解錯了不成。
“咳……”輕咳一聲,楊武苦笑——他原本就不常笑,此時這番情景之下也算強笑,更是難看。“對,自然是對的……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手裡……不是太……”
一邊說著,楊武一邊用手比劃著,只不過這一次他雙手比劃成“球”的模樣卻沒有方纔畫圈時候的動作連貫了,甚至也沒有了方纔的那番從容,就彷彿楊九關手底下的那個“球”也在他手裡一樣……沉甸甸的,不能摸……
“您的手……”楊九關不解,手裡動了動,也去模仿楊武的動作,只不過剛剛動了一下,再接下來他便無心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楊九關作爲一個常年在江湖上打拼的人,遇到的危險不說經常,但是關乎生死的經歷卻也有過那麼幾次,他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年輕時第一次被人算計,身邊的人都一個個死去,最後只剩下他自己苦苦支撐,全部所能做的也不過是躲在狗洞後面,等著那十餘名高手找到他,然後殺死他罷了。
不過,意含諷刺的是,最終他卻活了下來,大概是那羣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人最後爲了活下來竟然會放下所有尊嚴鑽進狗洞裡等死吧!
這件事情也成爲了楊九關日後親手培養自己“樁子”的初衷——只有將更可能多的情報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瞭解敵人最深層的意圖,才能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最終才能不被人算計,活下來、從容地活下來的機會也便會大上很多。
數十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並且也堅持認爲:在“活下來”這一訴求跟前,所謂的尊嚴、富貴、權勢,都不過是不值一提的亂心之物罷了。
可是眼下他雖未受尊嚴、富貴、權勢困擾,心卻仍然亂了,尤其是當他想起自己方纔似乎還“意猶未盡”地拍了一下手底下的這個“東西”時,更是脊背發涼、大驚失色。
“我們先來說一說這個辦法。”楊老爺子面無表情,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閒適、愜意,他光禿禿的腦袋上仍然能夠清晰地看出五道粉紅色的指印,方纔因強忍著痛楚而憋出的冷汗順著兩側的面頰正往下滴,但是此時他表現得並不在意,而是向楊武示意,先將眼下的事情解決完,再來說一說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武的事情。
“老……老爺子我……”楊九關驚呼一聲,從楊端的話語聲中驚醒,慌忙解釋著就要下跪。
“聽著!”老爺子聲音不大,但說出的話卻堅定異常:“先來說解題的事情,後面的事情不會算,你放心。”
斜睨一眼面色蒼白的楊九關,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絲愉悅的光芒:以這一掌之痛換拴人之功,不算虧!)